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頂小轎送入武安侯府幫嫡姐固寵。
嫡姐不知道,從我入府那一刻起,她的喪鐘就敲響了。
沒過多長時間,父親和母親也沒了。
局是我設的,可是走上末路的推手是他們自己。
我不過是做了武安侯口中的“甕中捉鱉”這件事。
01
小轎把我送進了武安侯府,鶯兒在我耳側悄聲說:「二小姐,侯爺還沒下值,夫人吩咐您今晚務必要把侯爺留在院子裏。」
我低眉順眼,點點頭。
一旁的趙嬤嬤顯然很滿意我的識相:「二小姐,夫人之前派人教過您房中術,您可別辜負了夫人的期望。」
趙嬤嬤是嫡姐的奶娘,說的話自然代表嫡姐的意思。
武安侯溫承初和嫡姐成親已經快四年了,可這四年裏不但嫡姐沒生個一男半女,後院的兩房妾室也是靜悄悄的。
嫡母怕招人口舌,也擔心侯爺對嫡姐不滿,想起在京郊莊子上的我,就把我送到武安侯府幫嫡姐固寵。
當天晚上,溫承初踏進房門,我嬌嬌弱弱地請安後,他二話不說,一手探向我的側腰,一手傾向我的膝蓋彎,打橫把我放到床上。
我嚶嚀一聲,他俯下身:「會侍候人嗎?」
我嬌嗔道:「我可沒侍候過人,侯爺侍候我還差不多。」
一聲輕笑從他喉嚨裏溢出:「那今晚本侯侍候你。」
武安侯府男子世代從軍,溫承初十三歲入軍營,弱冠之年就單槍匹馬深入敵營取了敵軍首級,麵對他的粗獷,我隻能盡量舒展自己。
02
一夜叫了五次水。
第二天我睜眼時,發現溫承初將我緊緊摟在懷裏,一隻放在我的後腰上。
我悶哼了下,他眼睛還沒睜開,手已經不輕不重地按了起來。
我翻了個身,正想掀開被子,他卻將我往懷裏一按:「怎麼就起了?不是說沒力氣了嗎?」
溫承初溫熱的大手在我身上引起陣陣顫栗,我渾身羞得通紅,身子在被子裏掙了掙,在他耳旁撒嬌:「趙嬤嬤說今天要去給嫡姐請安,我可不敢睡懶覺。」
氣息噴在耳旁,他的手重了幾分,身子也緊繃了起來:「你再多說幾句,可就走不了了。」
我見好就收,連忙從被窩裏撤了出來,腳一踩地麵,軟得都要站不穩。
等我收拾完,溫承初已經等了好一會,他走在我跟前一步,和我一起去嫡姐的昭華院。
剛踏進昭華院,一盆水大剌剌地潑了上來,溫承初的衣角瞬間濕得不成樣子。
潑水的是嫡姐的貼身侍女綠衣,她嚇得腳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來求饒:「侯爺饒命,侯爺饒命。」
溫承初麵色一沉,滿身煞氣不再遮掩,他聲音凜然:「奴大欺主,王妃院子裏的人該管管了。」
嫡姐聽到通報,急匆匆走出廳堂,看溫承初黑著一張臉,她不自覺地抖了下,厲聲嗬道:「趙嬤嬤,把綠衣拖下去,罰十杖。」
說完,趕緊福身:「奴仆低賤,犯了錯肯定不能輕饒,王爺消消氣。」
溫承初麵色稍霽,揮了揮手,闊步走進廳堂坐下,嫡姐亦步亦趨,跟著坐下後就讓人給我端來茶水。
03
一場風波以嫡姐對我的誡勉告終。
我剛回到綺蘭院,趙嬤嬤就端來避子湯。
她死死地盯著我喝下去後,陰陽怪氣地轉達嫡姐的話:「夫人說了,武安侯府不是莊子那種粗鄙的地方,還望姨娘謹記尊卑。」
我側了側身,悄悄往趙嬤嬤手裏塞了根金釵。她使勁一捏,臉上的褶子頓時擠在一起,笑起來更猙獰了:「姨娘果然冰雪聰明。」
父親為了維持侍郎府的名聲,總以廉潔奉公示人,而嫡母向來眼高手低,不事經營。
於是嫡姐一個堂堂大家閨秀,從小就把銀錢抓得死緊,身邊侍候的人根本搜刮不到一點油水。
我從小在莊子上長大,見多了因為一個銅板就互扯頭花的事,從不低估錢財對人的吸引力。
嫡姐以為隻要地位高就能換來身邊人的忠心耿耿,卻不知道錢帛動人心的道理,她身邊早就跟個篩子一樣了。
傍晚,溫承初來的時候,我正讓人把藤椅搬到院子的桂樹下,準備乘涼。
他不由分說占了大半張椅子,又把我扯進懷裏。
月影朦朧,暗香浮動,我趴在溫承初身上,忍不住唱起了歌謠:「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
