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不複年年不複年年
拾安

第一章

得知陸牧尋和薑絲縈的婚訊時,我親手去簽署了遺體捐獻同意書。

工作人員拿著單子問我:“俞小姐,您想好了嗎,您確定要參與這項實驗麼?”

我笑著接過她手裏的單子,然後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我貧瘠的人生裏還能在生命盡頭給社會做點貢獻也挺好。”

工作人員看向我的眼神裏都帶著些同情。

我看著回執單上12.24的日子,我的生命也開始倒計時。

陸牧尋,如你所願,我不會再做讓你為難的事情了。

我推開門的時候,偌大的別墅裏空無一人,我突然想起陸牧尋好像要陪薑絲縈去挑婚紗。

我的胃開始一抽一抽地疼,隨後湧上來一陣強烈的惡心。

我衝到衛生間裏抱著馬桶開始吐,我沒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除了酸水,還有血。

醫生說,我也就這幾天了。

前天去醫院,醫生說我的癌症病灶轉移了,現在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胃部。

他看著我的CT皺著眉語重心長:“俞小姐,您但凡當初聽我的及早幹預,癌細胞也不會擴散得這麼快。”

我笑著跟醫生道了謝,他給我的藥單裏,那些癌症藥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止痛藥。

我的病,醫生早就束手無策了。

我漱了口,去廚房接了一大杯冰水,然後就著那杯水吞了好幾顆止痛藥下去。

醫生說,我的身體已經開始產生抗藥性了,不知道我真正咽氣的那天會不會連止痛藥都沒用了。

房子太大的後果就是隻有我一個人的情況下顯得太過空曠。

我窩在沙發上等著止痛藥起效,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遙控器。

新聞裏播放著陸薑兩家聯姻的新聞,薑絲縈挽著陸牧尋的手臂,笑得一臉甜蜜。

我的視線定格在她無名指上那枚藍鑽戒指上,那是我親手設計的。

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帶著滿腔的愛意拿著那枚戒指問陸牧尋願不願意以情侶的身份愛我。

他臉色沉了下來,然後一把打掉了我手裏的戒指,他說:

“俞年希,要點臉吧,你這樣見不得光的感情最好給我收起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牧尋,可十八歲的俞年希最不缺的就是滿腔熱情。

我就這麼明目張膽地追著陸牧尋整整兩年,即便每一次我滿腔的愛意都被他澆熄,可我依舊還是不知疲倦地告訴他,我愛他。

我原本以為那枚戒指不見了,但現在它卻出現在薑絲縈的手上。

我滿腔的愛意就這樣被陸牧尋隨意丟棄。

他可以扔掉那枚戒指,也可以把那枚戒指還給我,但他不可以把那枚戒指送給薑絲縈。

我深吸一口氣,把眼底的酸澀逼了回去。

止痛藥起效了,我的腦袋暈暈沉沉,就這麼窩在沙發裏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已經是夜幕時分,屋子裏地暖開得低,我不自覺打了個寒戰。

我起身把地暖溫度調得高了些,轉過身去就見到剛脫下黑色呢子大衣的陸牧尋站在玄關。

他的視線落在我光著踩在地板的雙腳上,皺起了眉,我下意識想要把腳遮起來,可他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還不睡?我不是跟你說過不需要等我的嗎?”

他的語氣冰冷,而我卻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陸牧尋。

“我沒有刻意要等你,我隻是下午的時候在沙發上睡著了而已。”

陸牧尋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他似乎想要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說謊。

見我麵色沒有異常,他才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我和絲縈快要結婚了,沒有閑工夫天天回來,我也不會勻出時間來陪你。”

他遞給我一張銀行卡。

“等我和絲縈結婚了之後,這套別墅還是留給你,我會每個月按時往這張卡上打你的生活費,除非必要,我不會和你再見麵,因為絲縈會不高興。”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難過了,但是聽到陸牧尋這番話,我還是不可避免地覺得心像是被撕裂一樣疼。

我接過他手裏的銀行卡,嗓子發緊,卻還是要逼著自己開口:“我知道了,小叔叔。”

不過沒所謂了,他和薑絲縈結婚的那天,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哪怕以後他想和我見麵,也見不到了。

