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棺材送來的約定時間還剩二十三日。
這三日,晏回一直待在皇宮裏與公主纏綿。
期間他曾寫信回來,說公主得了風寒,身邊無可信之人照料,實在可憐。
晏回的話與我知道的消息完全不一樣。
公主並非一開始就得了風寒。
而是在這三日裏與晏回淫亂放蕩,縱欲過度才引起的。
說來好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晏回對我已經很少再有真話了。
我捏著手中信,苦笑了一聲。
剛站起身,丫鬟小雲就急匆匆從門外跑了進來。
“夫人,公主今晚在宮中設宴,這是郎君托人帶回來的請帖。”
“郎君說,這請帖珍貴得很,向來隻有世家貴女才有,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呢!”
小雲將請帖遞給我。
“郎君還說,皇宮裏麵大得很,希望夫人今晚一定要去見見世麵才好。”
我開玩笑似的問:“他是嫌棄我的身份,覺得我沒見過世麵嗎?”
小雲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顫顫巍巍跪下。
“奴婢該死,郎君絕無此意!他定是隻想要讓您開心一點而已。”
我笑笑,沒有說話。
卻突然拚命咳嗽起來,錦帕上出現了絲絲紅色的血跡。
小雲大驚失色:“夫人,你怎麼了?!”
我淡淡一笑,並未回答,而是不動聲色收回了手絹。
無意讓下人因此受到晏回的怒火牽連,我最終點頭應下赴宴。
與晏回成婚三年來,他從未對我的身份有過半分的抱怨。
相反,他會教我讀書識字,告訴我說自己從來不會以身份貴賤論人心跡。
我也一直深信,自己嫁的是一個幽蘭君子。
直到晏回做了公主的男寵,我才突然明白過來。
在晏回心裏哪有什麼不分貴賤,全都是裝出來的罷了。
若不嫌棄我的身份,又何苦為了掩蓋我背屍人的出生,教我認旁人做爹娘。
現在的晏回,早就不是我記憶中的少年。
我憑著請帖入宮赴宴,剛找到一個角落坐下,豔妝華服的公主款款而來。
而她身後跟著的人正是一襲白袍的晏回。
我捏緊衣袖低頭行禮,公主看也沒看,徑直走到正席坐下。
“今日本公主高興,大家不必拘束,自可暢言盡興!”
有貴女笑道:“今日這宴會可是殿下特意為晏郎君備的,我們呀不過湊個熱鬧。”
“就是就是,今日公主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大家?”
我愣了一愣。
宴會是為晏回準備的?他們說的好消息又是什麼?
我抬眸去看坐在公主旁邊的晏回,他卻低下頭避開我的視線。
公主揚起下巴,笑得張揚。
“自然是本公主懷孕了。”
公主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指著晏回。
“晏郎不久之後,便會成為本公主的駙馬了。”
心臟猛地抽搐,我不可置信地望向晏回,卻見他笑著跪身,親吻公主的鞋麵。
“能與公主執手,是我三生之幸。”
所有人都在歡笑祝賀,絲竹聲雜亂無章,我的指甲陷入掌心,隻感到一陣惡心眩暈。
可是下一刻,公主突然指向角落裏的我。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你?”
全場安靜下來,公主一步步走到我跟前,挑起我的下巴,指甲深深陷入。
她笑容陰冷:“哦,我認得你的。”
“你好像是晏郎從前的夫人,我記得不錯的話,你曾是個背屍人呀!”
她故意震驚地捂住嘴巴,眾人看向我的目光亦如趨避瘟神。
公主轉頭對上晏回的視線,故意問道。
“晏郎,你仔細看看她是你的夫人嗎?”
晏回滿眼都是緊張,他皺著眉,猶豫地盯著我。
“她是,隻不過,隻不過現在......”
我苦澀一笑,接著他沒說完的話說下去:“隻不過現在,已經和離了。”
話音剛落,我看見晏回緊張的神色立即放鬆下來。
公主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突然使勁給了我一巴掌,將我狠狠推倒在地。
“哦,那這樣最好了。”
她的眉目終於舒展開來,輕輕拍手。
“來人,把這個晦氣的賤民杖責三十,攆出皇宮!”
我落了淚,晏回卻移開了目光。
最後一眼望向晏回時,隻見他笑著攬住公主的肩,自始至終沒有再看我一眼。
春雨急切,滲透進骨子裏,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寒涼。
今日這三十杖,徹底敲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而我的心也像是突然豁開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疼得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