溫承初沉聲:「晚意,你怎麼會這首歌謠?」
我翻了個身,輕搖小扇:「侯爺,我從小在莊子上,就是聽著這些歌謠長大的。」
他靜默片刻:「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想讓我知道這件事。」
我嗅了嗅空氣中浮動的桂花香:「侯爺,我不知道嫡母是怎麼說的,但踏進武安侯府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瞞著您。」
04
這是一個很俗氣的故事。
丈夫高中被達官貴人看上,榜下捉婿成了親入了洞房,等到嬌滴滴的小姐有了身孕,才裝作良心不安的樣子說起家裏的糟糠之妻。
於是嬌小姐派人回丈夫老家,把請來的粗鄙不堪的公婆奉養起來,把綁來的原配丟到莊子上貶妻為妾。
丈夫一次路過莊子,強要了原配致使她有了身孕。嬌小姐一氣之下,讓人給剛生完孩子的原配灌了藥,把孩子丟在莊子上養著。
我就是那個孩子。
莊子上人多嘴雜,我聽著別人對我父親和所謂嫡母的議論長大,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踏進侯府時就在想,浮華是不是真的能遮人眼?讓人連禮義廉恥都忘了。
溫承初聽著我輕描淡寫地講述自己的事,一抹心疼浮現在他眼底。
他輕輕摩挲我的頭發,親了親我的側臉,將頭埋在我頸間,聲音沉悶:「有桂花的香氣。」
濕熱的氣息噴在耳旁,皮膚漾起漣漪,我還是沒忍住,一聲曖昧的呻吟從我口中溢出。
這顯然取悅了他:「看來今夜又要幫你多按按腰了。」說完,便抱著我進入室內。
這一晚,他極盡溫柔,動作有力又輕盈。
05
溫承初不是流連內宅的人,每個月一半時間宿在書房,剩下大半時間留在昭華院,來綺蘭院也就兩三天。
他每次來,第二天趙嬤嬤都必定端著濃濃的避子湯來盯著我喝下。
那天,溫承初因為我來月事,給我暖了一夜肚子,早上就沒去練武場。
正好趙嬤嬤給我端來湯藥,他不動聲色,淡淡地接過藥就讓趙嬤嬤回去。
府醫去了一趟書房後,就在各個院子來回穿梭把脈。
也不知道他怎麼和溫承初稟報的,隨後,溫承初就讓自己身邊侍候的書雁去告知嫡姐,以後不要再給後院送湯藥了。
鶯兒跟我學舌,嫡姐發了好大的火,連心愛的花瓶都砸碎好幾個。
武將家的孩子多從軍,有再多孩子都不為過,更何況武安侯府這種人丁單薄的。
老侯爺奉職領兵出征時,溫承初還沒出生;後來老侯爺戰死沙場,他也不過三歲。
老夫人在他十四歲那年撒手人寰,如果不是他自己驍勇善戰,多次死裏逃生,武安侯府這一脈早就斷了。
嫡姐自己無孕,也不許別人有,私下送湯藥這件事,已經觸動了溫承初的底線。
06
相安無事地過了三個月,一天,鶯兒哆哆嗦嗦地回來,剛跨進綺蘭院大門,腿就軟得走不了路,兩個小丫頭攙扶著她到我跟前。
鶯兒斷斷續續說起她看到的場景。
停了避子湯後沒多久,溫承初得空去了張姨娘院子。
張姨娘早年是溫承初身邊服侍的大丫鬟,嫡姐嫁進來後抬了姨娘,在他那裏還頗有些情誼。
過了一個多月,張姨娘院子裏負責漿洗衣物的小丫鬟,背著人找到趙嬤嬤:張姨娘當月沒有換洗。
本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念頭,嫡姐讓綠衣絆了張姨娘一腳,張姨娘摔倒在地上,肚子裏的孩子化作一攤血水。
溫承初知道後,派了親兵嚴審。
綠衣絆的那一腳並不隱蔽,當場就被拿下。
張姨娘院子裏的小丫鬟招架不住,自己認了罪,當時就在昭華院用了刑。
軍隊的那一套用在內院上,滿院侍候的人嚇得腿都站不直,還有幾個當場暈死過去。
鶯兒說完,我打了個冷顫,心裏一陣陣發緊,隻剩下後怕。
當時天剛拂曉,綠衣就來到綺蘭院,說嫡姐怕晚點日頭高曬著人,讓我早點去請安。
嫡姐從來都是倨傲不遜,綠衣更是眼高於頂,怎麼可能會擔心我?
