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娘是京城裏最美的妓女，沒有人知道是我爹將她送進青樓的。

九公主一句想看看最美的妓女有多美就有無數的人爭搶著將我娘送進了公主府，

她說既然都最美了當然要讓人看得仔細就扒光了她的衣服給全城的人看，

我娘就在寒冬臘月裏在街上被男人們活活壓死。

京城裏就這樣少了一個妓女，公主府倒是多了一個名叫念娘的婢女。

公主府又抬出來一具屍體。

府內的宮女無論官階大小全部跪在一排，公主懷玉公主抱著一條綠油油的翠青蛇在她們中間徘徊。

這蛇被公主抱在懷裏吐著信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宮婢們。大家都誠惶誠恐地低著頭生怕下一秒就命喪蛇口。

懷玉公主看著他們膽戰心驚的樣子卻覺得索然無味，「本宮覺得無趣，不如我們來一起玩個小遊戲，誰能將這條蛇吞進肚子裏，如果蛇還活著我就給誰加官晉爵，但如果它死了我就讓他給我的小青陪葬，怎麼樣好不好玩？」

一眾宮女太監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滿是絕望。

將毒蛇吞入腹內，人便活不成了。

懷玉公主這是無論如何都得要人命啊。

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沒有一個敢說話的，生怕誰出聲音誰就是第一個葬入蛇腹的亡命鬼。

懷玉公主看跪了一地的宮娥沒有一個站出來，遂即便失去耐心動了怒。

「你們都不想玩這個遊戲是嗎，那本宮就賞你們全部和本宮一起這個遊戲，誰都別想跑。」

說著就將懷裏的蛇往離她最近的太監嘴裏放過去，那名太監被嚇得當場就尿褲子趴在地上求公主饒命。

懷玉公主看見地上濕漉漉的痕跡，立馬開懷大笑起來。

邊笑邊說，「看見了嗎，太監尿褲子了哈哈哈哈哈，你們怎麼不笑啊，不覺得好笑嗎。」

眾人趕緊附和著公主苦澀地笑了起來。

那名尿了褲子的太監蜷縮在地上羞憤至極。

就在這時我跪在一眾宮女中，望著懷玉公主手上的翠青蛇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我自幼長在戲班裏，與動物們一起長大，怎樣讓它們發怒我再清楚不過。

那條蛇聽見聲音立刻從懶散的狀態下驚醒，搖頭擺尾做攻擊狀盤繞在懷玉公主的胳膊上，失去神智般一口將懷玉公主的胳膊咬爛。

懷玉公主被嚇得大驚失色，想要將這蛇從胳膊甩下去，哪承想他越纏越緊又咬了好幾口。

「你們這幫廢物還不快來救駕，趕緊將這條蛇從我胳膊上弄下去要不然我要你們所有人死！」

我搶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蛇從懷玉公主身上拽了下來，不慎還是被蛇咬了一口。

「殿下，您沒事吧。」

我關切地問，目光滿是擔憂。絲毫沒有在意手上被蛇咬爛的傷口。

懷玉公主驚魂未定，見我甘願冒被咬的風險也要救她平複了一下心情。

她抬眼打量我，「這群人裏你倒是忠心護主。叫什麼名字？」

我像是一個唐突了貴人的宮女一樣，看惶恐地跪了下去，「奴婢念娘，不是有意衝撞殿下的，殿下贖罪。」

公主心情很好的樣子看著我在她麵前惶恐叩拜。

公主譏諷地說，「怎麼取了這麼個破名字，念娘，你的娘也不過是個下賤婢子，能有什麼值得想念的，就叫阿忠吧，以後你就跟在本宮身邊。」

我麵上不動聲色跪在懷玉公主的身邊，「謝公主殿下賜名，奴婢必定不辱此名願為公主殿下萬死不辭。」

衣袖裏我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

我的娘從不是什麼下賤婢子。

而我的名字念娘，是我為我自己取的，就為了提醒我自己在這偌大的公主府時時刻刻記得我是誰，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裏，要在這裏做什麼。

