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21日,天氣晴。
說實話,我最近已經好久沒有寫什麼東西了。每次對著電腦,看著手機,眼前總會花,坐在那裏半天,卻什麼也寫不出來。
可還是想說什麼,聊點什麼。
前些天有些人私信問我,“抑鬱症是什麼感覺啊,明明活著那麼痛苦,為什麼還要活著?”
前些日子回老家,我坐在裏屋,頭頂上是呼啦呼啦旋轉的大風扇,超大的,可以把人頭都旋掉的那種。
沉悶,熾熱,窒息,濃濃的無力感包圍著整間屋子,我抬起頭看著呼啦呼啦轉的風扇。它真的存在好久了,大概我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就有了。
它轉的那麼快,為什麼不掉呢?
如果我吊上麵,它會塌嗎?
等我猛地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爬到床的上鋪了。
我站在風扇下麵,如果如果我在高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我的頭就已經沒了。但如果我伸出手,也許......
“人活著真沒啥意思,要是再這樣下去,哪一天我也找根繩算了。”
剛聽完,我甚至開始在腦子裏認真的思考用什麼繩子比較好。這是個男的聲音,約麼著要有40以上,我有了那麼一絲絲興趣。
走出去的時候我擼下了自己的袖子,蓋著自己的手臂。雖然已經到了悶熱的夏天,但我依舊穿著長衫。我裝作出去接水的樣子,聽著他們的談話。
“現在活著比以前累多了,20年前大家吃不飽,隻想著吃哪有那麼多事。現在呢,天天都是事事,哪一天呐,真找根繩送自己走算了。”
在現實生活裏,這樣的話我們都聽了太多太多。
“今天累死了,是不是死了就能休息了。”
“活著好沒意義啊,死了算了。”
“今天也依舊是想死的一天,要不是為了什麼什麼,我早就去死了。”
以至於我聽到麻木,所以我並未在意。
畢竟我自己都不想活下去。
以前的人,總是想著該怎麼活。
現在的人總是想著該怎麼去死。
後來,我聽爺爺說,這個男的媳婦跑了,老娘也被他姐姐接走了,他也飄在了村旁邊的大坑裏。
至今,我們仍未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間滑了進去。
但都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說實話,聽到消息的時候我有些嫉妒他,為什麼死掉的不是我?
2018年6月3日,天氣陰轉多雲。
抑鬱症是什麼感覺呢?
抑鬱症是一堵圍牆。牆內的人說牆外的人是瘋子,牆外的人說牆內的人是傻子。
當謾罵,冷暴力,一句不合常理的指責出現的時候,沒有人會在意自己到底說出了什麼,我隻看見一塊又一塊的磚被丟過來。
磚塊越來越多,越堆越高。
終於有一天,我什麼也看不見了。陽光再也無法透過縫隙射進來,我終於知道自己生病了。
我在城堡裏呐喊,嘶吼,有人過來指指點點,”我好像聽見猴子的叫聲了。”
他們走了,圍牆又厚了一層。
我漫無目的翻看著自己的筆記本,一頁又一頁,沒印象,沒印象,沒印象,完全沒有印象。
現在是什麼時間呢?
我抬起頭,看向陌生的天花板,好白啊。我伸出手,撫上自己的脖子,慢慢地合攏、收緊,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
眼神開始放大,舌頭開始往外麵延伸,精神上開始麻木,像是一條被夾著舌頭的落水狗一樣。
過了許久,我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手,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的思緒,實際上我也什麼都想不到,我是誰呢?
有人進來了嗎?
我扭過頭,隔著窗戶看向來人,眼淚忽然不聽話了,滴答滴答地就落了下來。
“媽,我想不起來我是誰了。”
等再次出院之後,已經是一個月後了,在這短短的一個個半月裏裏,我共接受電療35次。
在醫院的四十幾天,在我腦海裏就像過了短短的十幾個小時。
疼,很疼。
母親坐在旁邊,抱著我說,“沒事,沒事,想不起來也沒有事情。”
後來的我,喜歡吃雞子、魚籽、重口味的內臟,有一次,母親一臉震驚看著我拿著鹵雞子坐在桌前,我淡漠回望她。
可實際上除了最初的情感波動,到現在我幾乎已經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了。此時我已經提不起自殺的念頭,活著有什麼意義,死了又有什麼意義。
記憶空白,我仍然想不起來病中的兩三年發生過什麼,這一段時間好像被洗掉的錄影帶,即使努力去回憶,也隻有偶然飛過的淩亂畫麵,還亂入著馬賽克和雪花屏。
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坐在床邊,透過窗往外邊瞅著,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一看便是一上午。家人擔心我又是想跳樓,可我真的單純隻是發呆罷了。
你又能指望一個20多歲大齡嬰兒做些什麼呢?
