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傾顏出國的那一年,傅紹馳哭著求我留在他身邊。
我無法拒絕的成為了他情感的替身,並一位總有深情能換來實意。
可結婚的第三年,傅紹馳再次因為霍傾顏缺席了我媽媽的忌日時,我平靜的跟他提出了離婚。
他像看無理取鬧的蠢貨一樣盯著我,冷冷道:
“有病?”
我垂下眼眸,給了個無厘頭的理由:
“我得了對自由之水香味過敏的病。”
看著報紙新聞上,那個攬著歸國女設計師霍傾顏肩膀的男人笑容璀璨奪目。
和每天對我淡漠疏離的傅紹馳判若兩人。
我知道自己該放手了。
1
我媽第三年的祭日,傅紹馳仍舊沒有來。
早上隨口的承諾果然毫無用處,他壓根就沒當回事。
我枯坐在墓碑旁等了一整天,隻等來了霍傾顏回國的消息滿天飛,初戀情人傅紹馳鋪設兩萬捧玫瑰地毯親自迎接。
評論裏全是對他們男才女貌的讚美之聲。
偶爾有人評論一句:
“不是聽說傅總早就結婚了嘛?這不算出軌?”
卻很快被淹沒在祝福的洪流中,激不起半點水花。
我站起身,看著媽媽的墓碑:“媽媽,我想離開了,當初答應你的事情恐怕做不到了,您會原諒我的吧?”
照片上的媽媽依舊溫柔的笑著,像是無聲的回應了我的請求。
就在這時,墓園的工作人員上來打掃,看到我便隨口催了一句:
“裴小姐,天色不早了,您早點回去吧。”
我猛然回過神,揉了揉發酸的雙腿,尷尬的點了點頭。
直到工作人員走出去好遠,我才喃喃道:
“對不起啊媽媽,今年又沒讓你見到自己的女婿,以後大概也不會有了。”
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在我的心頭蔓延,這已經是數不清,第幾次對媽媽說抱歉。
我到家後許久,傅紹馳才回來。
撲麵而來的酒氣中,隱隱約約的夾雜了一抹極不易察覺的自由之水的味道。
結婚三年,傅紹馳送我的所有禮物都是自由之水。
他以為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因為那是霍傾顏身上的味道。
我站起身,躲開這股味道,轉身去了廚房盛早已煲好的湯。
傅紹馳看了眼客廳對麵的落地鐘,隨手脫下外套。
“聽陳姨說你今天出去了,一天都不在家?”
我盛湯的手微微一頓。
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今天是媽媽的忌日,我去拜祭她了。”
傅紹馳漫不經心的挑挑眉,像個沒事人一樣的準備上樓。
這樣的漠視從結婚的第一天開始,一直到現在。
我本以為自己應該早就習以為常了,卻還是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無法呼吸的絕望。
“傅紹馳。”
我將湯碗放在餐桌上,平靜的抬頭看向他。
傅紹馳停下腳步,斜靠在欄杆上睨著我。
這個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喉結凸起的邊緣,有一抹極其幽微不易察覺的桃花紅。
跟電視上,霍傾顏今天的口紅色如出一轍。
我深吸一口氣,盡力扯出一抹笑容,可玻璃的倒影裏,比哭都難看。
“傅紹馳,我們離婚吧。”
2
傅紹馳原本解開襯衣扣子的手一頓,然後嗤笑一聲。
依舊是那種冷漠的,如同看無理取鬧的蠢貨一般的眼神盯著我:
“有病就去醫院,被來煩我。”
說完轉身就繼續邁上了樓梯,邊走還邊不耐煩的加了一句:
“以後出門的話,如果需要錢可以刷我給你的那張黑卡,我已經對你足夠好了。”
我茫然的盯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二樓拐角,渾身像泄了力一般,頹唐的跌坐在餐椅上,仍在冒著熱氣的湯熏的我半張臉滾燙。
手機屏幕上,停留著霍傾顏發過來的信息。
“裴雨洛,鳩占鵲巢了這麼久,該看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了。”
緊接著下麵,是各大主流媒體爭相報道的消息,年輕有為的服裝設計師,碩士畢業歸國創業,國內頂級服裝品牌的老板親自迎接。
幾個頗具噱頭的詞條被頂上了最高點。
#初戀榮耀歸國,糟糠幾時下課#
#無愛婚姻的悲劇即將終結,傅氏集團老板娘或將更名#
......
是啊,這段沒有愛情的婚姻人盡皆知,隻有我一個人獨自熱烈,沒有任何價值。
我拿傍晚回家後,緊急找律師起草的離婚協議書推開了傅紹馳書房的門。
他正背對著門口用免提打電話,並沒有注意到我。
外放的對話清晰的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紹馳,現在傾顏回來了,你有沒有想過裴雨洛怎麼辦?”
