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是個啞巴,妹妹卻能說會道哄得爸媽歡心。
於是在她的襯托下,我成了家裏格格不入的邊緣人物。
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也因為我一個殘廢越長越大而變得分崩離析。
爸媽日日夜夜裏爭吵,互相埋怨對方身體裏的劣質基因讓我變成了個啞巴廢物。
於是怨懟橫生,終於讓他們的婚姻走到了盡頭。
我原以為爸媽會瘋搶妹妹爭得麵紅耳赤。
可卻沒想到,平日裏最偏心妹妹的媽媽紅著眼眶選擇了帶我離開。
……
寒冬料峭的放學路上,我又被人堵在了離家不遠的那條小巷子裏。
麵前為首的男孩衝著我肆意的笑,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張揚和些許沒來由的惡意,我原本以為隻要像從前一樣交了“保護費”就會安然無恙。
剛哆嗦著手熟練的掏出兜裏皺巴巴的零錢,要遞給麵前人時。卻被人狠狠的一腳踹倒在地。
腹部難忍的抽痛讓我直不起腰,麵對突如其來的毆打,隻剩了滿心的疑惑,剛想要抬頭詢問時,倒是先被人拽住了頭發。
頭皮處猛烈的刺痛感,讓我忍不住麵前發霧,眨巴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了麵前站著的男孩和他身後躲著的人。
我同父同母的親生妹妹,就那樣坦然的站在施暴者身後,一臉平靜的看著他對我實施惡行,甚至連神色都沒變上半分。
我猜不明白也想不通,隻好慌亂的伸出了手打著手語,口裏嗚咽的吐出難以聽清的雜音。
可她就那樣站在路燈下睥睨著眼睛看我,光打在她身上,朦朦朧朧的讓我看不清她的神色,隻好焦急的將手語打的更快。
她像是終於察覺到了我的動作,盯著我半晌後隻發出聲輕蔑的笑,隨後便快步走到了那男孩身邊,挽著他的胳膊矯揉造作的帶了幾分哭腔。
“阿茂,別為我出氣了…我沒關係的。”
“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搶了我的媽媽,也不是故意搶了我的比賽名額…”
“我不想讓你為難,也不想讓你因為我一個沒媽養的野孩子被連累…”
她說這話時眼眶通紅,淚欲掉不掉的惹得人好一陣心疼,讓我忍不住的又羨慕起她來,羨慕她能說會道,羨慕她生的漂亮,羨慕她隻需要掉掉眼淚,便有人將一整顆真心都碰到她跟前。
他嘴裏名為阿茂的男孩,自然更舍不得,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就一腳踹上了我的心窩,將我踹了一個踉蹌。
“一個啞巴,還妄想和我們好好爭?”
“要不是你這麼個廢物,好好的爸媽就不會離婚,好好也不會被她媽媽丟下,更不會被班裏的同學嘲笑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孩子!”
“一切的一切都怪你這個廢物!你就不該出生!不該毀了我們好好的幸福!也不該擋了我們好好的路!”
我說不出話,隻能任由眼淚糊了滿臉狼狽的搖著頭。
一旁的陸好好聽了那男孩的話哭的更加厲害,淚珠子成線似的滾,哭的鼻尖通紅時便猛的衝著我跪了下來,拽著我的衣角便求我讓讓她。
“姐姐,算我求你,求你把這個名額讓給我好不好?”
“爸爸工作一直很忙,我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他好不容易答應我,答應我比賽的時候一定會來為我加油。”
“你已經有了媽媽日日夜夜的陪伴,能不能把機會讓給我,讓我見見爸爸啊。”
“算我求你了,姐姐。”
美人落淚,又哭的聲嘶力竭,惹得周圍人都紛紛注目。
可隻有我知道,陸好好不過是在我麵前演戲,就像小時候無數次的那般。
裝可憐扮柔弱。然後輕而易舉的奪去我奢望中的一切後,再反過頭來嘲笑我是個什麼都守不住的爛貨。
更何況,這對我來說不隻是簡單的一次比賽,而是我唯一能夠爭一口氣的機會。
從小到大,因為我是個啞巴所以我受盡了白眼和委屈。
村頭村尾的婆婆們都說啞巴成不了事,說我爸媽隻能一輩子被我這一個啞巴拖累。
我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是被忽視拋棄的命,可爸媽離婚的那天,媽媽卻向我伸出了手,於是從那天開始,我便暗暗發誓一定要給媽媽爭一口氣。
學習上我隻能占據中等,卻在鋼琴上天賦極佳,音樂老師賞識我從不將我視作殘廢對待,相反還把鋼琴比賽的資格給了我。
為此我有空就跑去練琴,想把最好的琴音帶給媽媽。
思及此處,我還是盯著陸好好的眼睛堅定的搖了搖頭。她像是沒想到我能這麼回答,呆愣的一瞬間甚至忘記了演戲。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了似的,輕輕伏在了我的耳邊。
“姐姐啊,你真是長大了,骨頭硬了。”
“怎麼?以為這麼多年不在我身邊就能挺起脊梁嗎?”
