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深有嚴重的情感障礙。
在一起七年,我們不牽手,不接吻,不做,永遠分房睡,連餐具都不會共用一個。
可後來,我卻看到他在辦公室裏,把嫵媚動人的心理醫生抵在牆角,沉醉親吻。
於是我隻留下一封離婚協議書不告而別。
兩個月後他找到我,笑得寵溺又溫柔。
仿佛滿心滿眼都是我。
“昭昭,我把病治好了,以後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愛你了。”
“以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從前我對你的傷害,定會用餘生來彌補。”
可我卻淡淡推開了他的擁抱,噙著笑意,摟住竹馬傅川的胳膊。
“不必了,霍庭深,我結婚了。”
在他震驚又受傷的眼神中,我拉住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腹部。
“已經兩個月了。”
“不是你的。”
提前結束出差後,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偷偷回了家。
深夜,我拉開房門,正巧和妝容精致,隻是神色略顯疲憊的女孩兒撞上。
她見到我,高昂著頭,故意露出脖間曖昧的吻痕。
“是許昭姐啊。”
“阿深剛剛接受了治療,現在正在休息,您輕聲點,別打擾到他了。”
“他這幾天很忙,難得能睡個好覺,你可別……”
“你一個恬不知恥的上門服務女,也配教我做事?”
我微微一笑,盯著她驟然變得慘白的麵容,心裏卻並沒有痛快多少。
回家關上門,我徑直進了臥室。
房間裏,曖昧的氣味還未完全消散,混雜著其他女士香水的味道壓住了我買來的獨特的香薰氣息。
我盯著床上裹著浴袍沉沉睡去,連用過的東西都沒取下來的霍庭深,忽然覺得喉嚨一陣惡心。
把連夜打印出來的文件扔到他臉上後,我隨手拿起香薰,看也不看,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裏。
混了氣味的香薰不能留。
臟了的男人,我也不想再要了。
霍庭深是霍氏總裁的私生子,剛被認回來時性子固執冷淡,融不進圈子,幾乎沒什麼朋友。
我被美色迷昏了頭,非要當那個溫暖他的小太陽,成日圍在他身邊繞著他打轉,努力給他散發著自己所有的陽光。
他不懂社交禮儀,我便一個手勢一個動作地教他。
他不懂人情世故,我便替他擋下那些不懷好意的陷阱。
他不被霍家的長輩認可,我便求著父親主動上門訂了他和我的親事,決不讓他被任何人輕視。
就這樣處了三年,他麵上依舊對我不冷不熱的,對待我時冷冰冰的模樣,甚至更甚他人。
我的熱情在一日一日的沒臉沒皮中,被磨損得七零八落。
終於,在某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大家聚在一起喝酒,竹馬傅川借著酒意向我表白。
我瞄了眼霍庭深無動於衷的模樣,自嘲般扯了扯嘴角,笑著接過傅川送來的一大捆熱烈的玫瑰。
在所有人的起哄聲裏答應了他的告白,糾纏親吻。
臉上的潮紅漸漸散去,看到傅川滿眼幸福的模樣。
我猛地意識到自己腦子一熱,幹出了無可挽回的錯事。
去洗手間狠狠用冷水衝了好幾把臉,我咬緊牙關,正打算給傅川發消息,把他單獨叫出來認錯挨打。
可經過拐角,手剛摸上手機,我就被一隻陌生的手臂猛然扯到一旁,抵在角落裏,無處可逃。
還不等我掙紮,帶著酒氣的粗重的喘息聲撲在我的臉上。
感受到這熟悉的聲音,我愣住了。
霍庭深似乎喝了許多酒,昏暗的燈光下,他猩紅著眼眶,喘著粗氣,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死死盯著我,仿佛要在我的臉上盯出個窟窿。
“不是喜歡我嗎?不是我的未婚妻嗎?”
“為什麼要答應跟他在一起?”
我被這莫名的質問弄得暈頭轉向,清醒過來時,隻覺得心頭一股無名火噌地把整個人都點著了。
“霍庭深,你有病吧?”
“我追了你三年,你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我,對路邊的狗都比對我熱情,我是有多犯賤才要繼續死咬著你不放?”
“至於親事,能訂就能退……”
“可是許昭,我喜歡你!”
“你從來不知道,我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我驚地瞪大雙眼,直勾勾盯著他那雙看上去無比誠摯的眼,隻覺得無比諷刺。
良久,我抬起眸,撲哧一笑。
“是嗎,你以為喜歡,是靠嘴說出來的嗎?”