大概是我的表現太過平靜和乖巧,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生硬地吐出三個字:“那就行。”

我借口還有作業要畫,穿了拖鞋就逃也似的上樓。

我把那張遺體捐獻同意書和我那些檢查單一起鎖在了抽屜裏。

我不想到死了還要給陸牧尋添堵。

我到底還是留了一份遺囑,然後發給了我最好的朋友。

紀煙沒多久就打了個電話來,不等我說話,她在那邊劈頭蓋臉地數落了我一通,哭著罵我為什麼要寫這種不吉利的東西。

我笑開了,然後看著床頭那盞昏黃的燈輕飄飄地開口:“煙煙,我要死了啊。”

紀煙在電話那頭安靜了半晌,然後罵我:“少放屁了俞年希!你那麼健康怎麼會死呢!”

我笑著安慰她,語氣平淡:“是真的啊,我乳腺癌晚期已經擴散到胃了,醫生說,我沒幾天可活了。”

“陸牧尋知道嗎?”

“我沒告訴他,沒有必要,他都要結婚了,我何必再給他添堵呢。”

電話那頭紀煙抽泣著,不停喃喃,說我年紀輕輕怎麼就得了這麼個病呢。

查出癌症的那天,和平常也沒有什麼不同,陸牧尋依舊對我橫眉冷眼,我的手機依舊不停接收著薑絲縈發來的她和陸牧尋之間的「戀愛日常」。

醫生拿著檢查單跟我說,我得了癌症,問我要不要做手術化療。

我隻說我要想想。

我的求生意誌那時還是存在的,隻是回去之後在別墅裏看到陸牧尋帶著薑絲縈回了我和他的家,然後他在飯桌上先我一步開口:

“我和絲縈訂婚了,以後,她就是你小嬸嬸。”

我那時候大腦一陣嗡鳴,隻是機械地點了點頭,後來再去醫院,醫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我搖了搖頭:“不治了吧,我怕疼,也怕掉頭發。”

最主要的我沒跟醫生說,反正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在乎我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就像陸牧尋說的,他隻是我半個監護人。

俞家和陸家是世交,六歲那年,我的父親出了車禍,母親殉情後,我就像是個累贅一樣被俞家的人踢來踢去。

是16歲的陸牧尋在俞家的衣櫃裏找到了蜷縮成一團的我。

我被他帶回陸家後,就徹底養在了陸家,我所有的一切他都親力親為。

哪怕他去上大學也都會每天打電話問我的情況。

陸牧尋說,我是他養大的。

我整個青春期裏都是陸牧尋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全心全意的愛護,我會愛上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我的愛在陸牧尋眼裏卻成了不齒、肮臟、不要臉。

我就這麼拖著病,身體也一天天消瘦下去,可陸牧尋卻仿佛視而不見。

也好,反正我死了他也不在乎。

我早上起來的時候,陸牧尋已經不在了,桌上還放著一碟小籠包和一碗小米粥。

我心裏湧上一陣酸澀。

分明已經討厭我討厭得要死了,卻還是下意識準備我最愛吃的早餐。

我甩了甩想多了的腦袋。

我現在隻會把陸牧尋這一行為歸結為他作為監護人的職責。

我上了樓,開始整理房間裏的東西,橫豎留下來也隻是給陸牧尋添堵,還不如早點把這些東西全都清理幹淨。

我拖出一個大紙箱,坐在厚絨地毯上,把陸牧尋送給我的那些東西一一扔了進去。

我的視線落在床頭那幾個玩偶上,那是我17歲那年他送給我的,盡管他嘴上說著不知道為什麼我這麼大了還喜歡這些小孩子玩意。

可他依舊會買下我最喜歡的限量玩偶,他說:“希希,我不能每時每刻都陪你,就讓它們陪你吧。”

