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京城權貴們都想品嘗我的玫瑰花蜜。
我卻在及笄那年,誘哄了哥哥的朋友初嘗。
清醒後,我們的關係震驚了朝野,他的白月光也含淚離開了他。
我搬入了全京城最美的宅院,成為人人羨慕的將軍夫人。
他每次戰勝歸來,家中的燭火就沒有熄滅過。
京城裏的大姑娘小媳婦每每提到我家都臉紅羞澀。
直到男人的白月光回來了,他忽然發現我變了。
即使他將本屬於我的京都第一商鋪送給那個女人,
即使他把她們母女接進府,還親自教3歲的孩子喊他爹爹,我都不哭不鬧。
他以為我終於學乖了,懂得做一個大度的妻子。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早瞞著他用我自願替公主和親作為條件。
換來了我們和離的旨意。
一個月後,我與他再無關係。
1.
顧長風請旨回來後,直接走進了那對母女所在的西廂房。
直到傍晚,才出來在我的院子外隨便掃了一眼。
我每次想方設法想讓他陪我多待上一會兒。
他都會借口軍中有事離開。
每每在家陪我,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我鬧過、哭過、吵過。
他卻總叫我懂事,說我已經為人妻,便不該這般嬌縱。
可我學會了乖順,學會了賢惠,學會了大度。
他卻把另一個女人和孩子領回了家。
原來,所謂的懂事,隻是為了給另一個女人鋪路。
深夜,我吹了燭台,準備休息。
門外,卻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三長兩短,這是顧長風軍中慣用的叩門方式。
我披著外衣起身,居然看到了滿臉愁容的顧長風站在了我的門前。
看著他此刻的深情,和晚飯時那對母女的抽泣聲。
我便知道了,他的請旨並不順利。
陛下待我如親女,自然不會同意顧長風這樣娶平妻的行為。
而他如今來,也是為了那對母女求情,想讓我留下她們。
他帶著那對母女回來之時,將軍府上下,都以為我會哭鬧著不許她們進門。
畢竟,曾經我是那般嬌縱肆意。
就算是皇命,我也敢說抗旨就抗旨。
可這次,卻是我去宮裏為他求來了那道旨意。
顧長風在我門前站了很久,開口時聲音有些幹啞。
“雲煙,秋月母女是我......”
沒等他說完,我將他迎進門,遞給了他娶平妻的旨意。
“接她們進門吧。”
“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也不方便。”
看著我臉上的淡漠,顧長風的表情有些愕然。
我繼續說道:
“你的軍功是你征戰沙場多年,拿命換來的,就不要用在這些小事上了。”
我善解人意的微笑著,顧長風身子一頓,詫異道:
“你用什麼方法說服陛下的?”
是啊,他用赫赫軍功都換不來的機會,我又是如何換來的呢?
當然是我自請和離,替公主前去草原和親換來的。
我將用我的餘生去守護大晏的和平,也將永遠離開顧長風。
如今我和他之間,隻差一封蓋印的和離書。
當晚,顧長風當做補償,想留在房中陪我。
我拒絕了。
第二天,他便迫不及待的要我交出掌家權。
我同意了。
可他一頁一頁翻看著手裏的賬本和契約時,卻皺著眉為難道:
“家裏的賬本和契約有這麼多嗎?”
我點點頭:“將軍不信可以從頭過一遍,都是老夫人以前交給我的。”
我知道,顧長風是個武將,對賬本之事最為頭痛。
他不會仔細翻看,更不會發現一疊文書的最後,是我瞞著他寫好的和離書。
隻要他用了印,遞去宮中,我和他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2
我捏著手帕安靜地站在一邊,心裏卻並不緊張。
“要是將軍覺得這些事情太多,我可以替齊姑娘分擔。”
顧長風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他怕齊秋月被人欺負,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給她。
果然,顧長風臉色一僵,看也不看直接在契約書上一一蓋下自己的家主大印。
“雲煙,我也想讓你掌家,但你這些年太辛苦了。”
“大夫說了,你要好好休息,我們才有機會生一個孩子。”
好一個為了孩子。
他已經和旁人有了孩子,又何必在乎我們的孩子?