“我要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察覺到我的冷淡後,霍庭深眼眸中的急切與愛意似乎更濃烈了。
我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未經思索的賭氣的話脫口而出。
“隻要你從陽台上跳下去,我就……”
“砰!”
一瞬間,我的臉色慘白。
可伸出去的手,卻隻摸到了霍庭深從空中掠過的衣角。
那天晚上,霍庭深從三樓一躍而下,用驚天動地一場跳樓,證明了對我鋪天蓋地的愛意。
那天以後,我也才知道,原來霍庭深有嚴重的情感障礙。
簡單來講,他是回避型依戀人格。
愛人對他的愛意越濃,他的抗拒越深,反之亦然。
所以我對他嗬護備至,他隻會給我冷臉。
反而在我和傅川擁吻時,他才能克服心中的冷淡,強勢向我表達愛意。
拿著病曆報告單,我無奈苦笑。
這算什麼?
我的愛和他的愛,仿佛成了天上的星宿。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斷了條腿的霍庭深卻絲毫不在意身上的傷,反而一改往常冷淡的態度,把我小心翼翼擁入懷裏。
“昭昭,對不起,我不是想要故意冷淡你,隻是身不由己……”
“每次對你冷漠,我都會無比後悔和痛恨自己,我每次都想著,下次見到你,一定不能再這樣了。”
“可是真的再見到你,我的身體好像又不受自己控製了。”
“我知道我有病,身世也不光彩,根本不配跟你站在一起。”
“可是看到你和別人接吻,我的心好痛,我知道,如果不能做些什麼,我就真的會永遠失去你了。”
“我不想……永遠失去你。”
他怯生生摟著我的腰,把頭靠在我的懷裏,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像隻生怕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那時的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衝昏了頭腦,一心隻想著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愛意的偉大,隻是詩人編造出來美化欲望的謊言。
它甚至克服不了小小的心病。
在所有人的不看好中,我和霍庭深在一起了。
傅川在知道這件事時沉默了很久。
可他終究沒有對我惡語相向,隻是歎了口氣,揉了揉我的頭發。
“昭昭,咱們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算不能在一起,小爺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
“霍庭深那小子不得勁兒,說是有病,我看多半都是裝出來的,你可得警醒著點兒。”
我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放進心裏去。
夜晚,我故意熄了燈,想著看不到臉,或許能讓霍庭深的感覺更好一些。
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他靠近的身子正逡巡在我附近。
可他就像一架找不到降落位置的飛機,一直在天空盤旋,遲遲不肯落下。
終於,他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俯下身,低頭想親吻我的嘴唇。
可還未觸碰,他便如被荊棘猛然刺到了一般驟然彈開。
然後狂奔到洗手間,對著馬桶一陣強烈幹嘔,獨留我孤坐床邊,臉色蒼白。
事後,他努力了數次,可每次,都以讓我無比羞恥的反應告終。
他說:“昭昭,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一定會治好這個該死的病,跟你好好在一起。”
我信了他。
於是七年裏,我們沒有性,沒有吻,甚至連牽手的觸碰都沒有。
霍庭深的確在積極治療,他見過國內外無數權威專家,可他們都對他的病無可奈何。
直到遇見陸妍。
陸妍在西班牙生活過,性子熱烈奔放,笑起來像童話裏的野玫瑰一樣嬌豔。
她是霍庭深媽媽家親戚的孩子,和他是青梅竹馬。
因為知道他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所以她大學主攻心理學,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後,在霍母的安排下,成了霍庭深的私人心理醫生。
起初,我並不知道這一切。
直到那天,我提前去了霍庭深的心理谘詢室,卻不小心看見他把她抵在牆角,雙眸猩紅。
陸妍勾起嘴角,笑容肆意明媚。
“阿深,剛才做的,是國外最先進的厭惡療法。”
“你最排斥接吻,便用無數次的接吻讓你脫敏。”
“看起來這種方法確實管用,你的狀態,可比之前好多了。”
霍庭深直勾勾盯著她,忽然,他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他說:“陸妍,你的這種治療方案,真的很低劣。”
然後伸手扶住了她曼妙如蛇的腰身。
他說:“你的所作所為,真的讓我無比惡心。”
然後跟她唇齒糾纏,呼吸錯亂。
我怔在原地,拎著的禮品袋把手指勒出紅痕都沒有感覺。
直到陸妍的助理不小心驚呼出我的名字,一直糾纏的兩人才猛然驚醒。
我回了自己家。
霍庭深在風聲呼嘯的雷雨中跪在我家門口。
他跪了一整夜,隻為求我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於是我讓他進了門,大發慈悲給了他三句話的時間。
一進屋,他顧不得滿身的泥濘和濕漉,徑直走到我麵前,想直接摟住我。
“昭昭,你聽我解釋……”
他語氣慌亂,向來含情的桃花眼也沒了往日的鎮定。
“陸妍說要給我提供一個新的治療方案,可我一開始不知道,她說的方案,是用她自己當藥,來跟我親密接觸……”
“我對她真的沒有任何心思,之所以讓她接近,隻是為了治療而已。”
“哦?”我諷刺一笑,“你這治療的方式夠特別的,接下來是不是還得做恨呐?”