我一直以為陸牧尋也喜歡我的,所以我才會在18歲那年肆無忌憚地跟他告白。

在薑絲縈出現之前,我一直認為陸牧尋隻是跨不過他心底的那道坎,所以我就再勇敢一些,再努力一些,堅定不移地告訴他,我和他的愛不會被世俗打敗。

不然他也不會在我告白之後的第二天依舊會送給我一條價值千萬的粉鑽項鏈。

可我沒想到,真正讓我退縮的,是陸牧尋。

他帶著另一個女人告訴我,他根本看不起我的愛。

不屬於我的東西,總該還給它真正的主人。

我將那條項鏈重新放回盒子裏,然後放在一旁,打算等我離開的前一天作為新婚禮物送給薑絲縈。

我抱著那個大箱子下樓的時候,阿姨正巧買菜回來,她問我抱著箱子要做什麼,需不需要幫忙。

我繞開她往前走:“不用了,隻是整理一些用不到的東西,我和煙煙出去吃,阿姨不用幫我留飯了。”

紀煙看著我那一箱子的東西問我舍不舍得,我把箱子放進她車子的後備廂笑著看她:“有什麼好舍不得的,我又帶不走,留在那裏難道不是平白礙眼嗎?與其讓陸牧尋以後丟掉,不如讓它們有點價值。”

從福利院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八九點了,紀煙看著我想說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我朝她揮揮手,剛在玄關換完鞋,一股甜膩的花香就鑽進我的鼻腔裏。

我抬頭就見到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薑絲縈,她言笑晏晏地朝我開口,儼然一副陸家女主人的作派:“年希回來啦,你小叔叔正好在做飯,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去讓他給你做。”

薑絲縈話音剛落,圍著圍裙的陸牧尋就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裏出來,見到我,他依舊冷著臉:“去洗手吃飯。”

我沒說話,隻是繞過客廳就要上樓:“不了,我和紀煙在外麵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吧,不用管我了。”

我剛要上樓卻被薑絲縈抓住了手腕:“你這孩子,你小叔叔難得下廚,賞個光唄。”

我站在台階上低頭看她,她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笑,可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假,我不是不知道薑絲縈那點小伎倆。

她無非就是想用我的無理取鬧凸顯她的善解人意。

從前我不是沒有跟陸牧尋說過薑絲縈背地裏往我的粥裏放蝦仁害得我海鮮過敏,可薑絲縈卻隻是輕飄飄的一句我故意沒有盛她單獨給我熬的瘦肉粥,就讓陸牧尋說我沒事找事。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她和陸牧尋剛在一起的那一年,陸牧尋帶著我和她一起去度假,那天陸牧尋帶著我們去床上參加他朋友的派對。

分明是薑絲縈自己跌進的海裏,可她卻偏偏要說,是我非要下海遊泳她為了阻止我,推搡之間她才掉下去的。

開始我還會辯解,我不相信陸牧尋會信一個外人的話勝過相信我的。

可事實是,在薑絲縈刻意的引導下,在陸牧尋的眼裏,我已經從那個會撒嬌但知禮的小姑娘,變成一個被嫉妒蒙了心的惡毒潑婦。

我得到的,不是陸牧尋始終如一的相信和愛護,而是一次又一次他失望的眼神和刻薄的語氣,他逼著我去跟薑絲縈道歉,哪怕不是我的錯。

我低下頭去看她拽著我手腕的手,薑絲縈就像是感受到了我心底的厭惡一般鬆開了我,然後她霎時間紅了眼圈。

“對不起啊年希,我忘了你不喜歡我碰你。”

我還沒開口,她輕飄飄一句話就把我釘死在無理取鬧的柱子上。

陸牧尋擦了擦手,然後走到薑絲縈身前,冷著臉開口:“俞年希,我是這麼教你對待你未來小嬸嬸的嗎!道歉,別讓我說第二遍。”

我就那麼看著眼前這個讓我倍感陌生的男人。

他和我記憶裏那個事事以我為先,我哪怕掉一滴眼淚他都不知所措的陸牧尋相去甚遠。

見我沒動,薑絲縈伸出手來拉了拉陸牧尋的衣角,聲音嬌柔:“算了阿尋,別強迫年希了,我知道她不喜歡我......”

“對不起。”

薑絲縈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

她和陸牧尋都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是啊,從前的俞年希哪裏會這麼千依百順地跟薑絲縈道歉呢,19歲的俞年希,哪怕被陸牧尋扇了一個耳光依舊會梗著脖子說自己沒錯。

可我已經不是19歲了,我也沒那麼多時間可以跟陸牧尋耗著了。

“你說什麼?”

