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西北角的偏僻處,有一座名叫落秋宮的宮殿,嚴格來說這裏並不是冷宮,但因為多年來與世隔絕,除了送飯的宮人再沒有其他人踏足,漸漸地就被人視為了冷宮一樣的存在。
高疏雨坐在銅鏡前,看著裏麵那張明顯比自己的記憶裏要稚嫩許多的臉龐,她的心底震驚無比。
明明從十幾米高的扶風樓上跳了下來,結果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死。
不僅沒死,她竟然還回到了五年前,皇兄繼位,同時也是她頭一次走出冷宮的那一天。
愣怔許久之後,她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略顯詭異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
原來老天爺對她沒有想象中殘忍啊!竟然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
那這一次,她絕對不會重蹈覆轍,讓自己活成別人眼中的笑柄不說,還讓皇兄也跟著一起丟了性命。
想起皇兄一家三口毒發身亡時那慘烈的景象,她的雙眼在瞬間變得血紅一片。
其實毒酒原本也有她一份的。
但是在最後關頭,皇兄終究還是不忍心,出手打翻了屬於她的那個酒杯。
他看著她,眼底閃爍著微弱的期冀,“阿雨,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結發妻......或許,他對你會有一兩分惻隱之心呢?”
當時她沒有回答皇兄。
她想起祁妄離開皇宮的那一天,她滿目淚痕,一臉絕望地出聲質問他,“皇兄和我究竟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在背後插我們一刀?”
那時候的祁妄一如往常的薄涼,他冷聲開口道:“殿下沒有對不起我,陛下亦沒有......但誰教你們是高氏皇族的一員,天生就流淌著罪惡的血脈呢?”
那一刻她就明了,原來祁妄一直深惡痛絕的,是她背負的這個姓氏,以及身體裏傳承的血液。
可有什麼辦法呢?
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東西,老天爺絲毫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
因為這點灰心喪氣,她終究對祁妄心軟了一回兒,放他離開了皇宮。
然後,就招來了滅頂的災難。
比起無辜的皇兄皇嫂,以及堪堪才三歲稚齡的小侄子,無疑,她才是那個罪孽深重,理應千刀萬剮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心裏依然殘存了一絲幻想,想親口問一問祁妄——就算她生來邪惡,但這些年她全心全意對他,難道就換不來他心底的一絲感念,非要陷她於不仁不義之死地嗎?
結果呢?
等她踉踉蹌蹌地爬上了扶風樓的樓頂,卻親眼看著他穿著一身黑色盔甲,手中握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長槍,看起來威風凜凜,猶如黑夜中的戰神一般,就那樣義無反顧地闖進了皇宮。
半點生機也沒給她這個結發妻留。
想到這裏,高疏雨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隻覺得一股腥甜急遽地湧上了喉間。
都是她不好,他們兄妹倆在朝中的處境本就十分艱難,偏偏她還非要去奢求不該屬於她的東西,讓皇兄左右為難,最後落得了一個國破家亡,被活生生逼死的下場。
想起自己那生得窩囊,死得更加窩囊的上輩子,高疏雨不由地露出了一抹慘笑。
謹小慎微有什麼用?
夾著尾巴做人又有什麼用?
沒有人會因為她聽話懂事就重視她,也沒有人會因為心裏的一丁點憐憫就給她留一條活路。
他們隻會覺得她軟弱可欺,是一個搓圓捏扁皆可隨意的軟柿子。
可惜,上輩子的她實在眼盲心瞎,看不透這麼簡單的道理。
現在,既然老天爺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那她再也不要束手束腳地活著,也不會去強求任何不該屬於她的東西。
她隻想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次。
哪怕顛覆了這個天下,她也要為自己和皇兄拚出一條活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