是傅紹馳的發小肖承東的聲音。
傅紹馳冷嗤一聲,疲憊沙啞的嗓音滿是不屑:
“你應該最清楚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當初結婚一半是為了氣傾顏,另一半也是她媽挾恩圖報的要挾爺爺,一個廉價的女人,能怎麼辦,給錢就是了。”
肖承東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
“那你盡快吧,傾顏既然回來了,我們所有人都還是更希望你們能和好。”
我的心,如同被刀絞一般的難受。
即便早知如此,可當這些話撲麵而來的時候,那種淩遲般的疼痛還是無法避免的充斥全身。
我退出書房,緩了許久才終於平靜下來。
重新進去的時候,通話於已經結束了。
傅紹馳正皺著眉頭假寐,聽到動靜太眸看過來。
我平靜的走過去,把離婚協議書放在了他的麵前。
“我沒有什麼財產分割的需求,隻要離婚就行,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簽個字吧。”
傅紹馳顯然有些懵,酒意到這時似乎才上頭。
他眼底沾染著一片酒後的紅暈,看了我好一會才將視線重新轉移到了協議書上。
“你又在鬧什麼?我知道你看到了那些新聞,但我跟傾顏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是難得有才華的設計師,我愛惜人才有錯嗎?”
當然沒有錯。
可他似乎早就忘了,我也是個設計師。
甚至霍傾顏能夠順利的出國留學,作為敲門磚的那份作品,是屬於我的。
彼時的我,盲目而愚蠢。
總以為這樣沒有底線的付出,終究會得到回應。
一陣無力襲上心頭,我笑了笑:
“傅紹馳,你不愛我不是嗎,現在離婚對你隻有好處。”
傅紹馳陷入了沉默。
他似乎很糾結。
我的心不免跳動起了最後一抹期冀,或許幾年的相伴,他對我還是又幾分真心的。
如果......…
可是下一秒,傅紹馳的聲音卻盡數摧毀了所有。
“那你必須另外簽署一份保證,永遠不許對外說出當年傾顏作品的真相。”
3
我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回到臥室。
正胡思亂想著,遠在意大利的發小季斯丞突然打來了電話。
“你真讓我刮目相看啊裴雨洛,聽劉律師說你要離婚?你居然舍得跟傅紹馳離婚了?!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我的心如同空洞的甬道,鼓鼓的透著寒涼的風。
實在沒有力氣跟他開玩笑,因為眼淚早已不受控製的開始打轉了。
“以前總想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現在南牆撞過了,我也就死心了。”
“斯丞,我想離開國內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對麵倏然安靜了幾秒鐘,隻剩背景音樂的節拍轟的的人耳膜都在止不住的動蕩。
季斯丞低笑出聲:
“行吧,我來安排你的手續,你拿到離婚證當天就可以走。”
“但雨洛我希望你這次是認真的,而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突然回去了,你受不了又要作妖,故意讓傅紹馳注意你。”
我起身走到落地窗邊,看著院子裏昏黃的路燈光線。
“不會了斯丞,我今天去看過媽媽了,跟她說了我要離婚的事情,你知道的,我絕不會騙媽媽的。”
眼淚在說話的瞬間砸向地麵,心驀地刺痛。
掛斷電話後,我一夜沒睡。
把化妝櫃裏那一櫥子的自由之水全部收拾了出來,丟進了垃圾袋。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垃圾袋丟進垃圾箱後,就準備去工作室收拾一點東西。
路過傅氏集團的時候,剛好看到霍傾顏挽著傅紹馳的胳膊,信步往裏走。
多年不見,她依舊那麼漂亮。
和讓我自卑絕望的樣子,沒有半點分別。
甚至更多了幾分優雅的成熟風韻,一顰一笑之間都是風情,連周遭的風都是甜膩膩的。
隻是風中夾雜著一股自由之水的味道,令人作嘔。
“紹馳,我聽說你收藏一幅貼金圖,很有設計感,能送給我嗎?”
傅紹馳的臉上,洋溢氣我從未見過的寵溺。
“當然,本來就是為你收的,除了你我不會給別人看。”
那幅貼金圖,我要了很久。
隻是想看上一眼,傅紹馳都不同意。
有一次我實在沒忍住,拉著他一定要個說法:“傅紹馳,我隻是想看一眼上麵的工藝,這或許對我的設計很有幫助,為什麼就是不行。”
傅紹馳隻是嫌惡的拍開我的手,語氣生硬:
“說不行就不行,你越界了裴雨洛。”
怔愣間,霍傾顏突然斜眸瞥向了我這邊。
神情中滿是挑釁的倏的湊近傅紹馳,雙手撒嬌一樣的纏住了他的胳膊,故意的問道:
“對了紹馳,我聽說你們公司署名下,還有一套中式禮服的設計圖,能不能給我?”
