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青梅不小心弄壞了皇後的送子觀音像。
為了給她脫罪,夫君命人給我喝了忘憂水,讓我頂罪。
“晚亦,你是侯府嫡女又有武功傍身,皇後為難不了你,你忘了這段記憶,代替惠語去山名寺祈福,這是我欠她的,等你出來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可我被迫頂罪,將過往的所有忘記了以後。
夫君卻慌了,帶著兒子日日跪求我想起一切。
“夫人,求你,再愛我們一次。”
1.
頂罪一年,我終於可以離開寺廟。
丞相沈醉臣帶著兒子,站在寺廟門口等我。
“晚亦,我們來接你回家了。”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沈睿寶,並用手把他往前推了推。
“寶兒,一年未見,還不快喊娘親?”
“我不要!”
才七歲的沈睿寶直直的站在原地,表情裏全是倔強。
甚至看我時,眼底還流露出一抹厭惡。
“她是皇後娘娘認定的罪婦,才不是我娘!隻有像惠語姐姐那種清白之人,才配做我的娘!”
“聽說惠語姐姐今天在茶園舉行了詩詞宴,爹,咱們一起去捧場吧!別在這裏和這個罪婦做過多的糾纏,避免引人口舌!”
聽完這混小子的胡言亂語,沈醉臣臉色徹底變了,立即訓斥了他,隨後眼神有些慌亂的看著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編出了一句。
“晚亦,你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寶兒被嬌寵慣壞了,竟然胡言亂語,此話你別往心裏去。”
我站在原地,竟沒有絲毫的感覺。
“這種連自己親生母親都不尊重的白眼狼,我要是在意才荒唐。”
“晚亦,你說什麼?”
聽到我漫不經心的話語,沈醉臣不敢置信的看向我。
他開口時,聲音有點顫:“晚亦,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兩個唯一的孩子呀!”
沈睿寶愣了一會,隨即倔強的小臉一陣青紅發白。
“你這個罪婦,竟然罵我白眼狼!我才不要你這個娘親,我要惠語姐姐!”
“爹,我們不接她回府了好不好!快讓她去寺裏繼續贖罪!”
“一輩子都別出來!”
他一邊假哭,一邊用眼神打量我。
他似乎不信,曾經如此疼愛他的我,竟會這樣說變就變。
可他謹慎而專注的打量著我的表情,一遍又一遍。
看見我除了覺得吵鬧微微皺眉,眼底竟然絲毫沒有心疼,年幼的他徹底繃不住了,哇的一聲痛哭了出來。
沈醉臣手指無意識的插進掌心裏,手足無措的問我。
“晚亦,曾經你不是最疼寶兒的嗎?為何你現在如此冷漠,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聽說這是我懷胎十月,差點死掉也要生下來的骨肉。
我想,我應該很愛他。
可我曾經最愛的人,如今一口一個罪婦叫我,還想讓奪走我多年人生的女人,當自己的母親,想想就可笑。
幸好,我對這孩子的記憶非常模糊,不然他往我的心口捅刀子,那該有多痛啊。
我聲線冷淡:“我不記得你們。”
下一秒,我從懷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緩緩遞到沈醉臣的麵前。
“沈醉臣,我們和離吧。”
雖然對他沒有太多記憶,但我知道,他的確是我的夫君。
沈醉臣看到那張和離書,臉色倏地黑沉下來,抬手直接撕碎。
他看著我,似乎不安的扯了扯嘴角。
“晚亦,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這種傻話你不要再說了,我們不會和離的。”
“之前你打碎了皇後的東西受了刺激,把過去都忘記了。”
“但我現在告訴你,我們夫妻伉儷情深,我是你愛了十年的男人,寶兒是你親生兒子,你之前最珍視我們,你隻要想起過去,就不會再跟我提和離了。”
2
他帶著我回到丞相府,回了我之前的院子。
聽奴才說,這是相府中最華麗的院落,裏麵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丞相精心為我打造的。
可是我掃了一眼,對這裏並沒有絲毫的印象。
要不是大廳的中央掛著我的畫像,點燃的是我最愛的檀香。
我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在這裏生活過了。
我問伺候的丫鬟,“之前,也是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伺候嗎?”
丫鬟搖了搖頭:“奴婢叫小翠,曾經伺候夫人的是如玉姐姐。”
“如玉呢?”我問。
小翠說:“貌似頂撞了相爺,被發賣了出去。”
我走到院路的東南角,有一間小小的佛堂,門半掩著。
小翠在一旁開口:“據說這是之前夫人為小少爺祈福,特意建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一把把我推了進去。
我一個踉蹌,直接撲倒在了佛像的麵前。
我回頭的瞬間,竟然看到在小翠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門口的罪魁禍首,冷眼看著我的醜態。
我冷冷開口:“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真不知道當初的我為何要為你建這座佛堂,像你這種下三濫的東西,真是配不上祈福二字。”
沈睿寶原本想看好戲的小臉,頓時變得蒼白。
他被我氣哭了,隨後又惡狠狠道:“罪婦,你憑什麼說我,你才是我人生的汙點!”