我迎著陸牧尋的目光,又說了一遍:“我說,對不起。小嬸嬸,對不起,我隻是有點累了,我沒有針對你,感謝你和小叔叔的好意,但我確實吃飽了吃不下,祝你們用餐愉快。”

我扯出一個笑來,朝他們微微鞠了躬,然後一步一步地上了樓。

背後靜得可怕,我那雙棉質拖鞋底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的細微聲音都清晰可聞。

我把這些年來我一直珍藏著的相冊和日記本全都翻了出來。

相冊裏大多是我和陸牧尋的合照,到後來大多是我偷拍的各個角度的陸牧尋。

至於日記本,裏麵寫滿了我的少女情懷。

這些對於即將和薑絲縈結婚的陸牧尋來說,隻會是汙點吧。

我抱著箱子上了天台,橫豎陸牧尋現在正和薑絲縈吃飯,根本顧不上我,我揣著從陸牧尋書房裏偷走的打火機,找到了被阿姨忘在角落裏的一個陶瓷盆。

躲在角落裏,我一點一點把這些年和陸牧尋有關的記憶全都扔進盆裏燒掉。

我就那麼蹲在一邊,看著火舌冒高,我一頁一頁撕下日記,看著它們一點一點變成灰燼。

直到火苗熄滅,相冊被我清空,我才把那整整一盆的灰燼全都倒進了一旁的大花盆裏。

不知道這些東西可不可以當做養分,如果不行,這些花就跟我一樣,死了就死了吧,反正陸牧尋也不會在乎這棟別墅裏今天什麼花死了,明天花園裏又多了什麼品種的花。

我下樓的時候,陸牧尋和薑絲縈已經不在樓下了,途徑陸牧尋房間的時候,我聽見裏麵傳來幾聲黏膩的聲音。

我不想再聽,逃也似的下了樓。

我坐在台階上看著月亮發呆,目光落在花園裏那架已經有了些年頭的秋千上。

那還是我10歲那年陸牧尋為我做的,隻是因為我隨口說了句花園裏太空了,要是能多一架秋千就好了。

第二天,我就瞧見花園裏多了一架秋千。

我起身坐在秋千上晃蕩,看著眼前有些光禿禿的花園。

原本這裏種著一大片白色山茶花和小蒼蘭的,隻是因為薑絲縈喜歡玫瑰,陸牧尋就將我最愛的山茶和小蒼蘭全都鏟掉換上了玫瑰。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到底是為什麼還會覺得我在陸牧尋的心裏很重要的?

我的視線落在秋千繩上,心底湧起一陣悲涼,我找來了修剪花枝的剪刀,三兩下將秋千的繩子剪短。

如果我沒記錯,兩天前薑絲縈剛剛對陸牧尋說過這架秋千有些礙眼。

與其讓陸牧尋動手,不如我自己來。

再次回到別墅裏的時候,穿著黑色蕾絲睡裙的薑絲縈從陸牧尋的臥房裏出來。

我看著她胸口和脖子上星星點點的曖昧痕跡沒說話,打算饒過她回房間,可她卻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抬頭看她,她眼底是挑釁的神色。

“俞年希,我要是你啊,就自己收拾東西滾蛋了,你沒有自尊的嗎?陸牧尋都要結婚了你還要上趕著貼著他,你不覺得自己很下賤嗎?”

我抬眼看她,然後下巴朝著她的胸前努了努:“那你呢?”

她輕笑一聲撩起垂落在胸前的長發:“我和阿尋是未婚夫妻,我就算和他無套,都是正常的,談何下賤?”

“不過我還真同情你啊,你這樣寡淡性格又糟糕的瘋子,怪不得爹媽死了之後整個俞家都把你當作燙手山芋,你媽還殉情?誰不知道你媽是個瘋子,逼死了你爸?”

我爸媽的婚姻算不得上體麵,俞家對外說我父親遭了意外,我媽殉情,可實際上,那時候我爸爸遇見了他此生摯愛,他想和我媽離婚,我媽不願意,甚至逼死了那個女人。

我爸知道後什麼都沒說,他隻是很平靜地處理了那個女人的身後事,然後開著車自己撞向了山崖。

他什麼話都沒有留給我媽,我媽瘋了,她很愛我爸,可我爸寧願殉情也不願意和她在一起,於是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夜晚,她也跳了樓。

這件事,除了陸家和少數幾個上了年紀的人知情外,沒有人知道。

我看著薑絲縈那張臉,突然就覺得很猙獰,我抬起手來就給了她一個耳光:“薑絲縈,你怎麼樣說我都可以,但不可以說我媽。”

我看著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隨之而來是陸牧尋帶著暴怒的聲音:“俞年希!你在幹什麼!”

