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為了救裴斯宸，雙腿不幸殘疾，他發誓此生絕不辜負我的深情厚意。

當我終於能重新站起來的那天，他激動得淚流滿麵。

他送了我一後備箱的高跟鞋和十幾套的高定禮服，還拍下了一條幾千萬的項鏈，以此來慶祝我的康複。

隨後，他緊緊抱著我，又哭又笑，還不斷親吻著我。

“初宜，我真的太高興了。”他說，“等你完全好了，我們就生個孩子，我一定會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們。”

看著他滿含淚水的眼睛，我隻是微笑著，沒有說什麼。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積極配合治療，就是希望能早點離開他。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未來。

-----

在診室外等待醫生叫號的時候，一名年輕護士以滿臉驚訝的表情注視著我。

“您就是新聞裏的裴太太吧！您真的太漂亮了，您和裴先生的愛情真的太美好了！”

我未置可否，而她的同事迅速向她投去責備的目光。

“你別亂認，裴先生對裴太太寶貝得緊，她從出了車禍之後到複健都是在裴先生投資的醫院裏單獨進行的，怎麼可能突然到我們醫院來複查啊？”

年輕護士連連跟我道歉，我擺了擺手，告訴她沒關係。

我看著兩個護士離開的背影，心底卻升騰起一陣悲涼。

其實她所言非虛。

裴斯宸對我的愛，如果用驚天動地、驚世駭俗來形容其實也不算誇張。

三年前，我為了在救下裴斯宸遭遇了車禍，醫生說，我可能會截肢，就算雙腿保住了下半輩子也隻會在輪椅上度過。

我已經做好了下半輩子當個殘廢的打算，但是裴斯宸卻哭著說他不會看著我為他丟了一雙腿。

他費了很大的功夫在國內外找了很多權威的醫生，組建了一支頂尖的醫療團隊。

他牽著我的手對著那群國內外的頂尖高手哽咽著說：“請你們務必保住我太太的一雙腿，她還有夢想沒有實現，她不可以一輩子坐在輪椅上的。”

他特地為我籌建了一所醫院，所有的醫療資源都隻為我一人服務。

而後，為了給我積累福報，更是將醫院免費向公眾開放。

我做手術的時候，他在手術室外守了十幾個小時，沒有合眼也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

當我手術成功的消息傳來，他欣喜若狂，親自前往寺廟還願，徹夜燃放的煙花照亮了城市的夜空。

他陪著我一起做複健，知道我能不用靠人扶著就能走動的時候，他更是抱著我痛哭了一場。

他哭著跟我說：“初宜，謝謝老天把你完完整整地還給了我。”

他買了整整一後備箱的高跟鞋還有十幾套高定禮服送給我，甚至在拍賣會上花了8000萬拍下一條項鏈親手為我戴上。

那一刻，我看見他眼中的喜悅淚水閃爍。

“初宜，我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我們要珍惜時光，盡快有個孩子，這樣我的人生就完美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他，怎會料到，我已決心永遠離開他的世界。

“女士，請在這裏簽字。”

護士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恰在此時，電視中正在播放裴斯宸的采訪片段。

一向嚴肅的裴斯宸，在談及我時多次落淚。

“我的妻子是為了救我而受傷的，我不知如何報答這份深情，隻能傾盡所有去愛她。”

“看到她複健時痛苦不堪的模樣，我真想把自己的腿換給她。”

小護士滿眼羨慕。

“聽說裴先生和太太是青梅竹馬，當年裴太太家道中落，裴先生不顧眾人反對，毅然決然地娶了她，婚後更是全心全意地對她好，真是比小說還要浪漫......”

