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先天罕見病的我自願成為丈夫實驗室臨床試驗的誌願者,
可一次次堪比淩遲的實驗後,我才知道,
原來一切都隻是為了丈夫的青梅。
沒想到的是,丈夫知道我的死因後,整個人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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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不試了真的不試了。”我躺在病床上求饒,叫苦連迭,痛苦的哭喊聲響徹房間,可是眼前一身防護服的護士並不理會我,還是沉默地重複著抽血的動作。
我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天了,一開始隻是普通的試藥,抽血,到後來我身上的藥物反應越來越嚴重,嘔吐、過敏、皮膚癢到撓出血、整宿整宿地失眠。
我跟身邊的工作人員哀求,“能不能讓我見我丈夫一麵。”
“求求你們了,我丈夫是杜懷遠杜研究員,是你們這裏的實驗員,求求你們了,讓我見他一麵吧。”
對方的回答卻讓我大吃一驚,“你記錯了吧,我們這裏沒有這個實驗員哦。”
“藥物會影響你的記憶的。這個我們告知過你的。”
我舉足無措地跟對方道了個歉,原來我的丈夫不叫杜懷遠嗎?他沒在這裏工作的嗎?那我的丈夫叫什麼呢?他在哪裏呢?劇烈的頭疼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的記憶越來越混亂,身體也越來越差,清醒的日子越來越短。
直到某個月色深深的夜晚,我死在了無人的病房裏。
死前,我全身都開始劇烈地抽搐顫抖起來.眼珠從眼窩處突了出來,嘴巴歪在—邊,兩頰變成紫色。
我拚命掙紮口吐白沫,身體翻來覆去,並發出最可怕的喊聲,可是,沒有人來救我。
留在記憶中的最後味道,是久久沒有散去的消毒水味。
變成靈魂狀態的我,卻離不開這裏。
飄在半空中的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胸前的名牌上,赫然寫著“杜懷遠”。
我緊忙跟上去,他在全白的走廊裏左拐右折,最終在自己的實驗室停了下來。
他緊鎖眉頭,叫來助手模樣的人,“5060的數據怎麼回事?”
助手囁嚅著,“我..我也不知道。”
“算了。”他搖頭,“你去忙你的吧。”
我湊過去一看,血型、身高、體重都跟我一樣。應該說跟我死前的時候一樣。
因為藥物的原因,我不太記得自己生病前是什麼體重了。
他叫我“5060”,我的丈夫,叫我“5060”。
杜懷遠看了一會數據,又繼續做了一點工作,掏出手表看了一下時間,蹙眉放回去口袋裏。
“叩叩!”
一個女人敲響了他的實驗室的門,女人的臉我有印象的,我進入這家實驗室後,接待我的就是她。
“蘇靈,有什麼事嗎?”杜懷遠完全沒有因為被打擾而惱怒,悅色地看著她。
蘇靈腳步輕快,“懷遠我們下班一起去吃飯吧?我讓司機來接你。”她攬著杜懷遠的手臂,語氣親昵。
杜懷遠沒有與她拉開距離,“蘇靈,我隻想快點做完藥物的臨床實驗,讓它快點麵世。”
蘇靈不以為然,“你著什麼急呀,我一個出錢給你做實驗的,都不著急。”
杜懷遠語氣莊重,“不能因為我和你的關係,就讓實驗停滯不前。”
“懷遠,你真好。”
我看著眼前打趣說笑的兩人,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又出錯了。
他們的關係,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親昵。
我和杜懷遠結婚十年,他為了我,學了醫,畢業後,毅然決然走上了這條研究治療罕見病藥物的路。
我有先天性的罕見病,是基因上帶來的,藥石無醫。
也是因為我身上的病,他爸媽不待見我,於是杜懷遠和家裏徹底斷了往來,除了逢年過節偶爾的問候,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父母。
我十分內疚,但杜懷遠說,沒有關係。
除非他們接受了我,否則,他們就隻能當沒有生養過杜懷遠。
為了我做到這種程度,他應該是愛我的吧。
可是,為什麼他從來沒有來看過我呢?他與蘇靈,關係怎麼這麼好。
杜懷遠,你知不知道,打針真的很疼。
抽血也很疼。
杜懷遠,我真的很疼。
蘇靈出了實驗室後,笑意就消失不見了。
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語氣淩厲,“那個賤人今天怎麼樣了?”
