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素怎麼這麼煩，本來這禮物是帶給媛媛的。】

聽到這句話，我從大哥手中接過項鏈的手一頓，項鏈摔碎在瓷磚地麵上。

大哥李旭下意識黑了臉，斥責道：“你在搞什麼？”

隨即意識到什麼，又緩和了語氣，擠出笑容：“抱歉，哥哥剛剛太激動了。”

【煩死了，本來還以為她會讓給媛媛的。】

我緊緊盯著大哥的唇，那兩句極其反差的話在我腦中響起時他並未張口。

的確是他的心聲。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頓時變得臉色慘白，轉身便往樓上走去。

“素素，哥哥錯了，哥哥再給你補一個禮物好不好？”

大哥追上來安慰我。

嘴上溫柔體貼，心裏想的卻是：【又發什麼神經？】

我強顏歡笑：“是我的錯，大哥，我有點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間，我還沒來得及消化大哥的那三句心聲，就聽見樓下花園中傳來低低的嬉笑聲。

我這個房間可以俯瞰整個後花園，但是我花粉過敏，時常緊閉著窗戶。

但今天，我卻鬼使神差地推開了，便看見花叢中有兩道身影。

是我的妹妹李媛和二哥李恒。

我心中一跳。

二哥李恒是個紈絝公子，平日裏也最是疼我。

從我十五歲被找回來開始，就從無底線地溺愛我，更是到了偏執的地步。

他覺得都是李媛搶走了我的人生，所以對李媛很少有好臉色。

可眼下的他卻大為不同。

他采著一朵朵美麗的花編織成花環，戴在李媛頭上，李媛也沒有往日見到他的小心翼翼，而是笑顏如花。

二哥的心聲傳入我的腦海之中。

【還是媛媛好看，李素連媛媛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個將奇珍異寶拱手奉上的二哥竟然會有這樣的心聲！

我將自己裹在被子裏默默掉著眼淚。

直到夜晚，爸媽終於下班回來，他們一進門便高聲叫著我的昵稱：“妞妞啊！爸爸媽媽回來了！”

聽見聲音，我強忍眼淚撲進媽媽的懷中撒嬌：“爸爸媽媽，兩天沒見了，我好想你們！”

媽媽也撫著我的腦袋：“乖寶，媽媽也想你啊。”

我沉浸在她溫暖的懷抱中，卻忽然聽見了爸爸的心聲。

【還好沒抱我，現在一碰她都覺得生理不適，早知道當初就不要接她回來。】

【鄉下來的就是沒規矩，小的那個比她有教養多了！】

我霎時間如墜冰窖。

愣愣地看向了站在餐桌旁靜靜等著我們用餐的李媛。

她一身鵝黃色連衣裙乖巧懂事，拉開了餐桌主位的椅子：“爸媽，這兩天工作一定很累了，快來吃飯吧。”

我被媽媽拖著往餐桌邊上走。

她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我僵硬的身體，也不知道我的臉色已經蒼白不堪。

即便兩個哥哥和爸爸都討厭我，我仍然還抱著最後的期望，因為至少媽媽表裏如一地愛我。

可就在此時，我的碗中落下了一塊白花花的豬皮，媽媽笑著揉揉我的腦袋：“乖，妞妞多吃一點才能長得快。”

她對我說話時總是這樣哄小孩的語氣。

我正想露出一個笑，卻終於聽見了媽媽的心聲：【要像小媛一樣圓潤才漂亮。】

【骨瘦如柴的，帶出去丟麵子。】

此時此刻，今天聽到的所有心聲霎時間衝進我的腦海，宛如晴天霹靂一般，將我的心生生撕開一道裂縫。

淚水不由自主地滾落，媽媽頓時慌亂地替我擦眼淚：“怎麼了乖寶？”

爸爸和哥哥也紛紛詢問。

看似關切，實則心懷鬼胎。

我搖了搖頭，將那塊惡心的豬皮吞入腹中，慘然一笑：“沒，隻是太感動了，謝謝媽媽。”

【什麼太感動了，分明是想引起媽的注意！沒想到李素心機這麼深。】

這句心聲，是屬於大哥的。

【她這副鬼樣子該不會是在賣慘吧？媛媛的日子已經夠不好過的了，她還想怎麼樣！】

這句是屬於二哥的。

我神遊之際，我媽已經開始替我剝蝦了。

一隻隻剝了殼的蝦被送進了我的碗中，我卻一口沒動。

我對海鮮過敏。

從我回家開始，就沒人問過我的忌口，媽媽總給我剝蝦，我提過幾次，但他總是忘記。

漸漸的，我也不再提醒，而是將碗中的蝦全都給了李媛。

我對李媛並沒有恨意，反而是認為我的到來讓她飽受昔日家人的欺淩，對她加倍的好。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我的四個家人那麼完美地隱藏自己的真實心意，瞞了我將近三年。

因為我足夠善良，甚至善良到了白癡的程度。

所以他們根本不擔心李媛會受委屈。

我悄悄打量著李媛。

她神色平靜，但我聽不見她的心聲。

媽媽見我神色怪異，再次撫摸著我的腦袋，慈愛道：“怎麼了？你今天怪怪的。”

我搖頭，盯著碗裏的蝦，最後一個個吃下去。

餐桌上忽然變得一片寂靜。

我抬頭掃視四周，發現所有人都用一種驚詫的目光看著我。

原來，他們都記得我海鮮過敏。

半晌，媽媽指尖一顫，小心翼翼；“乖寶，你沒事吧？”

“你明明知道我海鮮過敏。”

我眼眶通紅，質問一般看向媽媽。

我對海鮮嚴重過敏，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已經開始泛紅，有了長出紅疹的跡象。

大哥立刻撥通急救電話。

一直到了醫院，我都重複著一句話：“媽媽，為什麼明知道我海鮮過敏還要喂我吃？”

“媽媽，為什麼要騙我？”

明明李媛才是你的心頭肉，為什麼要這樣欺騙我。

我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從那個家暴地獄走了出來，重新擁有了家人的愛。

躺在飛速移動的病床上，周圍雜亂的聲音像隔了一堵牆，我意識到，我隻能聽見爸媽和兩個哥哥的心聲。

異常清晰。

大哥：【李素簡直是瘋了！明知道自己海鮮過敏還吃那麼多！真是不要命了！】

二哥就不一樣了，他的心聲亂得可怕，但隻有一句我聽清了。

【該不會是為了和媛媛爭寵才這樣做的吧？真是傻X！】

而爸爸，根本就沒有跟過來。

上救護車前，我看見他將受到了驚嚇的李媛摟進了懷中。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為何這樣表裏不一。

但昏迷中做的一個夢，讓我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