“你想錯了,這一輩子你都爭不過我的…畢竟,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既然是個哭不出聲的啞巴,那就自己想辦法,把委屈咽下去吧。”
她話音剛落,便又恢複了剛剛那副柔弱又虛偽的嘴臉,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
還沒走幾步便呢喃著跌倒在地,擦破了手掌。
被那男孩抱在懷裏時,一捧春水似的直往他懷裏鑽,哭的嗓子嘶啞。
“阿茂,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媽媽不要我,爸爸還整日裏加班不露麵,隻丟下我一個人。”
“我是個廢物什麼也攥不住,我好怕…”
我再也沒有耐心看著陸好好在我麵前演戲,強撐起身要走時,卻又被人狠狠的扯住了頭發。
那男孩眼裏帶了幾分狠意,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衝著陸好好開了口。
“好好,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就沒人能把屬於你的東西奪走。”
我不停的掙紮,試圖推搡開他扯著我的手,卻被他反拽著手腕按到了地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時,就隻感受到了手指處鑽心般的疼痛,隨即便開始發麻發木。
順著視線望去,入目的隻有一片鮮紅,和我被碎石砸的血肉模糊的右手。
手指被尖銳的碎石砸穿,露出裏頭透紅的血肉,指甲猙獰的掀開翹起,雖然已經麻木的感受不到痛,卻還是讓我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陸好好似乎是沒想到那男孩能下了死手,隻尖叫一聲後便癱坐在地,臉上一陣陣青白交錯近乎透明,就連吐出的話都不再那樣趾高氣昂,反而帶了幾分難以察覺的懼意。
“阿茂!你怎麼下了這般的狠手!若是她回家告狀,毀了你一輩子怎麼辦阿?”
她話說的好聽,看似處處替那男孩著想,可我心裏卻清楚的緊,她那隻言片語,無非是在撇清自己,將過錯都推在別人身上。
那男孩也是個蠢的,半分算計聽不出來便罷了,還心疼的將陸好好摟進了懷裏輕聲安慰。
“好好你別怕,有我護著你,一定不會連累到你。”
“她一個悄無聲息的啞巴,又能翻出什麼水花?”
他隻向我撇下這麼一句就摟著陸好好轉了身,徒留下背影給我,任由我像是一條垂死掙紮的病狗似的,拖著傷痛的手連哭都哭不出聲。
緩了好半天我才有了幾分氣力,狼狽的握著右手起了身,踉蹌的向著附近的小診所走去。
酒精潑在傷口上的疼痛終於讓我回了神,隻能嗚咽的哭任由豆大的汗滴混著淚一顆又一顆砸濕我身上洗的發白的衣裳。
“丫頭,你這傷看著是嚇人了些,可幸好沒傷到實處,好好養上一段時間就好了。”
“可是你這傷…看著不像是自己弄的。”
“你別怪大娘多嘴,要是被人欺負受了委屈,可一定要和家裏人說啊。”
大娘喂了我止痛藥,傷口早就不那麼鑽心的疼了,可不知怎麼,她話音剛落的片刻,我眼前便又起了連天的霧。
我第一次被外人關心,心裏暖洋洋的還有些許的委屈,恨不得將過去的一切都一吐為快,大聲咒罵上天不公。
可我是個啞巴,什麼話也說不出,隻好強擠出了笑衝著大娘搖頭,隨即在兜裏掏出皺巴巴的零錢塞在大娘手裏。
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些慶幸,慶幸陸好好隻不過是為了為難我,不是奔著錢來,要不然,我怕是付給大娘的藥費錢都掏不出來。
不過想想也是,陸好好跟著爸爸,自然是吃穿不愁,被人捧在手心裏嗬護,而不像我,就連兜裏皺巴巴的保護費都是好幾個早上不吃早餐而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