聽到這話，我簽字的手微微一頓。

當年，我父親同父異母的弟弟背叛了談家，導致我家破人亡。

裴斯宸曾向我發誓：“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謊言與欺騙。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為了證明真心，他在傾盆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懇求他的家人接納我。

成功後，他發著高燒就迫不及待來找我，強撐著為我戴上他早就準備好的鑽戒。

“初宜別怕，有我在，世間所有風雨都由我來替你承擔。”

他沒有違背誓言，如珠如寶地愛了我七年。

然而，在我剛開始複健的那天，卻收到了他的小情人沈薇發來的性感照片。

我這才得知，裴斯宸為了他的小情人，特意建了一間醫院，美其名曰是為了我。

可實際上，不過是他的小情人抱怨在公立醫院天天被批評，還要兩班倒沒時間和裴斯宸溫存，所以裴斯宸將她放到了這間醫院裏。

裴斯宸不厭其煩地陪我來醫院看病做檢查，其實都是為了多見她一麵。

複健初期，我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樣，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甚至幾度因為疼痛而昏厥。

而裴斯宸卻在隔壁房間與沈薇恩愛纏綿。

那一刻，我心底的疼痛遠超雙腿殘疾所帶來的痛苦。

我咬緊牙關，加大訓練強度，哪怕疼到暈厥，也不願放棄。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早日憑借這雙為他而斷的雙腿，一步一步地離開他。

檢查結束後，我給導師打了電話。

“老師，你之前說的那個研究小組，我決定加入了。”

電話那頭的導師卻是疾言厲色：

“胡鬧！你的腿才剛好！這項研究不光要駐外還要去南極那種艱苦的地方，幾年都回不來！你身體能吃得消嗎！”

我把檢查報告發給導師，表明參加的決心。

導師驚愕了許久。

“你......你真的想好了嗎？裴斯宸也同意嗎？”

曾經，我因為舍不得裴斯宸而猶豫不決。

如今，是裴斯宸替我做出了選擇。

我鄭重其事地說：“他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繼續當一個被困在籠裏的金絲雀了，於自己於社會，我都想有所貢獻。”

“我隻有一個要求，希望團隊裏能夠瞞住我的消息，就讓裴斯宸以為我死了吧。”

死亡隻是一瞬間的事，但忘掉一個人卻需要一生。

我不要裴斯宸死，我要他餘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好，初宜，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保重身體，等我的消息。”

一番寒暄後，掛斷了電話。

我這才注意到手機上收到的一連串信息。

「老婆，我買了T家最新款的項鏈和耳環給你，你一定喜歡。」

「我還買了一套母女裝，等你有了寶寶以後，和寶寶一起穿一定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

「怎麼不回消息，是身體不舒服嗎？需要我取消會議陪你嗎？」

裴斯宸見我沒回，又連打了好多電話。

他的信息裏滿是甜言蜜語和關心，還夾雜著沈薇發來的一段恩愛視頻。

視頻裏，是她和裴斯宸相擁著接吻。

我看完這些信息，關了手機，把他送給我的那條項鏈摘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獨自離開。

結果半路上遇到了焦急尋找我的裴斯宸。

他一看見我，就緊張地把我抱在懷裏，問：“你去哪兒了？也不回消息，真是嚇死我了。”

“家裏太悶了我就出來走走，沒回消息是手機沒電了。”

我稍微側過頭，假裝沒看到他扣錯的襯衫和脖子上的吻痕，還有領子上留下的口紅印。

他鬆了口氣，拉著我上車，說：“是我不好，沒多陪你。公司有急會，不得不去，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什麼會需要解開襯衫參加？

我沒說話。

裴斯宸從後備箱拿出一大束百合，“這是賠罪的禮物。”

我喜歡百合，所以裴斯宸總會給我帶，隻有初晨醫院附近的花店會賣卡薩布蘭卡。

他常常繞路去幫我買。

我曾以為這是愛我的表現，現在想想，更像是出軌後的補償。

我又想到沈薇的視頻，她渾身都是曖昧的痕跡，說：

「別以為把他叫走一次就贏了，我有的是辦法留住他，你等著瞧。」

我不知道沈薇有什麼辦法，隻覺得裴斯宸很奇怪。

他會因為我不回消息而擔心我的安全，哪怕和情人幽會也會及時刹住車來找我。

但他卻瞞著我給沈薇準備了一間金屋，兩人日夜纏綿。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個我愛了十幾年的人，好陌生。

裴斯宸見我一直沉默，有點急了，“老婆，我真的錯了，你要是還生氣，就打我一頓吧，別氣壞了身體......”

