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趕在天黑之前，沈星若出門去了趟銀行。

這些年她存了不少錢，於是把其中的三分之二拿出來，轉到了另一個存折裏。

她準備把這張存折先放到溫以珣那，在她“死後”再轉交給慕玉山。

雖然慕玉山的管教方式讓人窒息，但不論如何，他到底還是給了沈星若一個家。

自己也算是報答他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情了。

深夜。

沈星若走在回家的路上，餘光瞥見了一處早已荒廢的小型遊樂場。

那曾是她與慕憶辰幼時的樂土。

原來滿是歡聲笑語的地方，現在卻彌漫著一股蕭條的氣息。

沈星若一步步走入，坐上秋千，本想隨意蕩蕩，不料秋千常年失修，坐板竟是虛空著的。

她整個人直接往下一墜，猛然坐到了地上。

沈星若怔愣了瞬，遲遲沒有從地上站起。

她忽而想到小時候，自己也曾有過從秋千上摔下來的記憶。

那時的她因為疼痛而哭泣，慕憶辰便想盡了法子哄她開心——

“別哭了，若若，你看，這是什麼？”

“是......橘子糖？”

他喂她吃下甜甜的橘子糖，又在她身前半蹲下來。

“走吧，我背你回去。”

那時慕憶辰的肩背還有些瘦弱，沈星若卻覺得自己的世界之大，也不過如此了。

“若若，別哭啦，你看天上，月亮是不是一直在跟著我們？”

“......憶辰哥是笨蛋，月亮本來就會跟著人們的。”

“原來是這樣。”

他一聲聲笑著，猶如漫天紛飛的絨羽，輕輕柔落在沈星若的心上。

“我還以為是月亮喜歡你呢。”

眨眼的瞬間，月亮的形狀再次變得朦朧。

沈星若的眼前，又浮現出慕憶辰與林璐璐擁吻的畫麵。

她抬起沉重的手臂想揉揉眼，卻在閉眼的刹那滾落出了淚珠。

回憶固然美好，可自己蹉跎了夠久，也是時候向前看了。

就算沒有慕憶辰，她也能夠站起來。

她的世界，是更加廣闊的天地。

沈星若起身，再次環顧了一眼這個地方。

最後，徑直離開，沒有回頭。

......

沈星若鑽進被子裏時，本以為慕憶辰已經睡著了。

她側過身背對著他，卻是一隻手臂環過了她的腰身。

熾熱的胸膛緊貼著後背，屋內寂靜，沈星若似乎快要聽到心跳的聲音。

“這麼晚才回來，去哪了？”

若是以前，沈星若一定會轉身回抱過去。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也無心去麵對慕憶辰那張臉。

沈星若依舊背對著回道：“就出去散了散心。”

慕憶辰默了許久，晌然開口：

“今天我跟爺爺說的那些話，你是不是全都聽到了？”

沈星若身體頓時僵硬。

“你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這都是我跟爺爺吵架時的氣話。”

“但如果你還是很傷心的話......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沈星若心中微顫，似是冒起了一束火光。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轉過身，卻聽見慕憶辰繼而問道：

“你要是不生氣了，那能不能明天去趟璐璐家，給她道個歉？”

隻一瞬，火光再次熄滅。

沈星若幾乎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了。

“你也知道，璐璐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姐姐，你多少也要尊重她。”

“璐璐明明也是個很好的人，我實在不懂你們為什麼一直這麼不對付......”

說罷，慕憶辰輕歎了口氣。

很好的人。

就是因為慕憶辰對林璐璐有這樣的認知，所以沈星若從未有過一次告訴他，林璐璐對自己做的那些事。

慕憶辰和她說，他母親剛去世那幾天，是他這輩子最傷心的日子。

那時，是林璐璐陪著他，並跟他說，會把自己的媽媽給他，不會讓他沒有媽媽的。

所以在慕憶辰心裏，林璐璐一直是很好很好的人。

沈星若攥緊了指尖，閉眼深呼吸一口氣，直到內心徹底平靜下來，她才輕輕“嗯”了聲，算是答應。

就這樣吧，反正馬上就要離開了。

在這之前，已經不想再和任何人起衝突了。

“真好。”

慕憶辰的聲音立刻欣悅起來，甚至親吻了一下沈星若的側臉。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