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語道了晚安便離開了酒店,讓司機開車回我們的家。
我渾渾噩噩不知道該去哪兒,隻是無助地跟著她。
一路上她靠著車窗淺淺睡去,我跟在她身邊忍不住問道。
「心語,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愛我?」
活著的時候我不敢問,死了以後,卻再也沒法知道答案了。
2.
三年前我和心語結婚時布置了這套別墅。
雖然是家族聯姻,但頭兩年我們相處得還算愉快。
蜜月旅行回來後,我們經常和普通夫妻一樣,十指相扣逛街聊天。
一度我以為,她真的愛上我了,我的守候有了結果。
直到後來,她變得冷漠,借口這裏離公司太遠,搬回了自己家住。
有時候我想,若不是段家的生意轉移去國外,段岩和心語提了分手出國,心語也不會嫁給我吧。
或許她從來不曾忘記段岩。
司機叫醒心語時,我突然想起我在家給心語準備的驚喜。
一陣緊張湧上了心頭。
心語好久沒回家了。
原本我以為,今晚會是一個機會,我們可以依偎在一起,回憶甜蜜的那些點點滴滴。
可如今,我卻隻能飄在空中,連她的頭發都觸碰不到。
心語在車庫掃視了一眼,沒有找到我的車。
「這麼晚還沒有回家嗎?」
她嘟囔了一句,掏出了手機準備給我打電話。
想到我的手機在沾滿血的口袋裏,我就更慌張了。
「他忘記了今天是紀念日了吧。」
那個電話終究是沒有撥出去,她把手機揣回了兜裏。
我怎麼會忘記呢?從15歲起,我就默默地守在她身後。
所有和她有關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我腦海中,我怎麼會忘記呢。
心語掏出鑰匙,插入門鎖裏。
隻要輕輕轉動鑰匙,她就會明白我有多愛她。
可她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範心語,你能來一趟學校嗎?葉釗出事了。」
電話那頭是童帆低沉的聲音,看來他們已經發現我出事了。
「能出什麼事?睡女學生被發現了?你讓他自己擺平,別來找我。」
說完心語掛了電話,憤憤地把手機關機了。
我怔怔地站在她麵前難以相信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她拔出了鑰匙,讓司機送她回自己家。
為什麼段岩低血糖她會著急趕去機場,而我躺在了血泊之中,她卻無動於衷。
心語,你為何對我如此狠心?
3.
雖然很不想見到嶽母,可我還是跟著心語去了她家。
嶽母還沒睡,似乎在等妻子。
「聽說段岩回來了。」
「我聽說段家這幾年在海外生意做得還可以,這次段岩回來是要找國內的合作方,心語你們過去感情很好......」
「怎麼?讓我去接觸段岩拿下項目是嗎?媽你別忘了我已經結婚了。」
心語不耐煩地把包摔在了地上。
「你這話說的,當初葉家是拉了我們一把,這如今風水輪流轉,葉家的頹勢已經很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嗎?葉釗也指望不上,天天搞科研,我看也搞不出什麼名堂......」
「別再說了,我很累了。」
妻子拖著疲憊的身軀上了樓。
「再說了,你不是一直喜歡段岩嗎?」
妻子身體一頓,沒有再搭理嶽母,獨自回了房間。
嶽母的話沒錯,曾經範心語跟我結婚的確是為了兩家聯合利益綁定。
這些年葉家布局失誤,深陷債務的泥潭,早就不是曾經的葉氏集團了。
可我醉心科研也並不是為了我自己......
我察覺到心語仿佛在看我,當我望向她時,才意識到她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書架上的那張照片。
她和段岩的合照。
我知道那張照片在那裏,即使是我們結婚之後,它也一直在那裏。
我不曾問過,心語也不曾提過。
記得結婚的時候拍婚紗照,心語說電子檔的就很好,不用做相框放在家落灰。
想來她並不是怕落灰,而是並不想天天看到我們的合照吧。
4.
