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地震幸存者的妻子收養了當年救她的警犬。
可就在我帶著退役警犬小福去寵物醫院體檢時,地下停車庫裏一輛失控的汽車卻毫無征兆的撞向我。
我的車當場側翻,腿部遭受劇烈重創。
為了救我,小福破開車窗,狂吠著出去求救,卻被那輛車子毫不留情的壓成肉餅。
我目眥欲裂,給妻子打了整整幾十通電話都被掛斷。
而撞死小福的罪魁禍首,卻毫不慌亂的掏出手機,親昵地對著秒接的妻子撒嬌。
「親愛的,我出車禍了,你陪我,你老公不會生氣吧?」
1.
被迎麵而來的越野車撞翻時,小福義無反顧地撲在我身前,替我擋下碎裂的擋風玻璃碎片。
車體停止翻滾後,小福才顫抖著站起。
它咬下我身下的血布,從碎裂的車窗處爬出,一瘸一拐地朝外狂奔,哀嚎求救。
腦中嗡鳴作響,我艱難出聲,想要叫小福回來。
卻在下一秒,看見一旁的越野車猛踩油門,撞向它。
小福的身體從我頭頂掠過,溫熱的血淋了我滿臉。
越野車繞回我身旁,一人慢條斯理地從車內走出。
是我妻子裴挽樂身邊的秘書,季長雲。
他挑眉,表情有些許意外:
“裴挽樂對你不忠,背著你和我出軌,沒想到你養的畜生對你倒是很忠心。”
“現在唯一能救你的畜生也沒了,你的腿,你的狗我今天都要拿走。”
說完,他又瞥見我打給裴挽樂求救的幾十通未接電話,麵露譏笑:
“別白費心思了,她今天要忙著和我約會,她不會理你的。”
季長雲的話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痛我的心。
我不敢置信,辯駁:
“不可能!挽樂不可能拋下我們不管!”
季長雲臉上的惡毒笑容擴大,他拿起手機,撥打裴挽樂的電話。
“不信,那就讓你親眼看看。”
手機那頭的人幾乎是秒接,聽筒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我的妻子裴挽樂。
“對不起呀,長雲,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你別生氣不見我。”
“都怪剛剛沈青岩一直打電話騷擾我,搞得我沒法專心開車,才耽擱了時間,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隻是讓他帶小福去醫院體檢這點小事也做不好,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用,早知道他是這麼個廢物,我就不該嫁給他!”
說完,她抱怨的語氣變得溫柔:
“長雲,你現在在哪裏,我帶禮物來接你給你道歉,還買了你最喜歡的絲襪和內衣,你能不能原諒我呀?”
季長雲扭頭看向僵化在原地的我,挑釁一笑。
他壓低了聲音,裝作恐懼的樣子:
“挽樂,我在等你的時候出車禍了,現在在家裏養傷。”
裴挽樂立刻緊張:
“我馬上就來陪你,你別怕。”
“可是青岩哥怎麼辦?他找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陪我的話,他會不會生氣?”
裴挽樂嘖了一聲:
“不用管他,每天都和我沒事找事,給我惹麻煩。”
“我能養著他已經不錯了,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他那種悶性子,無趣又無聊,還是和你在一起更開心。”
我躺在被擠壓成廢鐵的車內,看著季長雲離開。
隔著很遠,也能聽見他的笑聲。
腿上的痛苦心上的悲憤雙重疊加,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我招架不住,用盡最後的力氣撥打急救電話後,陷入昏迷。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內。
有好心路人在進地下車庫停車時發現了我,協同醫生把我送往醫院。
醫生惋惜地看著我:
“沈先生,你的腿之前受過傷,這次傷上加傷,我們盡了全力,但還是會影響你以後的正常生活。”
我愣在原地,看著自己的腿不敢置信。
好半晌,才嘶啞開口:
“那小福呢?....和我一起發生車禍的那條金毛獵犬在哪裏?它還好嗎?”
“它傷得很嚴重,你們有帶它一起來醫院嗎?求你們救救小福!多少錢我都出得起!”
我紅了眼:
“你們不知道小福對我的意義,它在地震裏救了我妻子的命,又在被我們領養後救了我的命。”
“要不是他死死咬住搶劫犯的大腿,我早就死在兩年前的街頭上。”
“小福是我的...我的家人啊,我已經失去了一條腿,我不能再失去小福...”