收好顧長風用了印的和離書,我去了皇宮。
不到半個時辰,皇後娘娘就出來了。
“和離的事情皇上已經同意了,一個月後就會下旨,你回去吧。”
我愣了愣,事情順暢的讓我有些不可思議。
臨走時皇後把我叫住,和藹的口吻帶著些心疼。
“有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
“禦醫查了,上次你帶來的安神茶裏,有大量的麝香。”
“這種麝香是馬麝,無色無味卻是極寒,女子用了很可能終生不育。”
話很輕,卻讓我的大腦瞬間空白。
馬麝!
那是西北軍中才有的麝香。
而那些安神茶,是顧長風親手給我調配的,我喝了三年。
整整三年,我何其難過自己無法生育。
不能給顧長風留下一男半女。
可顧長風卻說沒關係,甚至族裏有人叫他納妾,都被他嚴詞拒絕。
他說,他隻想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下。
原來,這就是他對我的山盟海誓。
原來,這就是我愛了五年的男人。
回到將軍府,我發現自己遺漏了一本賬本。
不想額外生事,我直接拿著賬本去了書房。
一進門我就看到了書桌上散亂的書信。
“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
字字句句都是有情人的甜蜜。
冷漠地瞥了一眼,我就準備離開。
轉身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信匣。
成親三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封書信。
每天他們都在背著我暗通款曲,哪怕是洞房花燭夜。
“一生一世一雙人。”
喃喃著顧長風常說的這句話,我知道。
這段他努力偽裝了三年的婚姻,不過是鏡花水月。
幸好,距離皇上賜下和離書。
還有,一個月。
而顧長風迎娶齊秋月的日子。
也是那天。
3
距離皇上下旨還有二十天。
顧長風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丫鬟跟我說,顧長風這幾日帶著齊秋月到處參加宴會。
不管是公主府舉辦的春日宴,還是伯爵府小公子的滿月酒。
甚至就連隻許男丁參加的談詩會,顧長風也會想方設法讓齊秋月露臉。
我知道,這是齊秋月融入京城貴族圈最快的方法。
隻是,踩著我的臉而已。
畢竟哪個好人家出席宴會不是帶著自己的夫人,而是帶一個還沒嫁進來的平妻。
今日我照常去給婆母請安。
一進門便看見齊秋月挽著顧長風的手,滿臉嬌羞。
顧長風坐在她邊上,眼裏都是繾綣,是我從未見過的神色。
見到我,婆母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語氣刻薄:
“你還有臉過來?你和長風成親也五年了,始終生不出子嗣,也不讓長風納妾。”
“若不是秋月要嫁過來,顧家的香火就要毀在你手裏!”
行禮的姿勢一僵,我抬頭看向顧長風,可他隻是不自然地偏過頭。
沒有半點為我說話的意思。
這不是婆母第一次因為子嗣為難我,卻是顧長風第一次沒有為我說話。
明明,不讓我懷孕的是他。
拒絕納妾的人也是他。
我默默地頓了半晌,內心很快無悲無喜:
“兒媳知錯。”
齊秋月假惺惺地開口:
“好啦,姨母您別生氣了,就算姐姐生不出孩子,你也消消氣吧。”
如今,我才知道,齊秋月是顧長風遠房的表妹。
二人在鄉下時便青梅竹馬。
後來,顧長風得了軍功步步高升,又得了我這個郡主的青眼。
在我和他初嘗後,齊秋月才不得不離開了他。
原來,他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垂下眼擋住眼裏的苦澀。
一個人坐在了離他們最遠的位置。
不多會兒,丫鬟端上幾盤糕點,我正打算嘗一口卻聽見顧長風怒氣衝衝地開口:
“誰做的杏仁酥!給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拿著糕點的手一頓,我下意識地看向顧長風。
成親三年,顧長風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在宮宴上當眾請旨,撤下了所有和杏仁有關的菜式。
因為我對杏仁過敏。
為此,顧長風成了京城所有女子的完美夫君。
我正想開口讓他饒過下人,卻聽見他說:
“你們都給我記好了,表小姐不能吃任何和杏仁有關的東西。”
“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們記不住,別怪我不客氣。”
短短兩句話,就打碎了我所有的驕傲。
而今,我知道顧長風從沒愛過我。
知道他騙我向皇上求娶齊秋月。
知道他已經在收回所有對我的偏愛。
可我還是忍不住告訴自己。
五年的相識,三年的夫妻,顧長風對我總還是有一點情分的。
哪怕隻有一點點。
原來......
