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待遠歸



三年之痛，七年之癢，我和顧遲的感情到了岌岌可危的第八年。

恰好遇上隔壁公司大小姐，氣勢洶洶，勢在必得。

原本戴在我手上的戒指，也被曬在別人的朋友圈裏。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自由本應無價，但是我的自由，它大概值一千萬。

1.

我和顧遲最近在策劃差不多的事。

他在處心積慮準備求婚，我在處心積慮準備分手。

在我眼裏，這就是差不多的事。

都是走進愛情的墳墓，殊途同歸。

公司的老員工大部分都知道我和顧遲的戀情，隻是因為各種原因全都三緘其口。

這也決定了我分手的第一步——辭職。

加班到晚上九點才整理完手頭的工作，我充滿底氣地把辭職信拍在顧遲的紅木辦公桌上，並大氣地表示所有交接工作都已經完成。

顧遲慢悠悠的把信封打開，嘩啦啦倒出一堆超市、美容、蛋糕卡，其中有的是公司的員工福利，有的是給我個人的女友福利。

接著他又讀起我的辭職信：“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申請人，路遠喬。”

“嗯？”

他特意加重尾聲，往上一挑，低沉的聲音裏平添幾絲魅惑。

我心虛地點頭如啄米，表示工作這五年我從來沒有休假過，這班誰愛上誰上。

“我去斯裏蘭卡出差，特意讓秘書陪你坐飛機到馬爾代夫放鬆，這不算休假？”

他悠悠地站起來，我醞釀好的氣勢在他的影子裏麵瞬間驟減。

說著，他越過我把門反鎖，拉上百葉窗，一步步把我逼進他的辦公專用小臥室裏。

“過年的時候，歐洲那邊生意正忙，你說你想陪外婆，我五倍工資招了三個研究生才勉強替上你，這不算給你休假？”

“這不一樣，我要自己飛來飛去地到處玩，反正辭職你給我批了，不批我直接曠工！”

“好啊。”

他勾勾嘴角，把我按到床上，解開皮帶。

“你不是想飛嗎？我現在就讓你飛！”

旖旎之間，我摸到枕頭底下有個硬硬的東西，還沒等探清，顧遲又抓住我的手，落下重重一吻，我也在他強烈的攻勢之下丟盔卸甲。

出師不利，但是人，最重要的就是恒心。

2.

我還沒想好下一步怎麼做，顧遲的媽媽就找上了我。

“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我流著哈喇子幻想著這個場景，然而隻幻想對了一半。

“小喬，這是五百萬，不夠的話，我還有，我下午的機票回澳洲處理些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聽著他媽媽向我滔滔不絕講述顧遲二十幾年寄人籬下的心酸，還有他有多不容易才做到現在的程度。

我隻想說，這些，我怕是不比她知道的少。

還有......

“阿姨......您飛機還趕得上嗎？”

看著顧遲媽媽匆忙的身影，想起十年前她也是這樣踉蹌地衝到顧遲跟前，哭著喊著叫他能不能不要再惹麻煩了。

那個時候，我大二，顧遲大一，學校軍訓嚴的要死，晚上即使是休息時間，也是要把操場圍得像鐵板一塊。

周淼淼領著三個舍友包括我到操場看小學弟，誓要拿下一段驚天動地的姐弟校園戀情。

我盤腿躲在一塊陰影裏啃西瓜，聽到吵鬧聲，加上耳邊周淼淼對於宿舍幾人校園戀愛的憧憬，一時煩躁，把手裏的瓜皮丟出去，正中那中年女性的頭頂。

哭鬧聲立刻停止，女人三百六十度旋轉也沒找到瓜皮的主人，反而是在她跟前一直低著頭的男生直直地望向我。

隔著鐵網和濃濃的夜色，我看不清他的眼神，隻覺得那晚天黑得厲害，風也起得突然。

3.

第二次遇見顧遲，是在學院裏一個防止艾滋病的講座後，我裝著發給一個宿舍的四本宣傳手冊和八個小雨傘去打飯，迎麵撞上剛結束軍訓的學弟學妹們，一個疾跑就把我和我袋子裏的小雨傘都撞翻在地。

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低笑，我整理好宣傳冊，一隻手伸過來把散亂的小雨傘胡亂裝進自己口袋，結結巴巴地對他身後的幾個男生說：“別......別笑了，我......我的。”

我感覺這男生有點瓜，不會救場可以不救。

我拍拍身上的塵土，走過去向那個臉紅的要滴出血的高大男生伸出手：“謝謝，給我吧。”

他咬著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了一眼我胸前的掛牌，轉過身倉皇離開。

之後，他總是出現在我經過的各種場景裏，公共課教室的前排，和舍友聚餐的飯店，以及去澡堂的路上。

從一開始的一言不發，到刻意接近，到口若懸河。

他就像個不斷刷新的NPC，永遠在升級，永遠不缺席。

我們不出意外地混成了朋友，周淼淼一邊塗著口紅一邊分析道：“你倆可太配了，落魄小姐vs豪門繼子，等我跟我爸說一聲，投資個言情劇，男主選胡歌，女主就是我了。”

“滾蛋。”

“好嘞。”

4.