第二天一早,段岩出現在了心語家,還拎著熱騰騰的腸粉和豆漿。
「我記得你最愛吃周記的腸粉,我一早過去買的,還是熱乎的,快下樓來吃。」
段岩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
「怎麼剛回國就忙著買早餐呢,真是辛苦你了,你對我們家小語太好了。」
嶽母也沒有把段岩當外人。
心語穿著睡衣就下了樓,三個人和諧得像一家人。
「要不是那年你出國了,哎,你說到現在,阿姨是不是都抱上外孫了!」
「媽你別再亂講話了,葉釗聽到要怎麼想。」
我尷尬地飄在空中,看著這個局麵,沒關係,現在我已經不再是你們的阻礙了。
手機鈴音暴躁地響了起來,電話那頭是疲憊不堪的童帆。
「範心語,你真夠狠心的,關機一晚上,葉釗你不要了是嗎?最後一麵也不見了是嗎?」
「童帆,你冷靜點,什麼最後一麵......」
中年男人嗚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電話裏流出。
「葉釗死了,他死了......」
「大清早的,你別胡說,他昨天晚上都沒回家,肯定是跟人......」
範心語突然意識到,昨天晚上我沒有回家,是因為我回不了家了。
「你在哪兒?葉釗在哪?」
她低聲問道。
早餐被碰灑了一地。
5.
我從沒有見過妻子這麼慌亂。
她身上一直有種超脫的淡定。
我求婚時,她沒有表現出一點意外和驚喜,隻是淡淡地說好。
我們蜜月時,我按捺不住壓抑多年的感情,慌亂地解開她胸前的扣子,她也隻是淡淡地說別著急。
那年她剛接手範氏集團,頂著壓力和投資方談判,最後成功拿下新一輪投資時,她在電話裏也隻是平靜地告訴我一切很順利。
她慌亂出了門甚至沒有注意到左右腳穿上了不一樣的鞋子。
我跟著她到警察局的時候,兩個警察正在樓下抽煙。
「看著道貌岸然的一個大學教授,沒想到幹出這麼齷齪的事情。」
「聽說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就鬧出過風波。」
「可憐那麼漂亮一個小姑娘,年紀輕輕惹上這麼出命案。」
範心語停住了腳步,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深吸了口氣,才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一夜不見,童帆胡子都長出來了,滿臉滄桑。
「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但我不相信葉釗是那種人。」
我不是哪種人?童帆眼神閃躲,他到底在說什麼。
「昨天還好好的,他還特意買了新西裝說晚上要跟你一起過結婚紀念日,怎麼就......」
這個快四十的大男人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麵。
一位警察跟心語交代案情。
「強奸未遂,小姑娘正當防衛失手刺死了葉釗。」
強奸未遂?怎麼會這樣?
段溪根本就不是失手刺死了我,她想要我的命,我很清楚。
6.
段溪!我知道段溪一定就在附近。
我憤怒地在警察局的走廊上亂竄,一頭撞進了審訊室。
「我昨天晚上已經說過了,還需要反複講那些可怕的事情嗎?」
段溪身上還有我的血,她卻裝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是他約我去實驗室的,我跟他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不會單獨再見他了,可他就是不甘心,在實驗室就要占有我,我的衣服和裙子都被他撕碎了,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
「我不是故意殺他的,警察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不想被他強暴......」
胡說!
我憤怒地在房間裏撞來撞去,伸手去掐段溪,可我的手隻是穿過了她的脖子,絲毫傷害不了她。
不,你們不能相信她的話。
我尖叫著衝向心語,「心語,我沒有,我沒有!」
可她卻什麼都聽不見。
「最後一麵就不用見了,我不想再見到這張臉,屍檢做完了再通知我吧。」
幾頁報告從心語手中滑落,她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連最後一麵也不想見了嗎?
我悵然若失跟在她身後。
真的一眼也不想看到我嗎?
警察局門口,稀稀拉拉幾個得到小道消息的記者立即圍了過來。
「範女士,聽說您的丈夫因為強奸女學生被防衛過當刺死了是嗎?這消息是真的嗎?」
「範氏和葉氏都是本地的大企業,這種行為對企業形象會有巨大的影響,你們會怎麼補償當事人來平息輿論呢?」
心語被她們糾纏住,無法解脫。
你們滾開呀,不要胡亂說,不要為難心語。
我對她們怒吼,可是卻沒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請你們不要因為別人的事情來煩我的女朋友好嗎?」
段岩突然冒了出來,攬住了心語的肩膀,將她帶離人群。
回到車上,心語才反應過來,捂著臉失聲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做那些齷齪的事情。
對不起,我讓你難過了。
對不起,我想讓你靠在我肩膀哭,可我已經做不到了。
「哭吧,哭吧,哭出聲來會好點。」
段岩將心語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撫摸著。
「他真的沒有愛過我。」
「那不怪你,心語,你很好,是他沒有眼光,你還有我,我在你身邊。」
我愣愣地看著心語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可我怎麼會沒有愛過你呢?明明我說過那麼多次愛你,你卻捂上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