我的心驟然被攥緊,整個人如遭雷擊。
那套圖是我設計的,理念來自於我的媽媽。
雖然所有權歸屬於傅氏集團,但傅紹馳曾答應過我,這輩子沒有我的允許,都隻做展示,絕不出賣。
我雙手不斷的攥緊,緊張的盯著傅紹馳,內心不斷的祈求著。
不要答應她。
不要。
可是殘忍的利刃終究對我毫不憐惜。
傅紹馳輕笑了一聲,溫柔道:“當然了,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我全身冰涼,如同被嵌進了萬年冰川的深處,絕望而窒息。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了。
霍傾顏譏誚的扯了扯唇角,和傅紹馳相攜離去。
我頹唐的蹲在了原地,喃喃自語:
“傅紹馳,我究竟有多麼的廉價,才會讓你如同對待垃圾一樣,對待我的心血?!”
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挪回家的。
記憶如同開了閘的潮水,洶湧的在眼前翻滾。
15歲的那一年,我第一次見到傅紹馳,是媽媽把被綁架的他從密林的深處解救出來帶回了家裏。
沒日沒夜的照顧了他三天三夜,直到傅家來人把他接回去。
回到傅家後,傅紹馳過了一個星期才徹底清醒,但因為刺激過度,他失憶了。
16歲那年,媽媽查出了肝癌,醫生說她最多還有五年的壽命。
無奈之下她帶著我找到了傅家。
為了不讓傅紹馳響起當年的事情再受到心理上的打擊,傅家對外宣稱媽媽是傅老爺子的恩人,所以收留了我們母女。
我初到傅家時,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年少的傅紹馳就蹲在我的臥室窗外,一首接一首的唱著歌,哄我入睡。
一顆少女的心,很難不為之動容。
暗戀從一開始的少女心事,滋養成參天大樹。
後來,霍傾顏堅持要出國留學,甚至不惜在她跟傅紹馳的訂婚宴前一周逃走了。
傅紹馳崩潰至極,喝了個酩酊大醉。
哭著拉著我的手,一遍遍的求我幫幫他。
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幫助他,隻想要把他抱的越近越好,直到徹底沉淪。
後來,訂婚宴繼續,可未婚妻變成了我。
卻不想,兩人之間的相處隨之變了質。
傅紹馳也再不像年少時那樣,對我包容又憐惜。
訂婚後不久,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所以在傅家老爺子的幹預下,迅速確定了婚期。
結婚的前一天,傅紹馳跟幾個兄弟在澳門塔狂歡。
高聳入雲的塔頂是他跟霍傾顏定情的地方,所以這場美其名曰的單身派對,無非是傅紹馳給霍傾顏最後的通牒。
要麼回到他身邊,要麼他娶別的女人。
上百家新聞媒體聞聽此事,都像是嗅到碩大奶油蛋糕的蒼蠅一般,集聚澳門塔下,等待著拍到這場桃色新聞。
我曾經想過,如果霍傾顏能夠回頭,我可以成全他們。
可老爺子跟我促膝長談了一整晚,而早已在彌留之際的媽媽也苦苦哀求我,隻有她能親眼看著我有平穩的後半生,才能死的瞑目。
無奈之下我隻能挺著三個月的孕肚去了澳門塔帶傅紹馳回家。
現場,當傅紹馳看到,霍傾顏沒有出現,而出現的人是我時,整個人都如同瘋魔。
他一把推開我,隨手一掀旁邊的桌布,將一整桌的香檳塔都砸在了我的身上。
“是不是你從中搞鬼,傾顏才不肯回來!裴雨洛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同情你,你就是個令人作嘔的賤人!”
莫須有的指責,傅紹馳把所有愛而不得的憤恨都發泄在了我的身上。
他叫囂著,怒罵著。
完全瘋了一樣。
我身上被酒杯的碎玻璃片砸出了許多細小的傷口,可當下隻能拚命的護住自己的肚子。
用盡全身的力氣,祈求傅紹馳相信我。
“我真的什麼都沒做,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傅紹馳喘著粗氣,居高臨下的睨著我。
周圍所有的朋友都是跟傅紹馳和霍傾顏一起長大的,他們向來討厭橫插一杠的我。
所以都幸災樂禍的等著看我的笑話,說盡了戲謔嘲弄的話。
傅紹馳冷哼一聲,緩緩站直了身體,語氣冰冷淡漠:
“如果你從澳門塔跳一次蹦極,我就相信你跟這件事無關。”
話音落下,如同撒旦的低吟。
我震驚的抬頭看向麵前的男人。
世界在這一刻放肆嘲笑。
傅紹馳清楚的知道,我有嚴重的恐高症,嚴重的情況下會引起神經性哮喘症狀。
別說澳門塔,就是三米台水板,我站上去都會暈。
我卻二話不說,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