“今日是惠語姐姐的詩詞宴,我和爹爹不允許你這個罪婦出去破壞,惠語姐姐值得最好的!”
“我知道你是罪人,那就繼續在這佛堂裏好好反省反省!”
“小翠,鎖門!”
說完這話,沈睿寶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站在一旁的小翠,啪的一聲將佛堂的門給徹底的鎖上了。
我頓時心聲不妙。
掙紮的拉扯門鎖,叫囂著讓小翠開門。
可惜小翠隻在門外淡淡的說:“夫人,這是少爺的命令,我也無能為力,你知道的,我隻是個奴婢罷了。”
說完,小翠也離開了。
整個佛堂陷入一片漆黑,隻有一盞蠟燭在佛像前忽明忽暗。
巨大的壓力下,我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恐怖的回憶。
皇後多年無子,特意請來了一尊送子觀音像,卻被我失手打破。
本來她想直接手刃了我,可我畢竟是丞相的夫人,又是立過戰功的侯府千金,最後迫於群臣的壓力,隻罰我去山名寺,祈福一年。
世人都誇讚皇後慈悲,可她又怎會真的放過我。
皇後質問我,是不是有人命我打破送子觀音像。
我失去了記憶,無法回答。
於是她挑斷了我的手腳筋,喂我喝了斷子湯,不給吃食,把我鎖定在幽暗的佛堂,日夜折磨我。
這一年裏,我無數次被折磨昏了過去,卻始終記不起過去發生的事。
臨走前,皇後警告我,不準將懲罰我的事說出去,否則她會將我折磨的更慘。
噩夢般的回憶不斷衝擊著我,我陣陣發暈,差點陷入昏迷時。
外麵的門竟然打開了。
一個瘦弱的孩子朝我跑進來,掐我的人中著急道:“晚亦姑姑,你怎麼樣了?”
“家人不應該疼著你嗎,他們為什麼也要這樣欺負你?”
我慢慢清醒過來,看著小孩沾滿了泥汙的鞋和褲腿,明顯是急忙趕來。
我壓著心頭的酸澀,忽略他口中的家人,問他,“你怎麼來了?”
小男孩的神色變得局促起來,從懷中掏出了兩塊桂花糕,結結巴巴的道。
“桂花糕你沒帶走,肯定會著急的,我幫你送來......”
“說實話。”
男孩整張臉漲得通紅,哇了一聲就哭了出來:“想晚亦姑姑了,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叫小草,今年7歲了,卻比沈睿寶足足矮了一個頭。
他是孤兒,從小就被人遺棄在寺廟門口,自己吃不飽穿不暖受盡欺負,也要將自己唯一的饅頭分一半給我。
寺廟的這一年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已經死了。
旁人尚且如此善待我,可我的骨肉為了不讓我破壞他喜歡的姐姐詩會,竟然把我關起來。
我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問:“你願意,讓我當你的娘親嗎?”
小草眸色驟然一亮,“真的可以嗎?”
原本我沒有想法,畢竟是被折磨的要死的人,可他如此惦念我,又何嘗不可。
我牽起他的手走出佛堂:“我現在是你的娘親了,我叫傅晚亦,給你取名傅雲深,好不好?”
小孩興高采烈的答應了。
院外沒人看管,想必都去參加詩會了,我帶小孩回了院子,拿出沈睿寶的衣服給他換上。
又給他拿了小餅幹讓他先墊肚子,我給他下麵條。
雲深十分乖巧地站在一旁,小臉通紅滿眼的幸福。
“謝謝......娘親。”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的院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沈醉臣揪著沈睿寶的耳朵,氣衝衝的趕來,見到我完好無損,不由的鬆了口氣。
“晚亦,還好你沒事。”
我看著灶台上緩緩升起的晚亦,沒有吭聲。
沈醉臣的麵色僵住,開口的時候語氣滿是愧疚。
“沈睿寶私自將你關在佛堂,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我先帶他過來給你道歉,隨後就家法伺候!”
他直接一腳把沈睿寶踹了過來。
沈睿寶揉著屁股,緩步走了過來,不情不願的說了聲:“對不起。”
我嘲笑。
“為人子女,把親生娘親關在佛堂裏,一句對不起就想草草了事?丞相你怎麼教育的孩子,居然教育出來這種狼心狗肺的人渣呢?”