醫生麵露難色,退後一步,露出身後躺著的小福:
“送來醫院時,它已經因為失血過多去世了。”
七月的酷暑天,我卻覺得遍體生寒,如墜冰窖。
摸上小福的身體時,仍舊有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小福的身體還是熱的!它隻是睡著了,沒有死對不對?”
“小福醒醒,爸爸帶你回家了。”
可無論我怎麼喊,小福都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我懷裏。
不笑,不鬧,沒有一點回應。
甚至連懷裏僅剩的體溫,也在逐漸消逝。
我再也忍不住,抱住小福冰冷的遺體,猩紅了雙眼,濕潤了眼眶。
結束住院觀察,帶著小福的遺體準備出院時,已經是一周後。
漫長的三天時間裏,裴挽樂沒有回複任何一條我的消息。
反而是季長雲發了一條有關裴挽樂的朋友圈動態。
裴挽樂係著圍裙,一隻手給他喂飯,另一隻手在下麵接著,狀態親昵,眼神拉絲。
往下拉,評論區幹幹淨淨,沒人發言。
我猜,這張照片是季長雲特意發給我看的。
我盯著手機看了很久很久,自嘲一笑。
多可笑,我的腿瘸了,小福屍骨未寒。
裴挽樂卻和殺人凶手恩愛有加。
我打開裴挽樂的對話框,告訴她我腿瘸了,小福去世的消息。
最後一條消息,是我發去的離婚協議書。
“裴挽樂,我們離婚吧。”
2.
一直忽視我消息的裴挽樂突然秒回。
電話那頭背景音嘈雜,不斷有酒瓶碰撞的聲音,幾乎聽不清裴挽樂的聲音。
盡管如此,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氣:
“沈青岩,你現在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謊話都說得出口!”
我隻是重複道:
“我要和你離婚。”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停頓,緊接著,是一聲嗤笑。
裴挽樂提高了音量:
“寧願咒自己是個瘸子,你也要和我離婚?”
“好!我滿足你的要求,你最好別後悔。”
“別忘了你以前是怎麼死纏爛打求我和你結婚的!”
攥著手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我低頭苦笑,回想起我和裴挽樂的過往。
察覺自己愛上裴挽樂時,她十八歲,我十九歲。
十八歲的裴挽樂青春洋溢,甜美可愛,喜歡她的男生數不勝數。
我也是其中之一,但裴挽樂卻始終當我是她哥哥。
想起當初她打斷姐妹們的調笑:
“我和沈青岩確實沒有血緣關係,他隻是我爸媽收養的孤兒,他確實也喜歡我。”
“可他長得不夠帥,身材太幹瘦了,沒有肌肉。當個哥哥還湊合,做男朋友太掉價了。”
自那以後,我將對裴挽樂的愛意藏在心底。
隻以哥哥的身份陪在她身邊,為她付出。
這段關係一直維持到她和前男友分手。
我在街頭找到了喝得大醉的裴挽樂,背她回家。
她趴在我背上,哭得撕心裂肺:
“青岩,還好有你陪在我身邊。”
“我知道,就算所有人都離開我,你也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我點頭答應,將她從沙發上扶起,喂她喝醒酒湯。
裴挽樂卻猛然揪住我的衣領,突然在我唇上親了一口。
我大腦宕機,呆滯在原地,還沒理清現狀。
裴挽樂就用更猛烈的吻堵住了我的唇。
第二天,我們確定了關係。
又在半年後,領證結婚。
我以為是這些年的付出打動了裴挽樂的真心,讓她看見了我的好,心甘情願愛上我。
卻沒想到,我從未真正走進過她的內心。
所謂的愛,一直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渾渾噩噩,一瘸一拐的抱小福回到家。
裴挽樂沒回過家,家裏的擺設一切如舊。
廚房裏的垃圾久久沒人清理,粘結在一起,冰冷發硬。
一如我瘸掉的腿和小福的遺體。
在我住院觀察傷情的期間,醫生為小福做了遺體處理,好讓我帶回家安葬。
小福身上被玻璃割斷的皮膚重新縫合,因車禍粉碎的頭顱也被一點點拚湊起來,勉強修複成生前的模樣。
看著小福,我再次紅了眼。
手機消息彈出,仍是季長雲的挑釁。
他發來一段在酒吧的視頻。
昏暗燈光下,他把裴挽樂摟在舞池裏熱舞,而裴挽樂抬頭,深情脈脈地看向他。
那是我沒見過的柔情蜜意。
我咬緊牙關,心中升起無邊憤怒。
隻覺得他們相擁的每一個舞步,每一聲音樂,都伴隨著小福死前撕心裂肺的哀嚎。
憑什麼?