我留了個心眼,悄悄給鶯兒使了個眼色。
鶯兒悄摸用手帕沾了點杜鵑花蜜,又在袖口遮掩下遞給了我。
趁綠衣不注意,我把花蜜送進嘴裏。還沒走出綺蘭院,我就因為惡心嘔吐不得不回房裏躺下。
綠衣看我不中用,嫌棄得直唔口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無可奈何地任由府醫給我把脈。
如果不是當時多想了一步,我必然會成為嫡姐手中害人的刀,現在被打殺的就是我的綺蘭院了。
07
當天晚上,溫承初帶著一身寒意來了綺蘭院,把我緊緊摟在懷裏,一言不發。
我什麼都沒說,隻是用哄孩子入睡的節奏,輕拍他的後背。
過了好久,溫承初長籲一口氣,語帶沉寂:「晚意,今天行刑的時候,綠衣哭著喊著求情,我的夫人無動於衷,甚至中途她覺得綠衣吵了,還讓人堵了她的嘴。」
因為父早逝母臥床,溫承初從小就渴望家庭溫暖。
可是從軍後,軍人都是大老粗,不會有柔軟的一麵。於是到了談婚論嫁時,他特別看重女子的溫婉柔順。
當時嫡母找人給嫡姐造勢,她溫婉賢良的好名聲逐漸傳開。
議親的時候,父親花了大筆錢財找盡關係,攀上了武安侯麾下的一個中郎將,嫡姐這才有了和溫承初相看的機會。
人的本性雖然可以遮掩,可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少有人會繼續壓抑自己。
驕矜自大、揮霍無度、視人命如草芥,才是嫡姐的本性。
因為赫赫戰功、滿身煞氣,所有人都以為溫承初手腕鐵血,麵冷心硬。
事實上,他一直和將士們同吃同住,對自己人再心軟不過,一旦納入羽翼範圍,就會拚了命維護。
嫡姐以為今天溫承初是在打殺犯了錯的下人,事實上,他是在借這件事看清枕邊人的真麵目。
從今天起,不但溫承初不會再給她任何庇護,她院子裏也人心渙散了。
08
奶兄來跟我要錢。
他滿眼通紅地說奶娘摔斷了腿,家裏銀錢不夠看病,讓我發發慈悲心,從手縫裏漏點錢給他們。
慈悲心?奶娘當年奉命給我娘親灌藥的時候,怎麼不發發慈悲心呢?
我磕磕絆絆地長大,奶娘但凡多點慈悲心,我的額角不至於現在還留著疤。
隻是時候未到。
於是,他哭我也哭:「奶兄,我剛進侯府沒多久,月錢本來就少,打點完奴仆,也沒錢了。」
「要不我把頭上的簪子給你,你拿去換點錢吧。」
說完,我就拔下簪子,遞給奶兄。
奶兄文文弱弱,長著一雙多情的眼睛,從小就得莊子上嬸娘嫂子姐姐們的喜歡。
但我不喜歡他,他總抓住一切機會就往嫂子們身上蹭,我還見過他鑽劉寡婦的屋裏。
他仔細逡巡我身上,看我頭上除了一根銀簪,其他的都是不值錢的花花草草,二話不說接過簪子,一句好話都沒有,轉身就要走。
我喊住了他:「奶兄,你帶著這根銀簪子出不去,我讓鶯兒喊管家來,告知一聲。」
正好鶯兒把管家引了進來,奶兄看到這個場景,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武安侯府財大氣粗,二小姐是不是太多慮了?」
管家接過話:「銀簪子畢竟是姨娘用過的,要是就這麼拿出去,以後出了什麼事,也是說不清的。」
「姨娘請了我來,也是怕您到時候受不住武安侯府的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