“什麼?死了?”
“等著!先別動她!我馬上過去!”她咒罵了一句,小跑了過去。我緊隨其後,跟著過了幾堵牆後,來到了另一棟實驗樓。
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那躺在病床瘦削的臉頰上,兩個顴骨像兩座墳墓似的突出的人,是我自己。
四肢空蕩蕩的,像棉花一樣輕。
“怎麼死的?啊?我問你,怎麼死的?!”蘇靈破口大罵,怒氣衝衝,“我怎麼說的,藥可以下猛,但,人你不能給我弄死!”
在一旁的挨罵的研究人員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隻有一個大膽的小聲地說,“老板,別別著急,5060死了,還有幾幾個誌願者呢。”
蘇靈直接啪地一巴掌打過去,“腎上腺素打了麼?搶救了嗎?”
“搶搶了...肋骨都按斷了。真的不行了老板。”
“拿來!!”蘇靈一把奪過急救設備,自己動手了。電擊卻完全沒有起作用,眼前的人確實是死透了。
蘇靈氣得亂砸一通,而後又冷靜下來,“血還有多少?夠用嗎?”
“夠的。老板。”
“都滾,滾!”
看著蘇靈歇斯底裏的模樣,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一些片段。
我和杜懷遠吵架的畫麵。
“你別沒事找事行嗎?”杜懷遠癱倒在沙發上,語氣不耐煩。
我歎了口氣,隻輕輕推了一把蛋糕,“還沒過2點,能陪我...”
“我很累,你別煩我了。”杜懷遠閉上眼,很是疲倦的樣子。我沒再說什麼,轉身把蛋糕放回冰箱。
回過身來,杜懷遠已經眯著了,手機掉在地上。我走過去撿起來,手機頁麵叮叮咚咚的好幾條信息。
“懷遠,今天謝謝你。特意來機場接我。”
“對了,我口紅好像落在你車上了,明天記得拿給我哦。”
“忘記說了,我也很想你。”
好半響,我才反應過來,那上麵寫的“蘇靈”是誰。常年藥物作用,我的記憶力本就不如別人,在腦海裏搜索了半天,才想起蘇靈這號人物。
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隻是夫妻。
蘇靈,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杜懷遠的小青梅,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她出國了,杜懷遠和家裏斷絕了往來,估計也是這樣聯係就淡了。
現在看來,她是回來了。
“我也很想你。”我像咀嚼一塊口香糖一樣,來回反複地回想這句話。
“也”?
所以,杜懷遠對她說,“我很想你。”嗎?
我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夜。
次日,杜懷遠被日光曬醒,被一旁的我嚇了一跳,“你幹嘛?”
“怎麼了?”可能是我臉色太難看了吧,杜懷遠蹲在我麵前,捧著我的臉用自己的額頭探了下溫度,“沒發燒啊。怎麼了這是?”
我抬頭望向他,“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杜懷遠有些不自然,不與我對視,別開了眼神,“哪有什麼事。別想太多了。”
他起身去洗漱,“對了,接下來我有個保密實驗要做,項目的保密級別很高,短時間內回不了家了。”
“可能也會聯係不上你。你有事的話,給我留言。急事的話,你打這個電話,會有人聽的。”
杜懷遠後麵還說了什麼,我都沒有聽進去。
直到他收拾好行李,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我才回過神來。
桌子上他剛留下來的早餐還冒著熱氣。
他怎麼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呢。
我實在想不通,於是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裏背景嘈雜,杜懷遠的聲音聽不太清。
背景音裏有個高昂的女人的聲音,“懷遠!粥來了!你快點!”
“先不說了啊,我忙著呢。”杜懷遠掛了電話。
我渾身失去力氣,把桌上的早餐一掃而空,看著滿地狼藉,龐大的空虛和悲涼席卷而來。
十年夫妻,不過如此。
而且,我還有病。
叮咚。
手機發來的信息打斷了我的難受情緒,我擦了一把淚,點開杜懷遠發來的一張照片。
那是他們實驗室招募誌願者的信息表。
“你要是願意的話,下午來這裏。”
他心裏還是有我的,我知道的,他不就是為了我,才一直都紮根在這個領域嗎?
