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告一段落,到了午飯時間。
程如從飯盒中拿出一份飯菜遞給我,帶著不經意的小心和關切:「姐姐,有沒有什麼忌口的?」
我搖了搖頭。
程如一邊熱心地給我夾菜,一邊問我吃不吃薑蒜。
手上動作不停地將瘦肉雞蛋全往我碗裏夾,想必她推測精神病院裏的夥食一般,想給我加加餐。
那眼底的熱切和麵上的笑容,讓我有些陌生,卻不討厭。
我知道她想讓我吃點好的。
果斷接過她手上的飯菜,一口一口遞進嘴裏,慢慢咀嚼著,像是在吃什麼美味無比的東西。
但其實,我什麼都嘗不出來。
院裏的飯菜從來沒有菜味,加上吃了七年的藥,我的味覺早就退化了。
可在我午夜夢回時,卻總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家小餛飩的香味,香糯酥軟。
像家的味道。
[精神病患者自白第二期]
或許是為了緩解我情緒上的低迷,程如下午的采訪,首先拋出一個關於美食的話題。
「你有沒有最想吃的食物?比如說一道菜,一種水果,或是什麼小蛋糕之類的?」
「小餛飩」
我沒有任何猶豫地開口。
「很好吃嗎?在哪裏?」程如循循善誘地問著。
好吃嗎?
好吃的,那還是程景淮第一次請我吃的東西,那時的他還是海大大三的高材生。
他剛做我家教時,我也從不理他。
在我那貧瘠的認知裏,他和外麵的人一樣壞,一樣討厭。
直到我發現,他從不在我背後叫我瘋子,神經病,而是每一次都一本正經地喊我大名
「虞汀晚。」
我說不出當時心底酸澀的感受,隻覺得不討厭。
他每次上課,我都是一邊聽課一邊畫兔子。
和那些家教不同,他從來沒有撕碎過我的兔子,反而疑惑地問我:「你確定你畫的是兔子,不是什麼狗狗?」
我生氣了。
你才是狗。
程景淮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從來不會因為一道題給我講好幾遍發火。
每次我聽懂了就會看看他。
直到有一道題我看了他了五次,他抿緊了唇,盯了我半晌,我以為他會生氣。
可他隻是笑了下,柔聲道:「我們來講下一道題。」
那次測試卷摸底,我花了0分鐘全部做完,沒有一道錯題。
他年輕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高興。
「你想要什麼禮物?或者我請你出去吃飯?」
我默了默,第一次開口:「你說家鄉味道的小餛飩,想吃。」
太久的沉默,讓我的聲音沒有少女的明媚,隻剩下幹澀暗啞,像一隻鴨子。
可程景淮沒有半點嫌棄,笑得眉角飛揚:
「好,我帶你去。」
海大學校門口的攤子,十塊錢一碗,有蝦米香菜,也是媽媽平時不讓我吃的路邊攤。
可卻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餛飩。
「姐姐你這麼說,我也好想吃,改天我向陳院長申請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程如的眼裏亮晶晶的,帶著快要溢出來的善意。
我羞澀地點點頭,心裏悄悄期待著。她見我狀態還行,又問了一個問題。
[在進入精神病院以前,你有很喜歡的事物和......很討厭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