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沿海的小村子裏。
自小,我爹就警告我和姐姐,不許靠近海邊,他說我娘就是淹死的,他不想失去我們。
他自己也不去海邊,隻在後院挖了一個地窖,裏麵養了許多蚌。
我家是靠開蚌取珠為生的,但是我和姐姐從來都沒有見過爹養的蚌,反倒是有不少的珍珠。
他說生人不能進地窖,容易驚動珠蚌。
但是我姐不信,在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私自進了地窖。
結果第二天早上,我爹卻說我姐溺死在了海裏......
1
“小荷,姐姐明天就要嫁人了,以後你在家裏多聽爹的話,有時間我會回來看你的。”
我姐明天就要嫁給鄰村的大壯了,她今天晚上特意過來我的屋子和我說話。
我們聊了很久,一想到明天她就要走了,我們都睡不著。
一直熬到了淩晨都沒有睡意。
“咚”
外麵一聲很細小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十分突兀。
“姐,外麵是什麼聲音?”
我害怕地捂著被子,不敢探出頭。
我姐低聲地安慰我,“應該是小貓撞到了院子裏麵的什麼東西吧。”
“咚”
“咚”
“吱嘎......”
話音剛落,一連串的聲音接連響起。
不是阿貓阿狗,更像是人為!
而且還不隻是一個人!
我姐的動作一滯。
“姐......”她捂住了我的嘴巴,而後慢慢地靠近窗戶。
在月光的映照下,我不知道我姐看到了什麼,隻看見她的眼睛瞪得溜圓。
我不敢出聲,一直看著她穿好衣服,離開了屋子。
走出去之前,她摸了摸我的頭,
“小荷乖,你自己先睡,我出去一會兒,,等到了明早,姐還等著你送我出嫁呢!”
在她走之後,我好奇地貼著窗戶看向外麵。
隻見院子裏出現了兩個黑影,正扒著地窖的蓋子。
地窖是我爹之前自己挖的,他是北方人,此前是移居到南方的。
我家雖然臨海,但是我爹從不讓我和我姐去海邊。
因為我娘就是溺死的,他說怕我們也發生什麼意外。
他專門挖了地窖,說是在裏麵養蚌產珠。
但是他從來都不讓我和我姐下地窖裏麵,說是裏麵的珠蚌怕生人。
我也問過我爹,為什麼養珠蚌非要在地窖裏麵養?
他說,底下濕潮,還會有海水,是個養蚌珠的寶地。
是不是寶地我不知道,我隻看見我爹帶著我姐夫的爹一起下了地窖裏麵。
我心裏十分納悶,不是說生人勿進嗎?
為什麼我爹還會帶著其他人進去?
我不敢睡覺,一直睜著眼睛盯著外麵直到我爹他們出來。
剛從地窖裏麵出來,我聽見姐夫的爹低低地歎喟了一聲:“妙啊!真妙!”
一邊說著一邊還整理著衣衫不整的衣服。
我心中好奇心作祟。
裏麵不過是一些珠蚌,為什麼會讓他們像見到了什麼寶貝一樣?
再看我爹,他也一臉的笑意,手裏還拿著一個裝珍珠的草框,裏麵有一顆顆飽滿而光澤的珍珠。
我爹小聲地嘀咕著:
“要是早知道你這麼有本事的話,我老早就讓你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他們猙獰的笑意,心中泛起了一陣陣的寒顫。
為什麼大壯哥的爹能讓底下的蚌珠產出更多的珍珠?
沒等我細想,我爹的眼風就掃向了我這邊,我害怕極了,也不敢再看趕緊躲到了被窩裏麵。
第二天,天剛泛著白光,院子外麵就響起了叫嚷的聲音。
我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起來,卻發現旁邊的床鋪上冰涼一片。
我姐去了地窖裏麵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
2
外麵的叫嚷聲還在繼續,間或可以聽見我爹高興的恭喜聲。
我姐和大壯哥是自由戀愛。
大壯哥家裏生活富足,答應給我爹一筆不少的彩禮,而且一分嫁妝都不要。
他說這是感謝我爹對我姐的養育之恩,如果沒有我爹的話,他可找不到像我姐這樣的女孩子做媳婦。
我姐每天的笑容都變多了不少,她在出嫁之前還告訴我,我以後也會找到對自己好的男人。
但是沒想到我姐卻在出嫁日當天缺席了。
我爹還不知道,沒等我起床,他就急吼吼地推開了我屋子的門。
“大丫!大丫!趕緊的,迎親的隊伍來接親了!”
還沒說完,他見我屋子裏麵就隻有我一個人,當即便變了臉色,
“小荷,你姐去哪兒了?”
他神色緊張地看著我。
我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回道:
“我昨天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好像聽我姐說,要去找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爹上前一把就掀起了我的被窩,
“你姐是和你一睡的,現在人沒了,你怎麼會不知道!”
他將我扔在了地上。
我顧不得身上的疼,趕緊解釋,
“我......昨晚我睡得早,一整開眼睛我姐還沒有回來......”
我爹張口就要罵我,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神色憤憤地啐了一口,
“這個兔崽子!越不讓她去哪兒她就越要去!還非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候!”
我麵上懵懂,“爹,你想起來我姐去哪兒了嗎?”
我爹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姐昨晚去海邊溺死了!”
我沒反應過來,我姐昨天晚上不是去地窖了嗎?
怎麼我爹說她溺死了呢?