連這最後一點情分,都是假的。
4
距離皇上下旨和離還有十天。
皇後邀請各家女眷進宮賞花。
顧長風早早就備好了馬車在門外等候。
我下意識地將手遞給顧長風。
他躲開了。
“光天化日的,不太好。”
我愣住了,隻是拉我一把而已。
兩年前我不小心在宮宴上貪杯,不肯坐馬車。
顧長風便將醉醺醺的我抱在懷裏,從皇宮一直走回了將軍府。
迎著丫鬟怪異的目光,顧長風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扯了扯嘴角,獨自上了馬車。
“姐姐,你可真慢。”
車廂裏,裝扮精致的齊秋月笑著向我問好。
我明白了顧長風拒絕的原因,垂下眼嗤笑一聲。
想明白了,心裏也就不難過了。
路上,我隻專注盯著窗外的風景,不願分一個眼神給他們。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偶爾回頭,我總能對上顧長風幽深的眼睛。
我也不想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牡丹很好看,宴會也很順利。
除了席間各女眷不斷投來的打量、嘲諷和偶有幾分憐惜的眼神,似乎都很圓滿。
齊秋月也正式在皇後麵前露了臉,隻是效果不佳。
皇後冷著臉,當場質問顧長風:
“本宮是正宮,邀請的也是各家的正妻,你今日帶一個妾室來是想打我的臉嗎?”
顧長風立馬拉著驚恐的齊秋月跪下:
“啟稟皇後,秋月是平妻,不是妾室。”
皇後冷笑一聲:
“平妻就不是妾了嗎?你問問在場諸位女眷,可有誰認同你的話?”
“你別忘了,和你拜過天地的是辛雲煙。”
“眼前這個,就是妾,也隻能是妾!”
隨著皇後娘娘擲地有聲的話落,女眷們也紛紛開口。
“皇後說得對,什麼平不平妻的,妾就是妾。”
“是啊是啊,之前還說顧將軍是什麼天下第一的好男人。我看啊,都是假的。”
“可不是嘛,還不如坦坦蕩蕩承認自己三心二意,裝什麼裝。”
顧長風臉色漲紅,狼狽地帶著齊秋月告罪離開。
宴會散場後,皇後給了我很多賞賜,像是安慰,又像是同情。
回到將軍府,我打算將賞賜分給齊秋月一半。
畢竟,距離和離沒有幾天了,我不想再生出事端。
攔住要報信的侍從,我抬手準備敲門。
卻聽見裏麵傳出了齊秋月哭訴的聲音。
“長風,你不是說要娶我為妻的嗎?為什麼我要變成妾了?”
顧長風歎了口氣,溫柔地勸解道:
“不管外麵人怎麼說,在將軍府,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齊秋月繼續問道:
“那辛雲煙呢?你娶了她三年,你有沒有愛過她?”