憑什麼凶手還能逍遙法外,紙醉金迷。
我雙目猩紅,撥通了報警電話,將季長雲的所作所為全盤托出。
沒多久,警方就開始著手處理。
季長雲被帶去警局問話盤問。
一直陪在季長雲身邊的裴挽樂在陪他做完筆錄後。
立刻氣勢洶洶地衝到我麵前,為季長雲討要說法。
3.
他們踹門進來時,我正在後院安葬小福。
放在身邊的拐杖被裴挽樂踩在腳下,她不覺得奇怪。
反而咄咄逼人,語氣惡劣:
“沈青岩,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惡毒!”
“連報假警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事你不敢做!”
說完,她才注意到一旁的刻著小福畫像的棺材。
我以為裴挽樂在看到棺材後,會反應過來我沒有騙她。
但她隻是挑了挑眉,譏笑到:
“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你做戲做得很仔細啊。”
說著,她踩上棺材:
“棺材居然還是真的,我還以為你會隨便買點塑料糊弄呢。”
我盯著裴挽樂,情緒糅雜,怒火和憤怒近乎吞沒我整個人的理智。
心中對裴挽樂殘留的最後一點期待,徹底消弭。
我出聲讓她讓開。
一字一頓,聲音發著抖:
“你腳下踩著的是小福的遺體。”
“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打開看看,看完再判斷我有沒有騙你。”
或許是我的臉色太過嚇人,裴挽樂出奇地沒再反駁我。
而是將信將疑地伸出手,打算打開棺材。
就在棺材即將被打開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季長雲突然捂著頭。
“挽樂,我的頭好痛,好像是上次車禍留下的後遺症。”
裴挽樂立刻慌了神,連忙跑過去攙扶著季長雲,就要往醫院趕。
我沒動作,隻是問她:
“裴挽樂,你到底還要被這個男人騙到什麼時候?!”
“你仔細看看他身上,哪裏有一處車禍的傷痕?”
“在你的心裏,這個男人就比小福還重要?”
裴挽樂臉色陡然陰沉。
她單手推向我。
我措不及防,被推倒在地,牽動身上和腿上未愈合的傷口。
身體痛得幾近痙攣,臉色慘白如鬼。
豆大的汗珠滴湧出,浸濕了我的上衣。
我伸出手,想要摸索著找手機為自己撥打急救電話。
裴挽樂一腳踢開了手機。
她扶著季長雲高高在上地俯視我,鄙夷開口:
“你連生病都要模仿長雲,和他搶急救名額,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小福在我的心底和長雲一樣重要。”
“我警告你,休想再用小福做要挾我的籌碼,小福是救過我生命的榮譽退役警犬,它應該帶著榮譽安詳終老,而不是被你當工具利用!”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小福的安危!”
我趴在地上,腿上的傷讓我站不起身。
但我笑著,大笑著。
原來她還記得小福曾經救過她的命,原來她知道小福有多重要。
但她也隻是記得而已。
我永遠不會忘記她對小福的見死不救,對小福遺體的侮辱!
我看向她,咬牙切齒發泄自己的怒火:
“當初小福就不應該救你!就應該任憑你死在地震裏!”
裴挽樂頭也不回:
“小福不該救的人是你。”
“你這種惡毒的人,才是最該死在搶劫犯手下的人。”
4.
吞下半盒止痛藥勉強緩解痛意後,我撐著拐杖趕到了事發時的地下車庫,調取當天的監控。
根據警方實時通知給我的調查進度來看。
我提供的信息經調查屬實,但是在實地取證時,案件陷入了困境。
地下車庫的攝像頭無故損壞,連帶著近幾天的監控數據也一並丟失。
最終,因為證據不足,他們隻能將季長雲無罪釋放。
但還好,我的工作正好涉及到數據修複這一方麵,能夠還原當天的監控數據。
我絕對不會讓季長雲輕易逃脫製裁。
他要為我的小福,為我的腿贖罪才對!