他拉著我的手放到他臉上，用力扇了幾下，我腦海裏卻閃過她和沈薇相擁的畫麵，猛地縮回手，惡心得想吐。

我扶著樹幹吐，裴斯宸就一臉擔憂地站在我的身邊拍著我的背給我順氣。

還好我這幾天沒什麼胃口，什麼都沒吐出來，隻是惡心得眼角泛淚。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相信此刻他的關心是真的，但他出軌沈薇的視頻也是真的。

我悄悄和裴斯宸保持距離，蜷縮在副駕上，努力壓抑內心的痛苦。

“回家吧。”我說。

裴斯宸心疼得眼圈都紅了，彎腰替我係上安全帶。

他以為我沒看到，悄悄把角落裏那條白色蕾絲內褲往裏塞了塞。

而他身上混合著煙味的香水味，讓我又想吐。

我搖下車窗，吹進車廂裏的風把一直縈繞在我鼻尖的那股味道散了幾分。

夜幕降臨，我看著車窗外的夜景，忽然就覺得，我和裴斯宸的愛情看似絢爛，實際上內裏也不過是像鋼筋水泥澆築的一般沒有一絲暖意。

回到家，我借口不舒服上了樓，沒有留下多餘的時間和裴斯宸掰扯。

裴斯宸讓阿姨給我燉了一鍋烏雞湯，她則坐在沙發上，翻看著康複指南。

自我殘疾後，裴斯宸就從高冷總裁變成了細心的看護。

他不讓我做吹頭發、彎腰撿東西這些小事。

注意事項、康複計劃，他寫了一本又一本。

阿姨調侃說：“裴先生這樣的好丈夫真少見。”

“太太的腿恢複的那天先生高興得合不攏嘴，太太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先生都能摘下來。”

“之前太太說想要看煙花，先生就......”

阿姨說了一半像是想到什麼住了嘴。

是，我那時候跟裴斯宸說我想要看煙花，他聯係了人幫我定製了很好看的煙花，但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出了事，我斷了腿。

我轉過頭去看他，他眼底的憂傷褪去，笑了起來。

“初宜，我們去看煙花吧！”

我靜靜地看著裴斯宸，他嘴角掛著笑，輕輕在我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隨後便急匆匆地拿起手機，聯絡人來準備煙花。

當夜幕低垂，裴斯宸細心地用一條柔軟的羊毛毯將我包裹得溫暖而嚴實。

這時，他才察覺到我似乎比往日更加消瘦，連擁抱時都能感覺到些許的棱角：

“初宜，你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照顧自己？等下我就讓陳姨準備豐盛的菜肴，把你養得胖胖的。”

我沒有言語，隻是任由他帶著我來到天台，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

看著裴斯宸忙碌著點燃煙花，我被他溫柔地摟入懷中，耳邊是他關於往昔的溫柔回憶。

我沉默著，突然說了句似乎與他的話題格格不入的話：

“裴斯宸，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別人，不再像從前那般愛我，就直接告訴我，我不會糾纏不休的。”

“但如果你欺騙了我，那我們就到此為止。”

我的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他的耳畔，仿佛觸動了他的心弦。

他猛地收緊了懷抱，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初宜，你這是怎麼了？我永遠不會騙你的。”

他的話語中帶著急切與堅定。

我直直地盯著他，那眼神讓他有些不自在，仿佛他遺漏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我們的手機同時響起，是沈薇的信息。