從醫院回到家裏後,我就很少出自己的屋子,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
明明就是剛出門,卻一個轉身就忘記了自己原來走過的路。在自己生活了20多年的社區裏迷路,也是沒有誰了。
走在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最怕的就是別人和你打招呼,畢竟啊,我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三個月後,記憶開始逐漸清晰,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記憶一股腦開始回來了。
就像是有人按著你的腦子再往裏麵灌一樣。
我仿佛分裂了一樣,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那個哭的歇斯底裏,要死要活的人不是自己,一個聲音卻在說那就是你。看看吧,那麼醜陋的你,帶來那麼多麻煩的你為什麼還在或者呢。
四個月後,久違地我第一次做夢了。
我告訴母親時,起初她是欣喜的。
在夢裏,那個長的和我很像的人對我說:“對不起啊,我太累了啊。”
當我說到這裏的時候,還記得當時原本帶著笑容正在切菜的母親,忽然淚流滿麵。
2019年3月14日,天氣陰
今天出門遛狗的時候,看見了一位同樣在遛狗的大男孩。
實際上這並不是第一次遇見他了。在我第一次下樓遛逗逗的時候,我就看見他了。當時的我還是很茫然的,獨自出門的時候已經沒有怕的感覺了,有逗逗在,它可以把我領回來的。
逗逗是一隻很可愛的薩摩耶幼犬,笑起來就像個會發光的天使。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母親說我的眼睛都在發光。
一開始,他隻是遠遠的看著。
還記得那隻大金毛第一次朝我撲過來的時候,他驚嚇的樣子。出乎意料的是,我倒是沒感覺到害怕。
他急忙跑過道歉,一米八的大個子不斷低頭彎腰的樣子有些滑稽,畢竟我四舍五入1米6。
我笑出聲音的時候,能看見彎著腰的他的耳朵漸漸染上了紅色。
然後我也震驚了,我竟然會笑了。
他牽著狗跌跌撞撞地逃跑時,我的笑聲也越來越大。
還記得那天回到家裏,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嘴角上揚的樣子。
那天我又久違的做了夢。
還記得在夢裏,我爬上了窗戶,外麵好高。一個人急忙衝了過來,把我抱了下去像是在抱著小孩子一樣。我咯咯的笑著,十分開心的樣子。
然後,畫麵一轉,我又看見了那個女人。
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人伸出手,她笑著,“我來接你了。”
我伸出手,想去觸碰她,好冷啊。
然後她開始笑,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瘋狂。她的身上開始流血了,血越來越多。
我永遠忘不了她用流血的眼,瞪著我說,“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你。”
我大叫著醒來的時候,母親已經衝進了我的屋子裏。我抱著她,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但在這之後大概一星期,他才慢慢地離我們越來越近。
我總能感覺到,有人在我身後注視著我。
那天,我故意越走越慢,他在我的後麵遠遠的跟著,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連我們的距離越拉越近,也沒有發覺。
最後,我索性就不走了,停在那裏。逗逗也很聽話,也乖乖地坐在那裏,時不時搖搖尾巴。
那隻大金毛看見我停了下來,估計以為我是在等它。也不管自己脖子裏套的牽引繩了,撒開腿就往我這裏跑。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可已經晚了。
我看著他和金毛開始賽跑,硬生生地把金毛扯向另一個方向,最後竟然把金毛帶跑了。
我笑得肚子痛,以至於我一回頭看見看見買菜回來的母親在我身後抹淚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那兩天母親總是偶爾提起,我可以出門的時候打扮一下。
“我的女兒那麼漂亮,打扮一下子就更漂亮啦。”
她看上去真的很高興,她真的以為我還有未來嗎?我還可以有未來那種悲哀是幸福嗎?
可當她偶爾想著提起父親時,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爆發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屋子裏可以砸的東西已經全被我砸了。
“媽,我求你了,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吧。”
“媽,讓我去死吧。”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討厭一個人可以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