年紀輕輕,鬢角就有了白發,我怎麼能懷疑他呢。
拖著行李箱到實驗室的時候,來接待我的就是蘇靈。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她就是蘇靈。
盡管她審視的目光讓我有些不舒服,但她的語氣卻很和善,“您是來當臨床試藥的誌願者是嗎?”
“方便了解一下您的信息嗎?這邊有個表格,您填一下吧。”
“我給您倒一杯水。”
“行李放這邊吧,我們有專人幫您安置的。”
“手機我們會統一收好的,試藥階段是要簽保密協議的,這個您沒問題吧?”
連珠炮的發問讓我的腦袋應接不暇,跟著她團團轉,順從地換上統一的衣服,住上了單人病房。
起初,都是普通的試藥。後麵,越來越過分,越來越痛,堪比淩遲的實驗讓我痛不欲生。
每十天能看一次手機,可是杜懷遠從來沒有給我發過信息。
他也從來沒有來看過我。
所以,我隻是他試藥的工具人嗎?
想通這一點後,冷意像蛇一樣爬上我的脊背。
盡管我現在死了,但枕邊人的算計,卻讓我涼透了心。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打他幾巴掌,問一聲“為什麼”,“憑什麼”。
可是我不能。
我的屍體被冷靜下來的蘇靈遣人拉到了地下室的冷櫃裏。
我有些驚訝,人都死了,她還留著我的屍體做什麼。
沒等我細想,她已經離開了地下室,去到了食堂和杜懷遠同坐一桌吃飯。
“剛剛你在做什麼?電話也不接?”杜懷遠抿著薄唇。
蘇靈笑笑,“沒什麼,處理一點事情。怎麼了?”
杜懷遠蹙眉,“我想回趟家...”
沒等他說完,蘇靈就打斷了他,“實驗已經到緊要關頭了,這就差臨門一腳了,嫂子都受了那麼久的折磨了...”
杜懷遠垂下眼眸,似乎在思忖,“你說得對。”
有一瞬間,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陌生。
原來,他也知道我在受折磨啊。
我的手指止不住地在顫抖,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上衝,恨不得撕了這對男女。
而後我又冷靜下來,我都死了,證明他們的藥在我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實驗是失敗的。
雖然我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他還不知道我死了,但是我卻莫名期待起來,當他知道我已經死了,會是怎樣的表情。
我的靈魂始終無法離開研究所。
一直隻能在蘇靈或杜懷遠身邊轉悠。眼看著他們兩人用完餐後分道揚鑣,我不想看到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卻下意識地跟著杜懷遠走了。
他又喊來助理,說5060的數據總覺得有些問題,想要親自去看看。
助理囁嚅著,“杜教授,誌願者都有專門負責的,不需要您親自接觸。”
杜懷遠神色嚴肅,“我確實不負責這個,但現在數據總出錯,我還不能去看了?”
助理想了想,“您稍等,我打電話跟老板確認下。”
過了一會,助理又回來了,“老板說可以,不過,隻能在後台看。”
我有些好奇,他們要給杜懷遠看我的屍體了嗎?
我跟著他們一起走到了另一棟的實驗樓,在雙麵鏡的觀察室裏,看到了所謂的5060。
不是我,他們竟然隨便找了個人來扮演我。
我莫名覺得好笑,看著眼前認真觀察記錄5060的數據狀態的杜懷遠,更覺得好笑。
數據記錄完畢後,杜懷遠埋頭沉浸在自己的記錄本裏,專心致誌地回去自己的實驗室了。
嘎吱一聲,蘇靈出現在觀察室,“走了是嗎?”
“嗯。”身邊的工作人員低著頭回答。
“下次他再問,就這樣辦。”
“別再打電話來煩我。”
蘇靈一臉不耐煩地舉起手,“過來幫我。”
然後,我看到了,原本還是一頭靚麗卷發的蘇靈,下一秒,變成了一個光頭。
腦子裏像有什麼念頭閃過,原來如此。
蘇靈,也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