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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在三個月後才慢慢好了起來。
生母家的事雖然過去了,但人們的議論並沒有停止。
小地方的人本來就事非和迷信,尤其愛看笑話。
我走到哪總有人指指點點,但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女孩了。
有人罵我克子,我就罵他們全家都克子,生不出兒子,有兒子也生不出孫子。
有人偷我們家的母雞,還故意說留著也下不出來蛋。
我就將家裏的大黃放出去,追著他們家的母雞咬,咬得雞毛滿地、雞血滿地。
他們來找我們家算賬,我叉著腰在院子裏和他們吵:「誰咬你們家的雞,你找誰去啊,別跟個瘋狗似的,逮著人就咬!」
大黃早被我放到山裏去了,能找著是他們的本事。
夜裏,養母去地裏澆水,養父去了外村做飯,我抗著鐵掀坐在水壩後麵看水。
聽到動靜,就知道是有人想偷水,我就將鐵掀甩在他腳邊。
嚇得他們以為半夜撞見了鬼。
是啊,他們心裏沒鬼,怎麼會怕鬼。
慢慢地,我在村裏名聲鵲起。
她們還送了我一個響當當的綽號:瘟神!
但她們也隻敢背地裏叫,要是讓養母知道了可不了得。
有人假裝好心地勸養母:「這孩子越長越歪,你們不管管長大了誰敢要啊!」
養母氣得直接開罵:「去你娘的,你們全家都跟村口的歪脖子老樹一樣,鹹吃蘿卜淡操心,我們家悅兒幹嘛要去別人家,我們全家都貢著她!」
我站在遠處聽養母跟人罵街,又學會了些罵人的本事。
但眼睛卻又有些酸。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又願意支起一身的棱角與世人為敵!
時間一晃而過,我從一個畏手畏腳的小女孩,長成了一個膽大潑辣的大姑娘了。
馬上我就要上初中了。
來到這個家也六年多了。
生母自從那個兒子胎死腹中,再也沒懷上孩子。
養母的肚皮還是一樣沒有動靜。
但她依然大大咧咧,越來越不在意懷不懷孩子這件事了。
我心裏有時期盼著她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但有時又怕她真的有,如果有,她會不會像生母所說的不要我。
這些心裏的小九九在忙碌的生活中,不知不覺被我丟在了無人問津的角落裏。
準備上初中這一年,生母家發生了兩件喜事,讓她又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一樣支起了華麗的羽毛。
二十歲的大姐與村支書家的兒子結婚了。
十八歲的二姐與村裏有名的首富老崔頭家的兒子定婚了。
那時村裏的女孩要麼外出打工,要麼早早嫁人生子。
而我的兩個姐姐選擇了最便捷的一條路,嫁個好人家,衣食無憂。
這其中有個關鍵的原因,她們個個貌美如花。
所以她們有挑選的資本。
而我是個另類。
與生母的狹路相逢,讓我迫切地意識到了自己與她們的不同。
我拿著小學畢業的成績單,興衝衝地往家跑,卻沒注意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濃鬱的香水味和叮當作響的首飾碰撞聲,讓我低頭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
生母,她也正看著我,發現是我後她急切地後退了兩步,仿佛遇見了一件多麼令她無法忍受的事情。
「呸,呸,呸!」
她朝著地吐了幾口口水,邊吐邊說:「真倒黴,怎麼碰見了這個瘟神!」
羞恥心一下腳趾升到頭發絲,已經好幾年沒人叫我這個綽號了。
她看我愣在那兒,嗤笑了一下:「長得跟個竹杆似的,以後誰要!」
她見我一時沒接話,更得意了:「幸虧早早給了人,要不可不就壞了我們家的美人基因!」
我歎了一口氣道:「哎,我在想為什麼豆腐都有腦,有些人的腦竟全長在了胸上!」
她氣得指著我胸脯跟著上下抖動著:「你,你,你......」
我沒有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什麼你,我謝謝你將我送了人,要不跟著你們家不都全長成無腦的大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