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查出懷孕時,我清楚的看到了博士男友顧一鳴頭頂的彈幕:
“陰暗女,誰會跟自卑的矮冬瓜談戀愛啊。”
後來,顧一鳴求婚。
他一臉深情,與厭惡至極的彈幕形成鮮明對比。
“你也配得上哥哥?陰溝裏的老鼠!我們哥哥可憐死了,還要陪她演戲嗚嗚嗚——”
“永站鳴恩!哥哥和恩恩就是最配的!”
我這才明白顧一鳴對我的愛全部都是裝出來的,他愛的是恩恩。
可顧一鳴還不知道的是,我除了能看見彈幕外,還能預測未來。
我看見果斷跟男友分手後,他不僅失去了引以為傲的一切,還撕心裂肺哭著求我別離開。
精心布置的浪漫房間中央擺著巨大的心型,顧一鳴低沉好聽的聲音莊重又真摯:「林璐,嫁給我吧。」
我垂眸看向麵前單膝跪地的男人,胸口止不住劇烈上下起伏。
可看著顧一鳴的表情,我發覺他好像誤會了什麼。
顧一鳴唇角上揚,似乎覺得我是被突如其來的求婚高興的不能自已。
而眼前一條條的彈幕更摧毀人心。
「天啦嚕,醜女不會真的以為一鳴哥喜歡她吧,誰會喜歡自卑女啊笑死。」
「惡心死了,要不是你爸是科研所老大,一鳴哥早就跟恩恩姐在一起了,小三!」
「真夠可憐的,認清楚自己好吧,蚊子血而已,還當自己是朱砂痣啊。」
或許是因為我許久沒有回複,顧一鳴開始變得不耐:「幹嘛呢?」
而此刻的我正在努力適應彈幕的存在。
也努力緩衝顧一鳴對我的愛全部都是偽裝的這個事實。
我早該想到的,沈竹恩是顧一鳴最關照的學生……
顧一鳴手中的鑽戒閃耀而又精致。
可我清楚的看到沈竹恩手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心中有塊巨石猛地墜落,沉悶地讓我無法呼吸暢快。
我平複揉亂的呼吸,強忍酸澀湧入心頭,淡淡說:「我不願意。」
我要的是不含任何雜糅的、專屬我的愛。
聽到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顧一鳴一下子火了,仿佛拒絕求婚就是我不知好歹。
他惡狠狠盯著我,眼裏一閃而過的厭惡。
他忍耐著,咬緊牙關一字一句說道:「你說什麼?」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我的手指冰涼,微微顫抖著,冷的鑽心刺骨。
我見過顧一鳴愛我時的模樣。
可此刻他的厭惡像利刃深深插進我的心裏,流淌著看不見的血。
我抬眸與他對視,回答斬釘截鐵:「我說,我不願意。」
眼前飛速閃過的一條條彈幕更是惡意滿滿:
「真的心疼死恩恩了,恩恩別難過哦,一鳴哥都是為了你啊。」
「林璐能不能自覺一點兒啊,別再占著人家的東西了!」
「一鳴哥好樣的!為了恩恩忍辱負重,你跟恩恩以後一定會好好的!」
周圍已經圍上太多的人,看著顧一鳴似笑非笑的表情。
顧一鳴站起來,拍拍長腿上的灰,再抬頭時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沒有半分笑意,全是算計:「你確定?」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那孩子怎麼辦。
他隨後又聳聳肩說:「算了,無所謂。」
說完顧一鳴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長腿一邁,大手伸過來攬住我,我不動聲色躲開。
我們在一起所有的開銷都是我出,甚至是顧一鳴的生活費。
可現在我不想出這個錢。
顧一鳴笑意僵在臉上,周圍人的圍觀讓他拉不下臉來。
彈幕罵的更加難聽:
「我靠,給臉不要?真把自己當千金大小姐了?」
「一鳴哥肯給你麵子,還不趕緊跪舔?」
「相信我,自卑姐開始整活了呢,嘻嘻。」
我向後縮了一下,低下頭轉身快步離去。
認清顧一鳴的偽裝後,我隻想做自己。
拒絕了顧一鳴的求婚後,顧一鳴礙於自尊沒再阻攔。
在課題組會上,齊老讓我們自行組隊去A市田野調查。
大家都以為我會跟顧一鳴一組,畢竟我們是公認的情侶。
可顧一鳴主動選了另外一位男生。
安靜極了的會議室,顧一鳴突然開口宣布:「齊老,我想讓大四學生沈竹恩進組跟我一隊去A市。」
齊老十分詫異。
因為隻有我跟顧一鳴組隊,才能對這次的調查起到關鍵作用。
本著對待學術相當負責的他扶了扶眼鏡腿,慢條斯理說道:「本科生?這個項目是國家重點項目啊,小顧。」
顧一鳴不假思索說道:「沈竹恩跟我一樣,綜合成績級部第一,對曆史學和考古學都有濃厚的興趣,我認為她可以進來實習,積累經驗。」
齊老尖銳的目光從眼睛後方掃了我一眼。
還不等我說話,顧一鳴便打斷道:「這個輪不到林老師做主吧?」
一片嘩然。
在座除了齊老這位重量級教授以外,還有包括顧一鳴在內的四位博士生,隻有我一位教師。
聽到顧一鳴的話,齊老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一瞬便消失不見。
大家都心照不宣,我表麵上是社會學係講師,實則是顧一鳴博士的舔狗。
隻有齊老知道,這個課題的申請人其實是我,也隻有我有資格決定誰進與不進。
氣氛詭異的安靜。
我慢慢抬起頭,向齊老眨了眨眼,緩緩說道:「我覺得……不行。」
顧一鳴氣的直接站起來對我怒目而視。
此時沈竹恩突然推門而入,一雙大眼睛清澈懵懂又無辜的看向我們。
在座的其他幾位博士紛紛看向我,以為會等到一場狗血戲劇。
原本充滿惡意的彈幕瞬間變了風格:
「哎呀,我們恩恩寶寶來啦,多麼可愛的小天使呀~」
「倆人站在一起是真配,一鳴太有擔當了,男人就該事事都為自己的女人著想!」
沈竹恩沒聽見我的話。
以為一切都被顧一鳴安排妥當了。
結果沒一個人敢站起來歡迎她。
齊老什麼話也沒說,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臨走前扔下一句:「顧一鳴,你太讓我失望了。」
氣氛幾乎瞬間停滯。
結束組會後,我獨自向校外走著。
顧一鳴大步從後麵追趕上來攔住我的去路,姿態高調睥睨:「林璐,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竹恩見狀,溫溫柔挑撥離間:「別生氣了一鳴,林老師畢竟是齊老好友的孩子,你得尊敬她呀。」
顧一鳴雙手插兜,語氣刻薄充滿嘲諷:「關係戶嘛,有什麼了不起。」
跟以前不同,我沒有低聲下氣哄著顧一鳴。
反而裝作不懂的樣子,大方說道:「啊,一鳴,原來你是想走關係讓沈竹恩進組?」
我眨眨眼睛:「人滿了,不好意思。」
然後直接轉身就走了。
彈幕瞬間要把我撕扯粉碎:
「誰給她的逼臉這麼跟我哥哥說話?」
「嗬嗬,我就看她後麵怎麼跪下求原諒!」
在我看不見的背後,沈竹恩牙齒緊咬著下唇滲出絲絲血跡,眼睛死死盯著我。
像要把我穿出個洞。
而顧一鳴則怔愣了一瞬,看著我竟然呆住了。
或許是這樣的我讓顧一鳴感到陌生。
以前的我別說拒絕顧一鳴了,對於他我向來是有求必應,動用自己的關係為他開路更是常有的事。
沈竹恩輕輕錘了顧一鳴一拳,嬌嗔道:「一鳴哥!現在怎麼辦啊!我怎麼辦啊?」
沈竹恩委屈不已,咬緊下唇:「畢竟林璐當了這麼多年的林家千金,沒人會相信她是那個假的……」
她又抬起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向顧一鳴,故意說道:「我隻有你了一鳴哥,你會幫我的,對吧?一鳴?」