顧遲是他們家的繼子，這是個眾所周知的秘密。

顧氏集團的主力在澳洲，是他後爸和前妻建立，和現妻子一手發揚光大。

顧遲九歲時被他媽媽帶著嫁到顧家，隨即跟著改姓，他媽媽之後也沒再生個一男半女，即使偌大的家業有自己的一半功勞也時刻被提防，顧遲也自小生活在哥哥姐姐的陰影中。

“沒關係的，沒有家人，還有錢嘛，你看，我家都破產了，我有個......有個青梅竹馬的準男友也跑了，我是家裏親生閨女，可我爸媽也不怎麼管我，生活嘛。”

校園有名的情人坡上，我攀上他的肩，故作成熟地拍一拍，試圖用自己的悲慘經曆撫平另一段悲慘的經曆。

很明顯，收效甚微。

我尷尬地抬起手，卻被他在半空中抓住，他雖然比我小一歲，手掌卻足足比我大了兩圈，他輕輕握拳，我整個拳頭都被他包裹起來。

“做我女朋友吧。”

情人坡的落葉撲簌簌地掉在我們之間，我趁著這時的空隙小心呼吸。

我不知道為什麼喜歡我，是因為那塊偶然救場的瓜皮，還是因為他覺得一個裝著八個避孕套打飯的女生很特別？

無論哪種，他鍥而不舍的精神都打動了我，加上當時氣氛使然，我點點頭，鬼使神差地沒有抗拒他的靠近和親吻。

5.

“你要想分手，就直接打電話，發短信，搞失蹤，搞這麼多彎彎繞繞，你們家顧總能接招？”

“我要是不循序漸進著來，他多難過啊。”

周淼淼一口水噴到她自己價值連城的婚紗上，哀嚎過後滿是怨氣地看著我：“樂山那有個大佛，我讓我爸摳出來，把你安上去。”

我盯著她的婚紗直至水漬完全蒸發到不留一點痕跡。

“有了！美人計！”

果然，周淼淼，寶刀未老。

我開始物色公司合適的人選，老員工不行，就算顧遲成功移情，難保女生不會因為我心存芥蒂，新員工......

“路主管，要給顧總簽的文件你給他了嗎？”

“給了給了。”

我含糊應付著最近合作部門的主管，眼神在人來人往的實習生中快速搜尋。

“他簽了嗎？”

我心下一驚，才想起來送文件那晚戰況有點激烈，文件可能被遺忘在了某個角落裏。

“簽了簽了，我去拿。”

我心虛地衝進顧遲的辦公室翻找忘記帶出的文件。

“找什麼呢？”

顧遲湊過來，雙手扣上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我幫你找找啊。”

我揮揮手：“你忙你的，我馬上就好。”

顧遲摸摸我的頭，把他的椅子推過來讓我坐下慢慢找。

不對，要想分手，首先得建立邊界感。

我剛站起來，新來的實習生就推門進來，看看我，看看椅子，滿臉詫異。

“是新來的吧，來來來快坐，看看顧總多善解人意，知道我們彙報工作累，特意把椅子讓出來。”

我一套連環拳打得小女生雲裏霧裏，她低下頭，紅著臉小聲嘀咕著：“謝謝顧總。”

顧遲那張迷惑性極強的臉，乍看確實容易讓人臉紅，主要小姑娘還是缺少曆練。

“怎麼樣？”

實習生出去後，我也找到了文件，下意識又坐回椅子，順便試探下顧遲的態度。

“什麼怎麼樣？”

“姑娘人怎麼樣，有沒有感覺青春洋溢的。”

他撫上我的臉，指間順著我的脖頸滑到我的肩膀，不輕不重地彈了下露出來的肩帶，又把它藏進衣服裏。

“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熟女風。”

靠，又被撩了。

我抱著文件從他手臂底下鑽出去，才發現自己的臉也紅的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