我並未立刻查看，而是注意到裴斯宸快速瀏覽了信息後，深吸了幾口氣。

我緩緩解鎖手機，映入眼簾的是沈薇充滿挑釁的信息：

「談小姐，信不信由你，隻要我一句話，裴斯宸就會回到我身邊。裴太太的位置，你坐不久的，不如識相點，主動讓位吧。」

我沒有回複，隻是抬頭與裴斯宸對視。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歉意，隨後開口：“初宜，公司那邊突然有事，我必須過去一趟。”

我依舊沉默，周圍隻有風聲與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的聲響。

裴斯宸顯得有些忐忑，正當他以為我不會輕易放他走時，我輕聲說道：

“好，你去吧。”

他如釋重負，再次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初宜，看完煙花就早點休息。”

我點了點頭，沈薇依舊鍥而不舍地發消息給我。

我冷笑一聲，摸索了兩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然後摘了下來。

還沒傷心，沈薇就發來視頻。

我點開來，裴斯宸壓在沈薇的身上，他身下的沈薇，伸出胳膊來勾著他的脖子。

他們沒有說話，我隻能聽見一陣又一陣的撞擊聲還有沈薇那甜膩的聲音。

我的心就像是被人剜了個洞，正往裏灌風，疼得我四肢發麻。

我蹲在地上緊緊握著手機，在這顆代表著裴斯宸和沈薇愛情的星星下痛哭流涕。

哭我和裴斯宸那已經爛到根裏的愛情。

沈薇發來消息。

她拍了一張照片，是掉在裴斯宸車底的好幾個用過的套。

她的語氣帶著得意。

「我說了，我有的是辦法讓他來找我，談小姐，如果你識趣，就該把裴太太的位置讓給我。」

「我跟斯宸說，下次去你們的臥室裏試試看，你猜猜，他有沒有答應我？」

我深吸一口氣，想要拉黑她，但手抖得厲害。

最後，我坐在飄窗上，麻木地看著視頻重複播放。

很久後，裴斯宸回來了。

他手裏端著一碗麵，我的腳邊散落著幾個空了的紅酒瓶，手中緊握的高腳杯裏還殘留著小半杯紅酒。

我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窗外，思緒萬千。

他隨意地將外套丟在門邊的沙發上，快步走到我身邊，蹲下身子。

他先是搓了搓手，然後輕輕握住我那已經冰涼的手。

“初宜，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還喝了那麼多酒？”

他的聲音裏滿是關切。

裴斯宸那溫暖的手讓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我機械地轉過頭看向他，眼前的他讓我感到一絲陌生。

盡管他還是像以前那樣，溫柔地跟我說話，眼神裏滿是心疼，依舊小心翼翼地嗬護著我。

但我卻覺得，眼前的裴斯宸早已不是我曾經深愛的那個他了。

裴斯宸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叫我，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

“初宜，我抱你去床上休息好不好？我們該睡覺了。”

他向我伸出手，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的手，好一會兒，才放下手中的酒杯，搖搖晃晃地從飄窗上下來，一不小心就倒在了床上。

裴斯宸伸出的手就這樣尷尬地懸在半空。

盡管床頭櫃上放著陳姨煮的麵條，但我聞到的卻是那股甜膩的香水味，那是沈薇的味道。

此刻，酒精才開始在我的胃裏翻騰，我猛地掀開被子，一把推開裴斯宸，衝向馬桶吐得翻天覆地。

裴斯宸緊跟著衝進衛生間，蹲在我身邊，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

吐到最後，隻剩下胃裏的酸水。

我直起身子來，就看到他一臉的擔憂：“初宜，你到底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隻是太喜歡你送的禮物了，所以喝多了。”

“作為回報，我也要給你驚喜，過幾天你就能收到。”

裴斯宸鬆了口氣。

“別說傻話，隻要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做。”

裴斯宸滿眼都是未來，卻沒看到我正冷眼看著導師的消息。

「談初宜同學，恭喜你被研究小組錄取，明天中午十二點出發。」

我毫不猶豫地簽了字。

不止三年，以後的十年、二十年，我都會從裴斯宸的世界裏消失。

直到我死，都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