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友大晚上給我打電話，讓煲湯送去醫院。

暴雪的天氣打不到車，著急的我隻能徒步送去。

我抱著保溫桶出現時，他眼裏全是不耐。

“送個湯也要這麼久，外麵是下刀子了嗎？”

我剛想解釋，他卻已經一勺一勺把湯喂給學妹。

“嘗嘗吧，其實也沒你以為的那麼好喝，不過天冷暖暖胃也好。”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渾身的汙泥，感受到膝蓋的疼痛。

自嘲一笑，我這六年到底在執著什麼，該放手了。

許佳佳一臉抱歉地將保溫桶遞給我。

“尤學姐，麻煩你跑一趟啦，你別怪智遠學長，是我饞蟲犯了，聽學長說你煮的鴿子湯巨好喝，說了句想嘗嘗，誰知道學長真讓你半夜送來了。”

我看了眼許佳佳，即使她已經在竭力隱藏真實的情緒，我還是捕捉到了她眼角一絲炫耀的意味。

看到這，我直接伸手將保溫桶塞進她懷裏。

冰涼的不鏽鋼外層，凍得她一哆嗦。

“學妹，愛喝就多喝些，你這才喝幾口啊，還是說不是別人男朋友親手喂的不好喝？”

許佳佳被我陰陽的臉色白一陣，紅一陣。

她還沒開口，坐在病床邊的餘智遠，先不滿地將許佳佳懷裏的保溫桶奪過，一把推進我懷裏。

蓋子沒擰緊，灑出的熱湯，直接澆在了我的手背和胸口上。

燙到後，我本能地鬆開手，保溫桶重重地砸在地麵，蓋桶分離，一片狼藉。

“尤蔚！一個桶你都拿不住？怎麼什麼事交給你，你都有能耐給它辦到最糟糕的地步？”

餘智遠氣地將身邊的板凳一踢，笨重的木板凳直直地砸在我膝蓋上，傷上加傷。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罵人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就看見餘智遠抱起床上的許佳佳往屋外走。

“這屋臟了，都是葷腥味，佳佳聞了反胃，我帶她去新的單人間，你收拾收拾就走吧，笨手笨腳的，隻會添亂。”

餘智遠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回頭看我一眼，反倒是許佳佳躲在他懷裏，露出眼睛朝我笑盈盈的。

這一次，我很難再像以前那樣說服自己。

什麼他隻是情商低，都加在智商上了，他對你是不夠溫柔細心，但對別的女生更沒有好臉色啊。

明戀了餘智遠六年，在我們確認戀愛關係的第六個月，他遇到了那個，可以讓他例外的女生，許佳佳。

不是我這個正牌女友。

“真想好回家了？閨女。”我媽在電話那頭問我，聲音裏透著三分疑惑、三分擔憂和四分期待。

“嗯，高鐵票都買好了，白天簡單收拾下，晚上就能到。”

掛掉電話後，我直徑去了浴室，瞧著鏡子裏眼睛浮腫、神情疲憊還穿著一身臟衣服的自己，扯著嘴角露出今夜的第一個微笑。

要開心，生活是自己過得嘛，怎麼能因為失戀就愁眉苦臉、哭天搶地的呢。

所以，我準備回家，準確地來說是回家實習。

我和餘智遠都是大四生，和我們一級的同學很多都已經出去實習工作了。

餘智遠是因為保送研究生不需要這些，而我之前為了他能安心備考，照顧了他半年的日常生活。

現在想想，我這哪是當了六個月的女朋友，活脫脫的免費保姆嘛。

看著眼前這間不到四十平米的出租屋，裏麵塞滿了關於餘智遠的一切。

當初備考，他嫌宿舍吵鬧，空間小，晚上還會熄燈。

為了能租間大點的房子，能兼職的活，我都接。

奶茶店茶飲師、餐廳服務員、學生家教還有線上客服。

再加上自己的生活費，勉強租到了現在這間看起來還算幹淨整潔的小屋，最重要的是離學校近，方便我們倆回學校。

“你是說我們倆一起住？”餘智遠將行李箱平躺在地，慢悠悠地開口。

“是啊，學校宿舍11點就關門了，我有時候兼職下班回去都十一點半了。”我解釋道。

餘智遠開始將自己的衣服往衣櫃裏放，看他不說話，我繼續解釋。

“我也不是天天住這，就晚班的時候來，一周也就2、3天吧。”

“2，3天還不多？奶茶店兼職能掙幾個錢，辭了吧。”他收拾好衣櫃，終於舍得看我一眼。

“這房租怎麼湊出來的，你心裏沒數嗎？說辭就辭，那你自己交房租吧。”

我有些惱火，這一個月因為他，我起早貪黑，忙裏忙外，做了那麼多事。

我不求回報，因為我喜歡你，我願意，但你作為男朋友不能裝瞎子啊，還義正言辭地說著風涼話。

聞言，餘智遠走上前，將我摟在懷裏，聲音裏帶了點人情味。

“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周全，我是怕你來這裏，進進出出，我的思緒和計劃會被打亂，你知道的保研容不得一點失誤。”

他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

後來，保研順利後，他給我一把鑰匙，我更加相信了他之前不讓我住的解釋是真的。

但我還是隻有夜班的時候才會來，巧的是，我夜班的時候，餘智遠都不在。

不是加班就是在做實驗。

回來神，我已經將自己僅有的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裝好了。

東西少到根本用不上行李箱。

白天，我回到學校，跟導員對接了些關於實習工作的事情。

再回到宿舍收拾東西，晚上就可以直接坐車回家了。

回到宿舍，我發現，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因為我的床位和桌子一片狼藉，甚至是衣櫃都被人粗暴地翻了個底朝天。