“霍庭深,我許昭不是流浪狗,什麼臟東西都吃得下。”
“現在你已經臟透了,我不要你了,滾吧。”
霍庭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便讓管家把他丟出去。
可他卻撂倒了所有的保鏢,不顧我的掙紮,強製把我摟在懷裏,眸色如血。
“昭昭,我接受治療,是為了有一天麵對你的時候,能像個正常人。”
“昭昭,我愛你,我不會跟你離婚的。”
見我不為所動,他眼底閃過一絲狠光。
“許氏的資金鏈現在似乎有些小問題吧,如果我推波助瀾一波,你猜會怎麼樣呢?”
我原本無聊到敲擊桌麵的手指,忽然頓在半空。
“昭昭,別逼我。我愛你,我不想害你。”
“我答應治療,隻是為了讓我們能更好地在一起。”
霍庭深用最哀求的語氣,朝我說著最惡心的話語。
我抬起頭,盯著他目光灼灼的模樣,忽然笑了。
“霍庭深。”我緩緩開口。
“你還真是賤得慌。”
“無所謂你怎麼說。”霍庭深咧起嘴角,在我額頭上第一次留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
“許昭,我愛你。”
“你看,陸妍的治療還是有效果的,起碼現在,我可以碰你了。”
“等我克服了所有的心理障礙,我一定會跟你像正常情侶一樣,牽手,接吻,做……”
“等我。”
那一夜,屋外大雨紛飛。
我靠在他的懷裏,心卻徹底凍死在寒冷的窗外。
攤牌後,霍庭深更加不避諱和陸妍的關係了。
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他會直接去陸妍的診所“接受治療”。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治療”,好像的確有些效果。
他不再厭惡和我不小心的接觸,甚至可以主動在人前牽起我的手,自然地摟住我的肩膀。
隻是能取得這樣的效果,他和陸妍會“治療”得有多厲害,不言而喻。
半年後的某個深夜,霍庭深回家時喝得醉醺醺的。
這次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反而跟著我回到我的臥室,醉意朦朧地把我撲倒在床上。
感受著從未觸碰過的他的體溫,我向來平靜的心,卻不可壓抑地泛起一絲微弱的波瀾。
到底愛了他這麼多年,倘若還有機會能夠好好來過,我也不是不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
況且如今許氏已經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就算重歸於好,我也絕不會處於伏低做小的位置。
霍庭深帶著醉意的吻密密麻麻落在我的身上,他動作輕柔地褪去我的衣物,溫柔地不可思議。
“上次隻是意外,這次不會把你弄疼了。”
“陸妍,我給不了你名分和愛,隻能給你這個。”
“抱歉。”
一瞬間,我渾身都僵了。
鋪天蓋地的惡心感瞬間裹滿了我全身,推開他的一瞬間,我恨不得把被他碰觸過的地方全都扒下來撕碎。
死一樣的寂靜中,他的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我機械地拿起手機,來電顯示叫妍妍。
接了電話,陸妍甜膩到令人反胃的嗓音驟然響起。
“阿深,你的領帶還在我這裏,明天記得拿。”
“對了,其實我想告訴你,剛才我說疼,是假的啦。”
“其實,很舒服哦。”
我再也忍不住,掛斷電話後衝進衛生間就是一陣強烈的幹嘔。
一天後,我沒有告訴霍庭深,在拜托律師處理一些股權方麵的文件後,改簽了機票,提前一天出差。
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所有的工作後,我帶著打印出來的秘密文件, 回了那個讓我無比厭惡的家。
把它扔到了熟睡的霍庭深臉上。
拉黑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後,我又換了張電話卡,獨自一人上了去歐洲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