我吸了口氣,手不自覺地握緊。
顧長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秋月,我愛你,隻愛你。”
“當年,我答應和她成親,不過是為了在京城站穩腳跟。再把你們接來。”
“你不要生氣我當初給她下藥那時,我根本沒有碰她。”
“如果我不這樣做,怎麼能短短三年時間,就升到鎮國將軍的位置呢。”
僵在空中的手無力落下,鐲子磕到門環發出一聲脆響。
“誰在外麵?”
5
顧長風推開門,與我通紅的眼眶對上。
“雲......雲煙......”
顧長風結巴了。
我用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夫君,皇後娘娘給了我一些賞賜。”
“我特意放到大廳了,讓秋月妹妹先挑吧。”
說完我立刻轉身離開。
再待下去,哪怕一秒,我都要控製不住心裏的情緒。
直到走出院子,我還能感受到顧長風慌張、炙熱的眼神。
我咬緊牙關,兩眼赤紅。
顧長風,你真讓我惡心。
惡心至極。
這麼多年,我都因為自己當年的衝動,有些懊悔。
覺得是我故意逼迫他娶了我。
沒想到,他居然......
居然這樣的齷齪和不堪。
距離和離還有五天。
醉醺醺的顧長風推開了我的房門。
我坐起身,連忙用被子遮住自己穿著中衣的身體。
“誰讓你進來的?”
顧長風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有些惱怒地說道: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為什麼不能來?”
沒有理會他,我把丫鬟叫了進來。
“將軍喝醉了,你扶他回主院吧。”
顧長風推開了丫鬟,在榻上坐下:
“誰說我要回主院?”
我了然的點點頭,吩咐道:
“那你把將軍送到齊小姐的院子裏去。”
本來已經閉上眼的顧長風猛地站了起來,憤怒地瞪著我:
“辛雲煙,你瘋了是不是?你居然要把我送到別的女人的院子裏!”
“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丈夫!”
想到那天聽到的話,我扯了扯嘴角:
“那你呢?有把我當成妻子嗎?”
顧長風一愣,態度軟了下來。
“雲煙,我知道秋月入府做平妻,你心中不快。”
“我隻是......隻是想給你一個孩子。”
我冷笑一聲,語氣裏都是諷刺。
“給我一個孩子?看來妹妹入府便是祥瑞。”
“托她的福,往日生不出子嗣的我,也能枯木逢春了。”
下藥的事情被我嘲諷著挑破,顧長風怔愣了一下,伸手像是想要拉住我。
“雲煙,我......”
話說到一半,門外便響起了一個丫鬟的叫聲。
“將軍!表小姐身體不舒服,請您去看一看。”
顧長風縮回了手,沉默著站在原地。
“去吧。”
我放下床簾,將自己與他隔開。
顧長風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了我很久。
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顧長風終於還是轉身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讓貼身丫鬟整理好了我所有的嫁妝。
既然要和離,我不想帶走將軍府的任何東西,也不想讓他占我一絲便宜。
到了成親這天,我換上了出嫁前的衣服。
顧長風卻穿著婚服走進了我的房間。
明明是新郎,他的臉上卻不知為何帶著些惆悵。
“馬上我就要和秋月拜堂了。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我點點頭,當然有:
“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顧長風眼神一黯,沉默良久說道:
“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我沒說話,站起身推開他朝外走去。
該迎接賓客了。
顧長風,施舍的愛我辛雲煙從來都不需要。
距離皇上下旨和離還有三個時辰。
府裏到處都掛滿了紅色的綢緞。
在京城,這是隻有正妻進門才能使用的禮儀。
距離和離還有兩個時辰,我站在主廳,笑著麵對各方打量的目光。
距離和離還有一個時辰,顧長風沉著臉,前去迎親。
距離和離還有半個時辰,顧長風下馬踢轎門。
牽著齊秋月的手,兩人在眾人擁簇下走進大堂行跪拜之禮。
路過我的時候,顧長風頓了頓,眼裏帶著我看不懂,也不想懂的情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
“聖旨到!”
一群錦衣衛護著身著宮服的公公闖進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