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

謝過孫仙姑後，我和二妹匆忙趕回了家。

時間已經很晚了，這時候爸媽是不允許我們去看他們直播的。

但是鬼使神差的，路過時，我忍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

“嘻嘻，嘻嘻，大姐一起來吃呀！”

紅燭的火光顫顫巍巍，亂七八糟的影子就像圖畫書裏的怪物，張牙舞爪。

四個小妹分別趴在媽媽的懷裏，和爸爸的肩頭，看著我笑。

我被嚇得說不出話，房間裏的小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

小弟三年前夜裏去水庫玩，回來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傻子，不會說話，隻會傻笑，村子裏的人都說他是魂被水猴子招走了。

但幾個小妹死後，他卻莫名的能開口說話了。

小弟拽著我的衣角，憤恨地說：“大姐，這幾個賠錢貨吃獨食哩！我要去和媽媽說，我要叫媽媽打死她們！”

孫仙姑也來看過，都是一樣的說法。

我趕緊捂住我弟的嘴，讓他回去睡覺。

家裏有十口人，可是卻隻有三間屋子。

小弟睡一間，爸媽睡一間，我和六個妹妹睡最小的一間。

隻有我和六個妹妹的房間沒有貼地板刮膩子，一張大床，七個人橫七豎八的睡。

二妹和三妹縮在被子裏，拿著一個手電筒。

一下子少了四個妹妹，屋子裏瞬間變得空蕩蕩起來。

“大姐，爸媽怎麼辦？”

爸媽還在直播，哭聲和音樂聲傳進了我們的房間。

“謝謝上善若水送的遊艇！您真是大好人，一定發大財！”

“什麼鬼不鬼的，房管快拉黑。”

“嗚嗚嗚，招娣，盼弟，想弟，換弟，你們真的在嗎？在就來看看媽，媽就在這。”

聽到這裏，我們三個姐妹都麵麵相覷。

“閉上眼睛也閉上耳朵，咱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我把孫仙姑給的符掛好，就讓妹妹們趕緊睡覺。

有些事情，她們年紀小不懂，可是我已經懂了。

網絡上都喊我們這種家庭叫苦瓜大隊，直播公司不遠千裏的聯係到我媽，主動提供拍攝工具，幫忙接商務。

在他們沒來之前，家裏連電話信號都沒有。

可是苦瓜大隊太多了，直播公司說我們還不夠慘。

儈子手怎麼會害怕自己手底下的惡鬼呢？

4.

二妹八字輕，從小就能看見不幹淨的東西。

我八字硬，所以我睡在床外側。

孫仙姑說今天是頭七，鬼魂回家的日子，熬過今天，就沒事了。

這一晚上都出奇的平靜。

可我一直都沒有睡著。

等雞叫完三聲之後，我就爬起床，打算開始給一家人做早飯。

作為大姐，我要承擔起全家的大部分家務，做完姐妹的早飯後，我還要打掃院子，洗衣服，喂雞。

這些媽媽叫我都拍下來，當視頻素材。

起晚了，做不完，媽媽就不讓我去上學了。

二妹拉住我的手，瑟縮著躲在被子裏。

“大姐，昨天小妹們來找我了。”

她伸出枯瘦的手臂，纖細的手腕上有五道黑紫色的抓痕。

“小妹說下麵好可怕，叫我們快跑。大姐，我們為什麼要跑呢？爸媽還能害我們不成。”

“二妹，別想那麼多，快起床上學。”

跑，要怎麼跑呢？

我們現在是網紅，那麼多人認識我們，爸媽都不用報警，拍個視頻，我們就被抓回來了。

隻有去學校，學校裏人多，老師們也會保護我們，最安全。

幸好，我和二妹，三妹都可以上學。

爸媽做直播做到很晚，一般很晚才會起床。

這個時候，我可以玩一會兒手機。

我剛點開手機相機，想要拍攝，彈出來的一條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苦瓜大隊頭七夜直播撞鬼。”

封麵的照片正是我爸，還有坐在我爸肩膀上的小妹的模糊的鬼影。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二妹在廁所裏大叫了起來。

“爸！”

她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醒了。

媽媽揉著紅腫的眼睛從房間裏走出來，氣憤地問：“大早上的叫魂呢！”

然而等她看清楚爸爸的樣子時，卻叫得比二妹還要大聲。

我擔心出了什麼事，把鍋碗瓢盆一扔，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在鄉下，要種菜，我們家是傳統的旱廁。

一靠近，一股撲鼻的惡臭味襲來，這味道不隻是糞便的臭味，還有我曾經在幾個妹妹身上聞到過的屍臭味。

爸爸溺死在了旱廁裏，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

二妹和媽媽已經在旁邊吐了出來。

現在是大熱天，僅僅是一個晚上，已經完全不能看了。

“快，快趕緊把你爸撈出來！”

媽用手指戳著我的額頭，催促我把爸爸是屍體搬出來。

可我很瘦，怎麼可能搬得動一個壯年男人呢？

正當我為難時，孫仙姑聽見我們家的動靜趕了過來。

“孩子哪裏搬得動啊，強子這樣子八成是不行了，快報警吧！”

孫仙姑把我推在身後，拿起手機就開始撥號。

孫仙姑對我們幾個姐妹都很好，她年輕的時候有過一個女兒，被酒鬼老公打死了。

二妹偷偷問我：“姐，是不是妹妹們回來找爸爸了？”

媽媽也偷偷打開手機給直播公司打去了電話。

“你們不是說不會出事嗎？”

“有代價？你們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我是想要兒子好起來，但是老公死了我可怎麼活啊！你們必須得給我個說法。”

“除非......除非你們在縣城買套房......”

小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來，一邊拍手一邊唱歌。

“大兔子死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死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你問九兔子？”

“嘻嘻嘻，九兔子坐在地上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