她梨花帶雨地撞進陸牧尋的懷裏,然後哭著說我因為她從他的房間裏出來就打了他。

“俞年希,道歉!”

我看著陸牧尋,心裏卻出奇地平靜:“我打她,是因為她說,我媽是逼死了我爸的瘋子,我也是。”

陸牧尋的眼底依舊是憤怒,他並不相信我的話,甚至在他看來,我是故意編謊話。

“俞年希!你現在還會撒謊了是嗎!絲縈怎麼會知道你爸媽的事情!”

我的心底突然就湧上一陣淒涼。

薑絲縈怎麼會知道我爸媽的事情,除了陸牧尋告訴她的之外,我想不到第二條路。

陸牧尋是真的恨我,他恨到明明知道我最害怕別人提起我的父母,可他卻把那把刀遞給了別人,任由別人一刀一刀把我捅得遍體鱗傷。

我忍著眼底的酸澀,深吸一口氣,然後朝著薑絲縈鞠了個90度的躬:“薑小姐,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我抬起頭來梗著脖子看陸牧尋,卻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

“夠了嗎小叔叔?不夠的話,我扇自己一個耳光,就當還給薑小姐怎麼樣?”

說著我就要舉起手朝自己的臉上扇過去,卻被陸牧尋一把抓住了手。

“算了,下不為例。”

我笑笑:“謝謝小叔叔。”

我強忍著淚水就要繞過陸牧尋,他卻叫了我一聲,我紅著眼圈轉過頭去,聲音顫抖著問他:“還有事嗎小叔叔?”

我假裝沒看到他眼底的心疼和垂在身側已經緊握的拳頭,見他搖了頭我轉身就走。

回到房間我強忍著的反胃再也忍不住,抱著馬桶大口大口地嘔血。

渾身疼,骨頭縫裏都疼。

臨睡前陸牧尋破天荒地推開了我的門,他手裏端著一杯熱牛奶。

知道我喝完了他依舊沒有離開,我抬起眼看他:“小叔叔還有事嗎?”

他躊躇著半晌終於開了口:“明天開始,你就搬到禦新苑的房子裏吧,絲縈她......”

我懷疑是胃裏的痛轉移了,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捏著,我扯開一個難看的笑看著他:

“好啊。”

我拒絕了陸牧尋要送我的提議,拖著箱子去找了紀煙,在紀煙那裏住了幾天,她看著我天天吃不下飯疼到在床上打滾,還蹲在馬桶邊大口大口吐血。

她哭著把我拽去了醫院。

醫生說,我就這幾天了。

我躺在床上無所事事,感受著冰涼的液體通過我的血管進入我的身體。

紀煙說陸牧尋和薑絲縈的婚禮幾乎要轟動全城,就連婚禮上的玫瑰都是從國外空降來的,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更多了,每次醒過來我都能看見紀煙在我的床邊哭,她說我又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

何必搶救我呢,橫豎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念想了。

趁著還清醒,我簽了放棄搶救告知書,紀煙紅著眼想搶,最終還是住了手。

陸牧尋婚禮那天,我精神罕見地好。

我讓紀煙推著我出去曬曬太陽,我的手機一直在響,是陸牧尋。

紀煙問我接不接,我搖了搖頭:“我都快死了,這麼晦氣的事還是別讓他知道了。”

一隻蝴蝶停留在我的指尖,我忽然就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我聽見紀煙在撕心裂肺地喊我,可我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的手機響了第20次的時候,紀煙幫我接通了電話。

“俞年希!你非要在今天玩兒失蹤是嗎!你非要在今天給所有人找不痛快嗎!”

紀煙強忍著怒意和磅礴而出的眼淚,一字一句:

“陸先生,希希以後都不會再給你找不痛快了,祝你新婚快樂。”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