不知道顧一鳴在想什麼,他恍然回過神來,寬闊的肩向下環抱住嬌小的沈竹恩,安撫說道:「乖,沒事的。」
顧一鳴眸色深沉:「我會替你要回所有的一切。」
「隻差最後一步了。」
去外省做田野調查,我選擇與勤奮刻苦的師弟作伴。
而此刻的顧一鳴和沈竹恩就在我的斜前方坐著。
我看見顧一鳴貼心的為她遮擋刺目的陽光。
多麼溫馨而又甜蜜的場景。
彈幕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歡呼:
「太甜蜜了吧,這才是愛人之間的樣子啊。」
「一鳴哥真的錯付了,恩恩才是配得上他的人,林璐霸占我們恩恩的位置這麼多年,勸你趕緊還回來!」
搖搖晃晃的大巴車上,我的眼前不斷閃過一些畫麵。
光彩陸離的夢境中,好像是跟顧一鳴的初見。
彼時我正陷入學術造假風波,原本跟顧一鳴毫無關係,可他從數據處理到編碼分析,陪著我從頭做了一遍調查,直到給我洗刷冤屈。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同學願意跟我玩,因為在他們眼裏,我是個憑借家中權勢的廢物。
可顧一鳴好像跟他們不一樣,他說我的自卑隻是謙虛,說我這是很好的品質。
他斬釘截鐵地說不是我的錯,是他們眼瞎看不到我的好。
我還記得顧一鳴第一次跟我告白時的羞澀神情,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堅定愛意。
我喜歡看書,顧一鳴就陪我在圖書館呆一整天,甚至買了個相機記錄我們的日常。
我隨口一提的話,都會被他鄭重其事放在心上,從來不會敷衍了事。
夢境變得模糊。
我猛地睜開眼,身邊的師弟早已不見,換成顧一鳴。
夢境中的人跟眼前人漸漸重疊。
愛與不愛涇渭分明,從前的他跟現在的他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撐著胳膊,麵無表情看著我:「醒了?」
「叮鈴鈴——」
鈴聲驟然響起,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父親怎麼了?」
「那批古董怎麼回事!」
「公司沒有任何解釋嗎?那邊怎麼說?」
掛斷電話後,我猛然上前一把揪住顧一鳴的衣領:「我父親死了。」
我緊緊盯著顧一鳴的眼睛,咬緊牙關:「那個項目,除了我父親,你是唯一的負責人。」
顧一鳴倏地愣在原地,好似沒想到我會有如此剛烈直接的一麵。
顧一鳴的沉默讓我怒火更勝。
我緊追不舍顫抖著聲音問道:「我父親出事了,你不知道嗎?」
顧一鳴盯著我沉默兩秒,冷淡說道:「不清楚,我不在。」
顧一鳴撇得幹幹淨淨。
許是我的難過讓他不忍,他的聲音緩和了一些:「我怕你難過,就沒告訴你叔叔去世的消息。」
我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眼淚大顆落下。
我緊閉雙眼,頭痛到仿佛有人在不斷擊打著。
一些碎片霎那間不斷閃過腦海,都是我未曾見過的畫麵。
畫麵中,顧一鳴親手把父親推進海裏,
身體比意識更快,「啪」的一聲,顧一鳴的臉歪到一邊。
彈幕集體懵圈:
「家人們,女主好像有點颯。」
「有沒有人覺得其實男主這麼做有些過分啊……」
顧一鳴騙了我。
可是預知不會騙我。
昔日的戀人,今日的殺父仇人。
點點滴滴昭示我回不去的曾經。
再抬頭,我的語氣堅定不移:「顧一鳴。」
「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