就這樣，進宮不到半年的時間，我從一個人人可以欺辱的最低階的宮女變成懷玉公主的身邊人。

我娘是名滿京城的妓女，世人眼拙認為她最出名的是皮相，除卻那一張奪目的臉她還是一位母親。

她懷著我的時候，就被我爹送進了青樓還賭債。所以我從生下來就恨我爹。

本來青樓的管事媽媽不願意要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可是看見我娘那張臉她便改了主意。

在花樓裏妓女生的孩子大多也做了妓女，但我娘不甘心，她不想把我的人生葬送在青磚瓦牆裏，找了個戲班表麵上看是將我發賣了，其實我知道，老班主將我牽走的時候，我回過頭看她，她偷偷哭了。

再次見到我娘的時候，戲班正在排練演出，我當時太小了，隻能在旁邊打雜。

隻遠遠聽見有人在說，「懷玉公主牽了一條大狗出來了。」

大家都過去看熱鬧，老班主見我也好奇就將我頂在頭上讓我看。

那畫麵，我一生不忘。

雪地裏我娘被扒光衣服，渾身赤裸脖子上戴著鐵項圈拴著鐵鏈嘴上套著口籠，鏈子的另一頭被拴在懷玉公主鑾駕的馬車上。

我娘被懷玉公主拽著一步一步往前趔趄著。手心和膝蓋早已被地上的雪凍得通紅。

我想想叫她，聲音淤堵在嗓子眼裏怎麼也出不來，我急地直撓嗓子還是不頂用。

老班主見到我娘成這個樣子趕緊將我放下來，不讓我再看。

懷玉公主見圍著的百姓越來越多得意地拽了一下鏈子，我娘被抻的身體在地上往前撲，石板將她的皮膚磨破，血從手腕上流下來。

她說，「你們不都說花樓裏的紅娘是全京城最美的女人嗎，今天本公主開恩讓你們見見這最美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你們可得看清楚了。」

「不會是頭牌這皮膚真白，不知道摸起來什麼感覺。」

「豆腐張，你還真是賣豆腐的就想吃豆腐，就人家這身價，擱平時你看得著嗎，看看得了還想著摸。」

「怎麼，反正有摸不到我還不能想想了。」

那些下流的話我全然聽不見了。

我眼裏全是我娘手上膝蓋上那抹刺眼的紅。

那些話懷玉公主也聽見了，她馬上就想出來陰損的主意，「本公主想到了一個好玩的遊戲，你們之間互相比武，誰贏了誰就能得到紅娘，對她做什麼都可以。有誰來？」

人群中的男人們貪婪地紅了眼，紛紛躍躍欲試。

我娘倉皇抬頭一眼就看見了我。

她衝我微微搖頭，眼裏含著淚一直在看老班主。

她是想讓老班主帶我走。

老班主會意，帶我離開擠得密不透風的人群。

我們和那些覬覦我娘的人朝相反的方向走。

最後一眼，是我娘被那群人撲倒的畫麵，她被壓得一絲縫隙都沒有。

最後聽見的聲音是懷玉公主癲狂的笑聲，「好玩太好玩了，這可比戲本子好看多了。」

人命在李懷玉公主眼裏就隻是一句「好玩」

回去以後我發燒了三天三夜，清醒後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娘。

老班主告訴我，我娘死在了我最後見她的那個地方，她是活活被那群男人們壓死的，名妓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以前見一麵都難現在赤身裸體地出現在男人們的麵前誰都控製不住想一親芳澤。

我想為她收屍，老班主說那些人見我娘死了也不罷休，他們說我娘死後身體有奇香，用刀割掉她的肉捧回家了。

……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白天我娘跪的那個地方，發現除了一灘三天三夜仍在那的血跡外，什麼都沒有。