我強忍腿上傳來劇烈的疼痛,剛坐下準備還原數據時,裴挽樂突然打來電話。
她不問緣由破口大罵:
“長雲已經把真相都告訴了我,當天居然是你開車故意撞向他!”
“沈青岩!你未免也太惡毒了!”
季長雲立刻安慰裴挽樂:
“我想青岩哥也不是有意的,我隻受了一點輕傷,這事就算了。”
裴挽樂語氣更加憤怒:
“車禍能算小事嗎?稍有不慎就會鬧出人命!你能忍,我忍不了!”
“沈青岩,給你五分鐘時間,滾過來向長雲道歉!”
我低聲冷笑:
“一場車禍就能奪走小福和我的一條腿,怎麼能算是小事?”
“裴挽樂你真蠢,自認為自己是精英女性,聰明絕頂。居然被一個季長雲騙得團團轉。”
我的音量陡然提高:
“那天是他開車撞向我想要我的命!”
“小福死在了季長雲的手上,我曾經為了救你受傷的一條腿因為他二次傷害,再也站不起了,知道了這些後,你還要護著他嗎?”
裴挽樂短暫噤聲,繼而勃然大怒:
“你瘋了!到現在還要往長雲身上潑臟水!”
“今天不當麵給長雲道歉,你別想好過!”
我再也聽不下去,掛斷了電話。
心中湧起無限悲哀。
原來這就是我愛了半輩子的人。
褪去愛情的濾鏡後,她是如此的愚蠢,自私。
讓人作嘔。
我在地下車庫待了快一整夜,才將監控數據修複好。
將數據發送給派出所後,我柱著拐杖回家。
推開大門,裴挽樂的臉出現在眼前。
一同到來的,還有她高高舉起的手掌。
霎時間,我的臉上多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裴挽樂陰沉著臉,看著我的目光一片冰涼:
“小福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家裏,寵物店,公司我全找了個遍,都沒有小福的蹤跡!”
我擦掉滴落的鼻血,憐憫看向她:
“我說過,小福已經死了。”
“你對我耀武揚威,心疼季長雲的時候,正踩著它的遺體。”
5.
小福的遺體被裴挽樂從棺材裏挖了出來。
它還穿著我親手做的小衣服,安靜地躺在它最愛的玩具堆裏,寧靜得像隻是睡著了。
裴挽樂怔怔地看著小福,想要抱起它。
卻在伸出手的那一刻陡然縮回,匆忙地用衣服擦幹手上的泥土,仿佛是怕驚擾了小福的好夢。
她像是被人釘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神。
她惱怒之極,死死揪住我的衣領:
“都是你害死了它!如果不是你心生妒忌,想要用車禍害死長雲,小福就不會被你從車窗甩出去摔死!”
“長雲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我還在為你辯解!”
“可是小福的屍體就這樣擺在我麵前...沈青岩,你太令我失望了。”
衣領不是透氣材料,此刻被裴挽樂狠狠揪住,我喘不上氣,窒息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堵死我所有生路。
昏昏沉沉之中,我仿佛看到小福的身影奔向我。
它焦急地在我腳邊繞圈,咬住我的上衣,試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的嗚咽聲,砸在心上,流下滿臉的眼淚。
我和這個世界的聯係不算多。
在父母雙亡後,和世界的聯係更加淡薄。
唯一算得上的親人,就隻剩下了永遠站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小福。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我們之間的感情卻比血親更加深厚。
我隻有他,他也隻有我。
如果我死在這裏,誰又來為他報仇呢?
距離警員接收到監控數據,整理證據後立刻出警趕到這裏,最少也要半個小時的時間。
我不能死,我要拖時間等到他們趕來,抓捕季長雲。
我還要做證人,我要讓季長雲付出代價!
想到這裏,我突然哈哈大笑,攤開手:
“既然你認定小福是我殺的,那就打死我為小福報仇啊!”
“來啊!”
和我設想中的一樣,裴挽樂雖然恨我,但並不打算置我於死地。
她是一個精明的人,不會因為一時衝動賠上自己的終生。
我出聲激怒她後,反而讓她的神智清醒了幾分。
她鬆了手:
“想這麼輕鬆去死?做夢吧。”
“我要你痛苦一生,一輩子都為小福懺悔。”
我咧開嘴大笑:
“隨便你。”
“比起這些,我更想看到你在知道真相時會是什麼表情。”
“你一定會後悔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