外麵的大壯哥等了許久都不見人來,於是出現在了我的屋子裏麵。
他穿著大紅色的新衣,臉色陰沉,
“怎麼?大丫跑了?”
“真是白費了我那麼多的力氣!”
我怔愣地看著他,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種神色。
之前他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永遠都是笑著一張臉,從沒有這麼不耐煩過。
我開始懷疑之前的大壯哥和現在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他冷著臉色,瞪著我爹,
“既然人都已經沒了,那你也要將之前我送過來的錢全部吐出來!”
我爹更慌了神。
他哪裏能拿得出那麼多的錢?
之前大壯哥說不能委屈了我姐,於是就給了我爹一筆巨款,整整五十萬。
這放在這個村子的話都已經夠娶五六個新媳婦的了。
但是這些錢,我爹都用來賭了。
十賭九輸,我爹也不例外。
沒出多長時間,他就將這五十萬輸沒了。
現在大壯哥要錢,他哪裏能有?
我爹急得在地上直打轉,直到看到了瑟瑟發抖的我。
他將我一把薅住脖領子拎了起來,臉上帶著期盼地看向大壯哥,問道:
“大壯啊,雖然沒了大丫,但是這不是還有小荷嗎?你看她行不?”
生怕大壯哥拒絕一樣,他又趕緊解釋道:
“你千萬不要以為小荷年歲小了些就不中用!”
他用手肘懟著我的脊梁,讓我吃痛不得不挺直胸膛,
“你看,她也要啥有啥,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對!叫艾斯型曲線!以後肯定能生養!”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回望著我爹。
大壯哥可是我的姐夫啊!他怎麼能讓我嫁給大壯哥呢!
更何況大壯哥對我姐多專情啊,雖然不知道我姐到底在哪兒,有沒有溺死,但是我知道,大壯哥肯定還沒有從和我姐的那段感情中走出來。
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可以啊。”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我展現笑意的大壯哥。
以前隻對我姐一個人好的大壯哥,現在竟然會對著我笑得如此春光明媚。
我的心裏有些害怕,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滿臉不耐煩、叫囂著讓我爹還錢的大壯哥怎麼會變臉變得這麼快?
我百般抵觸,死命地搖頭。
我爹也換了一副嘴臉,衝著我笑了笑,
“小荷啊,你到底還是要嫁人的,嫁誰都是嫁。”
“你之前也看到了,你大壯哥以前對你姐多好!往後的日子他也會對你這麼好的!”
我不情願,但是還是被強迫著同意。
最後我爹和大壯哥商量,在我成年的第二天上門迎親。
我注定要嫁給原本應該是我姐夫的大壯哥。
3
那之後,我過上了兩天消停日子。
我發現沒有姐姐的日子其實也不是那麼難捱。
就是午夜夢回的時候我經常會聽見後院的地窖蓋子被人掀起的“吱嘎”聲。
每每這時,我都會蒙著被子假裝聽不見。
我不想和我姐落得一樣的下場。
唯一和之前不同是,大壯哥每過兩天就會來我家找我。
有時候他會給我帶一些我吃都沒有吃過的好吃的,有時候是款式精良的衣服......
每當這個時候,我隻會怯懦地說聲“謝謝”。
不過他也不嫌,下次送禮物的時候還會帶上一隻玫瑰花。
我被花杆上麵的倒刺吸引,他說這是城裏人對對象表達愛意的方式。
愛他就要送他玫瑰的。
我的臉上散開一片紅暈,小心翼翼地央求著他:
“大壯哥,我想......”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他提要求,他麵上開心壞了,不等我說完,就抱著我的腰開懷道:
“我們都要成為夫妻了,有什麼話還要吞吞吐吐的?你想要什麼盡管說!”
“我想讓你陪我去趟海邊。”
話音一落,我就看到他的臉上帶著些許的猶豫。
我爹從不讓我和我姐靠近大海。
這話肯定也和大壯哥說了。
隻見他艱難地開口,
“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答應你。”
我麵上傷心,將腰肢貼近了他些許,嬌聲道:
“大壯哥,我隻有這一個請求,我從小就長在海邊,卻從未看過海。”
“你陪著我去還不行嗎?”
最後大壯哥拗不過我,點點頭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起來,穿好了衣服。
剛要開門的時候,我聽見了外麵的說話聲。
是我爹的聲音。
“大壯啊,大丫已經在我們手裏沒了,現在隻剩下小荷了,你得把她看牢啊!”
“不然的話,我這麼多年的努力就白費了!你也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為什麼要把我看牢?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不等我多想,外麵又傳出了大壯哥的話,
“你就放心吧,一會兒去海邊我會盯緊她的,保準她不會跑!”
跑?
都到了海邊了,我還能怎麼跑?
等我推開門後,兩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大壯哥拉著我的手一直走到了海邊。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大海格外的親切。
如果......跳下去的話......
剛冒出了一點由頭,就被我徹底打斷了腦中的想法。
人跳進去就得死了啊!
我拉住大壯哥的手,衝著大海的方向大聲地喊道:
“我願意嫁給大壯哥!”
而後我轉過頭,紅著耳朵對著大壯哥說道:
“我聽說,兩個人隻要在大海麵前定了情,那他們兩人就會永生永世不分離了呢!大壯哥你呢?”
他寵溺地看了看我,而後也對著大海喊道:
“我願意娶小荷,一生一世對她好!”
我望著海水中的波濤,笑意不達眼底。
但願他能說話算話......
直到走遠,我還能感受到一道怨毒的目光盯著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