3
沈醉臣臉色驚詫又難堪,沒有想到我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嚴格。
畢竟以前沈睿寶不管犯了多大的錯,我都會耐著性子教育,重話都不曾說一句。
而被我批判的白眼狼,此刻低著頭臉色慘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一道柔媚的女聲從門口處傳來:“妹妹,寶兒又不是故意的,你何苦這麼為難一個孩子,倒顯得你心胸狹窄了些,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你要怪就怪我吧,今日是我舉行了詩詞宴,你又剛剛被皇後娘娘處罰過,寶兒也是怕你去了前廳,讓那些少爺小姐們沾染上了晦氣......”
我沒等傅惠語說完,直接冷笑一聲。
“叫我妹妹?你配嗎?”
“你不過就是一個接生婆家的孩子,狸貓換太子過了十幾年的小姐生活,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了吧?”
“如果我沒記錯,惠語姑娘你還沒有出嫁,怎麼就住在了丞相府?是隨時準備抬進門做妾嗎?”
“就你這種人舉行的詩詞宴,最大的晦氣不就是你嗎?”
看著傅惠語逐漸蒼白的臉色,我冷笑繼續道。
“不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馬上就和沈醉臣和離,你收拾收拾準備爬床上位吧,這廢物兒子也白送給你了!”
一時間,傅惠語臉色鐵青。
她恐怕也沒有想到,我竟然不顧丞相府的顏麵,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周圍聚滿了前來參加詩詞宴的官家小姐和公子,此時大家神色各異,議論紛紛。
“原來是假千金呀,怪不得之前被侯府趕了出來。”
“真是不要臉,未婚女子竟然住在有婦之夫的丞相府,還把自己當女主人舉辦宴會,一開始我以為是她們姐妹倆關係好,沒想到丞相夫人並不知道呀!”
“竟然敢到夫人麵前耀武揚威,可真是賤呀!”
聽著來往賓客的指指點點,沈醉臣臉色沉了下來。
他一個眼神,周圍的人立刻噤聲,紛紛離去。
沈醉臣臉色難看到了極致:“晚亦!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和惠語的關係清清白白,你別往我們倆身上潑汙水!”
“作為我的夫人,你怎麼能將相府的臉麵於不顧!”
我笑了,“難道我說錯了?”
“她占用了我十幾年的人生,你知道我恨她厭惡她,卻依舊把她留在丞相府,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對我的愛?”
“我看你們郎情妾意,不如我們盡快和離。”
聽到我的辱罵,沈醉臣驀然僵住。
傅惠語捂著心口,仿佛要暈倒了一般。
沈睿寶直接衝過來,想要推我,卻被一道身影一掌隔開。
“娘親,你沒事吧?”
雲深擋在了我的身前,警惕的看著麵前的幾個人。
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娘親沒事。”
沈睿寶錯愕的看著我們,當他的目光落在雲深衣服上的那隻猛虎時,一下崩潰了。
他記得這是他去年生辰時,我特意給他繡的衣服。
當時的他嫌棄的白衣服扔在了地上:“難看死了!這種垃圾我才不要!”
他直接撲了過來,拉扯雲深:“這是我娘給我做的衣服,你憑什麼穿上!”
“這是我娘!你這個野種給我滾開!”
他胡亂的想撕扯雲深身上的衣服,卻被我一掌隔開。
“我不是你娘,你娘不是你的惠語姐姐嗎?”
沈睿寶神色蒼白,滿眼含淚的看著我。
站在一旁的沈醉臣眉頭越皺越緊,臉色比沈睿寶的更慘白。
“你隻是忘了過去才對我和孩子如此無情,晚亦,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他屏退了所有人,猛然將一顆藥丸塞入了我的嘴裏。
入口即化,像蟲子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入了我的身體。
我腦袋驟然劇痛,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看見沈醉臣和沈睿寶守在我的床前。
沈睿寶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瞧著我的臉色。
沈醉臣則胸有成竹,含情脈脈的凝視著我。
“時辰到了,晚亦你想起了我們一家三口多麼幸福多麼相愛了嗎,在寺廟祈福一年你受苦了,往後我們和從前一樣好好過日子,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我神色防備,看著麵前的二人。
“雲深呢?”
沈醉臣笑著開口:“你要收個養子,我自然也是同意的,他現在在別院。”
我點了點頭,冷淡的說:“那我們什麼時候和離?”
沈醉臣的笑容倏地凝滯,不可思議又驚慌的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怎麼還跟我說和離,你沒有想起我們的過往嗎?不可能!”
“我不僅給你喂了忘憂水的解藥,還喂了情蠱!你就算想不起來,你也會跟之前一樣愛我們的!”
他看著我的臉,想要找尋到一絲絲的不舍。
可我的眼裏隻有冷漠與厭惡。
此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終於徹底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