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遠處，沈瑤身子緩緩一僵。

痛感早就過去了，可她，卻也想知道……

這麼多年，陸錦辰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

不是一年，不是兩年，他們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處了整整二十多年。

下一秒，他清冷的聲音，混著晚風吹進她的耳朵。

“沒有。”

“我對沈瑤，從來都隻有責任，沒有感情。”

“在你之前，我從沒有喜歡過誰，隻是父母告訴我，沈瑤是我的未婚妻，我出於責任對她好，僅此而已。”

“我對她做的所有一切，都隻是服從命令，櫻櫻，隻有你，是我自己選擇的。”

服從命令。

這世間怕是沒有比這更殘忍的四個字了。

霎時，沈瑤笑出了聲。

而陸錦辰說完本要吻齊櫻，聽到這笑聲回頭，正好看見了不遠處的沈瑤。

他眼神一凜，下意識擋在齊櫻身前：“你來幹什麼？”

他這是覺得，自己又會傷害沈瑤？

興許是早就痛麻木了，此刻，沈瑤隻覺得內心無比平靜。

她朝他走過去，“我想和你談談。”

有些事情，也該解決了。

陸錦辰蹙眉，“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沈瑤盯著他，“你連跟我溝通都不肯，就想讓我放棄婚約嗎？”

果然，一提到“婚約”，他黑眸一動。

最終，陸錦辰還是讓齊櫻先上了車。

今晚的月色很美。

像極了十七歲的那個夜晚。

那晚，陸錦辰牽著她的手走到月色下，她問他要報考什麼學校，他偏頭看她，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瑤瑤，你在擔心什麼，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來，一定會有你。”

現在，他的未來，已經沒有她了。

“你想說什麼？”哪怕隻有兩個人，陸錦辰為了避嫌，還是和她保持了一大段距離。

沈瑤靜靜的看著她，每個字都像被咀嚼過千百遍。

“我想說，陸錦辰，我喜歡你。”

聽到“喜歡”兩個字，陸錦辰蹙了蹙眉。

以為她還想死纏爛打，剛要直接走人，但下一秒，沈瑤就再次開口，絲毫沒有表白後的羞澀，“可我今天才徹底明白，原來你真的一直隻把我當成聯姻對象看待。”

甚至，都不是一個具體的人，隻是一個聯姻對象。

是誰都可以，是誰都無所謂。

陸錦辰冷冷看她，“所以呢，你想說什麼？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可能喜歡上你，更別提接受你的表白。”

沈瑤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搖頭。

“我不是在表白，這些話，也不是說給你聽，我是說給被你困住了一整個青春的，我自己聽。”

我在告訴自己，這些年的自作多情，有多可笑。

陸錦辰一怔。

下一秒，沈瑤又道：“我可以主動解除婚約，但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陸錦辰沒想到她竟願意主動提出解除婚約，心臟忍不住震了一下。

他神色平淡，“你問。”

她靜靜的看他，“你為什麼會喜歡齊櫻？”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陸錦辰僵了一下，過了幾秒，才開口道：“幾個月前，我去滄瀾山考察，失足掉下了崖，那晚大雪封山，我摔傷了腿，以為自己會死在山崖下。”

“那天晚上，是齊櫻冒著大雪來救我。”

“為了找我，她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明明是那麼柔弱的人，卻背著昏迷過去的我走出了雪山……我醒來的時候，看到她滿身的血，都是為了救我留下的。”

“沈瑤，我從一出生就什麼都安排好了，讀書、繼承家業、娶你，我好像從來沒有喜歡這種情緒，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當齊櫻背著我走出雪山的那一刻，我想我懂了，所以，我此生非她不娶。”

沈瑤神色變了。

因為這個故事，實在是太熟悉了。

浩蕩的雪地、寂靜的山野、那條流滿了鮮血的下山之路，都和她腦海中的畫麵分毫不差。

當時救他下山的人，從來就不是什麼齊櫻，而是她！

那晚，是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偷偷去找陸錦辰。

又強撐著身體照顧了他好幾天，直到實在支撐不住才回了家，因為不想讓父母擔心，所以她沒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隻在昏過去之前告訴了齊櫻，讓她幫自己去照顧一下陸錦辰。

所以，齊櫻居然……向陸錦辰隱瞞了真相，甚至取而代之？！

她突然覺得很可笑。

太可笑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齊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陸錦辰麵色一沉，仿佛聽不得別人說齊櫻半點不好。

“沈瑤，你想說什麼？如果你是想來和我探討退婚，我很歡迎，但如今你想詆毀我心上的人，那我和你再沒什麼好說。”

詆毀……

是啊，他現在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為了齊櫻，他放棄了陸家的繼承權。

為了齊櫻，他不惜和父母斷絕關係。

為了齊櫻，他寧願和自己形容陌路。

看著陸錦辰決然的模樣，她忽然沒了那股把真相說出來的想法。

沒有意義了。

所謂的真相，所謂的喜歡，都沒有意義。

良久，她笑了，眼眶卻是紅的。

愛意消散，全是釋然。

“我知道了，陸錦辰，如你所願，我會取消婚約，祝你和齊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