我竟然連為我娘收屍都做不到。

懷玉公主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打殺人命全仰仗於她有一個好哥哥——四皇子。

也就是當今皇上。

懷玉公主與四皇子一母同胞，如今四皇子能坐上皇帝的位置其中還有懷玉公主的助力。

懷玉公主為了四皇子能當上皇上，自請去齊國為質，忍辱負重多年才將情報送回來。

四皇子就是靠著懷玉公主傳回來的情報才逐漸在朝中站穩腳跟，成為太子。

也正因如此後來成為皇帝的四皇子對懷玉公主向來無有不應。登基以後，更是發誓把全天下所有珍貴的東西都補給懷玉公主。

懷玉公主想要奇珍異寶，皇帝就將西域進貢的所有寶玉全部送進公主府。

懷玉公主想要看江南的荷花，他便開河造船將所有的荷花海運送到京城。

懷玉公主喜歡天下所有好看的東西包括人，皇帝便搜集天下美人美男一股腦兒送到懷玉公主麵前，共她挑選。

一個小小的戲子在街上橫死，對於他們來說就像喝水一樣尋常。

但懷玉公主也不是想要什麼都能得到的。

比如新晉的狀元郎——蘇括。

她原本在府中池塘邊喂錦鯉，小廝過來報狀元郎又將他送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李懷玉公主氣地將手中的瓷瓶摔到地上，「本宮送的東西，他看都不看一眼，他是想要誰的東西！」

小廝被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嘴裏惶恐地念著，「公主殿下息怒。」

李懷聽見這種話更生氣了，一腳便踢在那小廝的肩膀處，「滾，再去送，蘇括一天不收我的東西你就在他府門口給我跪上一日，直到他收了為止。」

我捧著小廚房剛做好的桂花糕，在此時出現在李懷玉公主身旁，跪在地上幫懷玉公主整理淩亂的衣裙。

我現在已經是懷玉公主身邊最得臉的宮女了，我知道她最注意自己的儀容，總是在第一時間為她整理。在外人麵前她永遠是做體麵的懷玉公主。

懷玉公主見此便問我，「阿忠，你說為什麼蘇括不要本宮的東西。」

我想了想說，「或許是因為公主殿下身份尊貴，狀元郎不敢靠近您。」

懷玉公主疑惑地看著我，「不敢靠近？這是什麼意思？」

我跪在地上繼續說，「公主金尊玉貴，狀元郎雖好可到底也是出身寒門，即使今朝得榜可與公主殿下還是雲泥之別，狀元郎不是不收公主殿下的禮物，而是不敢……」

到此我便不說了，李懷玉公主見我停下急忙地問我。

「那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接受我？」

我低下頭，嘴角暗自揚起抬頭的時候又放下。

我說，「不如，公主殿下將身上的綾羅綢緞先暫且放下，換作普通人家女子的服飾，或許狀元郎見了便覺得公主殿下不拘於這些身外之物，反而對您另眼相看呢？」

懷玉公主點點頭，覺得我說的話十分有道理。

第二日，聽說狀元郎在戲樓聽戲，她便匆匆換上簡單的素衣前去與狀元郎偶遇。

我知道狀元郎是不會喜歡懷玉公主的，一能夠見到權勢仍能不願彎腰折斷自己脊梁的人，又怎麼會因為懷玉公主換了一身衣裙就改變態度。

恐怕，以懷玉公主睚眥必報的性格，她如今願意為狀元郎連錦衣華服都舍了，但若狀元郎仍對她置之不理，或許今天她能帶回不一樣的結果回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懷玉公主是帶著一身腥氣回來的，身後甚至搬回來一具屍體。

見此，我趕忙拿出懷裏的帕子給懷玉公主擦拭臉上的血，明知故問地說，「殿下，這是怎麼了？」

懷玉公主陰鷙地看向我，「阿忠，你出的主意沒有用，本宮便用自己的辦法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