宿舍裏隻有一個平常不太愛說話，還有點神乎乎的女生在，為了知道發生什麼，我硬著頭皮跟她說話。

“張潔，你知道這是誰做的嗎？”

聞言，張潔登的一下從床上坐起。

我才看到她臉上畫著古怪的妝容，著實嚇了一跳。

“張潔？”我試探著。

結果，她突然拉開床簾，朝我丟過來一部手機。

因為神經緊繃著，我反應迅速地接住了手機。

此刻，手機裏播放著一個在上鋪隔著床簾偷拍視角的視頻。

我一下就認出被拍得那個人，是許佳佳。

視頻長達10分鐘，高清的記錄下了許佳佳如何闖進宿舍，踢翻我的椅子、暴力撕扯我的窗簾、倒騰我的衣櫃、清掃我的書桌。

我在氣憤許佳佳的所作所為的同時，更佩服張潔就這樣躲在上鋪，靜靜地拍完了全程。

視頻播放完，我仿佛沉溺在無盡的深海裏，大口呼吸也喘不上氣來。

張潔連忙下床，用力拍打我的後背。

“別死宿舍了。”

“你嘴是抹了蜜嗎？”我扶著她的椅子，慢慢坐下來。

“視頻你要麼？”張潔問我。

“麻煩你發我一份。”

多個證據就多份保障，誰知道許佳佳以後還會幹出什麼惡心人的事，有了這個視頻，至少我不會有口難言。

“五百塊。”

“什麼？”

“已經給你優惠了，別人得一千。”張潔圓溜溜的大眼睛，人畜無害地看著我。

我倒不是震驚價格，隻是沒想到她拍這個視頻的目的是為了錢。

她再一次刷新了我對她的認知，將錢轉過去後，她滿意地爬上上鋪，拉上床簾。

離開前，我到學校食堂點了份麻辣燙。

我很久沒吃這家麻辣燙了，但最開始的時候，他家是我每周必點。

具體原因是我現在想起來都難以啟齒的。

當初為了追上餘智遠，經常給他買些零食送去。

在知道他想吃國外某款巧克力的時候，我連吃了一個月的麻辣燙，每天一頓，終於存夠了錢。

快遞到了後，我激動地連夜跑到餘智遠宿舍樓下喊他，結果是他舍友下來拿，給我托了句“謝謝。”

而那句謝謝，讓我又繼續燃燒著激情，不撞南牆不回頭。

看著碗裏營養搭配均衡的麻辣燙，我自嘲一笑。

那一個月的麻辣燙，其實就是麵加上一個雞蛋還有幾根菜葉子。

手機響起提示音，我打開看，真是下地獄，黑白無常給開門，見鬼了！

許佳佳發了條朋友圈，還是“提醒”我看。

圖片是一張實況圖，許佳佳坐在病床上，眼前的小桌板放滿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還有兩杯奶茶。

點開後，許佳佳甜甜的聲音響起：“謝謝智遠學長。”

餘智遠是個很有規劃的人，什麼人和事都打破不了他的計劃好的東西。

而他現在為了許佳佳，已經寸步不離地待在醫院兩天了。

明戀了餘智遠六年，我才知道，他是可以照顧別人的，還能照顧得那麼好。

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是可以喝奶茶的。

“你怎麼總愛喝這些垃圾飲料，你知道裏麵有多少糖嗎？你們女生不是天天喊著減肥嗎？你就這樣減的嗎？”

這是我和餘智遠在一起後，第一次約會想喝奶茶時，他說的話。

從那以後，我沒在他麵前喝過一次奶茶。

原來，不是討厭喝奶茶，是要看和誰一起喝。

如果說，之前有點念想，想著餘智遠要是知道我真的離開了，會來找我嗎？

如果他來了，我要回頭嗎？畢竟追了挺久才到手的，沉默成本是有點高。

這一切，都在看到這張實況圖後，消失殆盡。

離開錯的人，晚一天都是在自虐。

坐在高鐵候車室的時候，餘智遠的電話打來了。

說實在的，我不是很想接。

因為我想不告而別，甚至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和他談過。

就像一個從小被譽為天才的學神，做錯了一道小學題目，想藏著蓋著，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喂。”

“保溫桶怎麼沒拿走？護士以為是佳佳的，害的她被說亂丟東西。”

餘智遠一上來就開始挑我的事。

他現在眼裏隻有許佳佳，恨不得24小時粘在一起，竟然還有時間，來找我的茬。

“就這個事嗎？”我平靜道。

“還有，你趕緊過來把這個破的保溫桶拿走，再煮份湯過來，買個新的保溫桶，要帶loopy圖案的，她喜歡。”

嗬，怎麼？是奶茶不夠他倆喝的嗎？

“餘智遠，你不是說，我什麼事都做不好嗎？”我反問道。

“佳佳是女孩子，你們女生更懂女主，我又不能讓兄弟幫忙做這些，舉手之勞而已，她也是你學妹，互相照應一下不正常嗎？”

我很少反駁餘智遠，所以這次他語氣裏充滿了不耐煩。

“如果在你眼裏認為這樣的照顧很正常，那我承認你之前說我們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句話。”

“你想表達什麼？”餘智遠語氣冰冷。

“我不喜歡你了，餘智遠，我們分手吧。”說完，我便掛上電話，不給他一絲說話的機會。

抬頭看了一眼大屏幕，列車還有十五分鐘檢票。

我點開手機外賣軟件，最後幫了餘智遠一個忙，然後將手機關機，起身去檢票。

本來是準備上車前，像小說裏的那些女主角一樣發個分手短信的，誰知道，他自己打電話來了。

也好，既如他意，也順我意。

以後各走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