次日夜間,我再次來到狗洞邊,聽展雲飛掰扯了好久。
知道了他從小便有個神探夢,長大後,便想著去大理寺尋個差事。
可他爹不同意,而我那便宜爹剛好是吏部的頭兒。
於是,展雲飛提著重禮去尋丁尚書幫忙。
這丁尚書可是個老滑頭,給展雲飛安排的淨是些無關緊要的清閑差事後,就開始有意躲著展雲飛。
他可不想擔著這位世子安危的重責。
於是,就有了展雲飛夜間爬丁府牆頭的事。
可見,這貴人想謀個稱心的差事也不容易啊!
後麵,他綁了丁亭的事情也便順理成章。
為了求差事嘛,目的是好的,隻是手段用的欠妥當,被他爹罰了一頓也便罷了。
我之所以耐著性子聽展雲飛說這麼多,乃是有求於他,又不知如何開口。
可一想到我再不開口,還要繼續聽他掰扯,我終是硬著頭皮把寶兒敲暈,交給了他。
我求展雲飛幫我把寶兒送回邊關。
我不能再讓寶兒跟著我涉險。
雖然展雲飛被他爹關著禁閉,出不了門,但我知道他是貴人,倘若他願意,就定有辦法幫我。
隻是,如此,我又欠下他一個人情。
把寶兒送走後,我在人伢子處日日蹲守。
終於,等到了丁府管家來買丫頭。
我稍加易容,趁機將自己“賣”進丁府,做了奴婢。
丁府的深宅大院比想象中更加富麗堂皇,這是丁尚書的第二個宅子。
當年,我阿娘被溺斃在老宅子的甘泉井中。
不久後,丁尚書的原配戴夫人,說是見了鬼,嚇得瘋魔了,後半夜跑出院子失足落水溺亡。
這之後,丁尚書便舉家搬到如今的新宅子,並娶了戴夫人的庶妹做續弦。
後生下龍鳳雙生子,取名丁亭、丁柳。
以他當時的官品和前途,娶了庶女做正房夫人,也算是對他老丈人一家的安撫,畢竟嫡女死在了他府中。
管事的嬤嬤見我手腳勤快、機靈懂事,將我安排到戴夫人身邊伺候。
我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我第一次見到我那尚書父親,亦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是在我到戴夫人身邊的次日午間。
彼時,戴夫人與丁尚書端坐在主位。
我低頭站在戴夫人旁邊小心伺候著。
我抬起目光偷瞄著丁尚書。
錦衣華服、威嚴貴氣,雖上了年紀,但仍能從他身上看到那股子溫潤儒雅的書卷氣。
我的心窩處砰砰跳著,忽然感覺一陣酸楚。
這就是我的父親,這就是我阿娘深愛的人,亦是親手把我阿娘推向死地的人。
丁尚書和戴夫人正在交談著他的一雙兒女的讀書問題。
丁尚書說著他的兒子有多麼頑皮,又說著他的女兒多麼乖巧可人。
提到女兒時,他的眸中閃著慈愛的光,嘴角噙著愛憐的笑。
看著他這幅模樣,不知怎地,我的眼淚忽的就流了下來,而後不自覺的哼了哼鼻子。
好巧不巧,這細微的動靜竟被丁尚書聽到了。
“這丫頭是新來的?看著眼生。”丁尚書喝了口茶,向戴夫人問道。
“嗯,昨個剛過來,嬤嬤見她機靈能幹,就送過來當差了。”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是在府上受了委屈嗎?”丁尚書笑著看向我。
我連忙將頭低得更沉。
“沒有沒有,夫人待我極好,是奴婢見到老爺夫人談及少爺小姐,忽然想念自己的阿娘和阿爹了。”
“哦,原是這樣,年紀看起來是不大,如今幾歲了?”
“十八。”
“不必傷心,得空時向夫人告個假,回家看看父母吧,想必他們也想你了。”
“奴婢沒有家,阿娘早已過世,阿爹......被雷劈死了!”我正聲道,仍低著頭。
丁尚書明顯怔了一下。
“好了,老爺快去忙吧。”戴夫人打斷了丁尚書。
丁尚書走後,戴夫人使個眼色,我便被嬤嬤帶出去訓話一下午。
嬤嬤說,我不過是個低賤的奴婢,主人談話,哪有我插嘴的份。
嬤嬤還說,若有下次,便將我打發出去,賣到煙柳巷去。
我麵上賠笑,心裏暗道:沒有下次了,不會太久了。
另外,煙柳巷也比這丁府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