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的花魁娘子藝絕京都。
許多權貴願花費萬兩黃金隻為和她春風一度,可都被她拒絕。
為了當她的貼身丫鬟,我將自己偽裝成了啞巴。
在彈琴時,花魁的衣衫被醉酒的客人弄濕。
我為她送衣,卻不小心撞倒了屏風。
浴桶中的花魁娘子被驚的猛然站起,玉白的皮膚就這樣一覽無餘的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這花魁,怎麼是個男子?
我轉身欲逃,卻被花魁娘子擒住,天旋地轉之間,竟然被拖進了浴桶。
「茯苓,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覺得你還跑得掉嗎?」
他竟然連聲音都不裝了。
我坐在花魁娘子的腿上,身上的衣衫濕了個幹淨,手上還在不停掙紮,在觸碰到花魁娘子大腿內側的嫩肉時,像是被火燒般的縮回了手。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他將我抱的更緊。
「茯苓,我平時對你好不好?」
花魁娘子聲音溫柔,但語氣中卻隱藏著威脅之意。
嘴被人捂著,我隻能拚命點頭。
「那你不會將我的秘密告訴別人的,對吧?回答我!」
他的聲音又低了幾分,最後一句更是染上了冷意。
我拚命搖頭,半晌後,他才放開了手,語氣中有幾分尷尬。
「對不起,忘了你是個啞巴。」
我被他調轉了方向,四目相對,他眼中幽暗的神色化開了幾分。
好險,差點就要張嘴說話了。
花魁娘子抬手撫幹我臉上因為驚嚇而飆出的眼淚。
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臉。
「茯苓乖,隻要你聽話,我便疼你。」
我是一個來教坊司不久的小丫鬟。
半年前,花魁娘子看到了在街上賣身葬父的我。
他想要一個不會說話的小丫鬟,便將我帶了回去。
他原本還想問我識不識字的,可看到我頭上插著的草標時,微微歎了口氣。
自言自語道:
「都淪落到賣身葬父了,又怎麼會識字呢?」
可他不知道,我不僅識字,而且還不是啞巴。
我的父親是個落魄秀才,混了大半輩子都沒有考取功名。
那天我回家的時候,隻看見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他說他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如果我想不被牽連,以後隻能裝作啞巴的身份活著。
我問時誰害死了他,他卻緊抿著嘴唇,不肯告訴我。
不多時,便撒手人寰了。
家中一貧如洗,連給父親下葬的錢都沒有。
我被花魁娘子帶回來教坊司,才僥幸活了下來。
教坊司很好,在花魁娘子身邊服侍更是好差事。
每次他表演完畢,台下的客人們都會爭著往台上丟金銀首飾。
他很大方,每次都讓我挑自己喜歡的拿走,把教坊司的一眾婆子丫鬟都羨慕的紅了眼。
在知道花魁娘子的身份之後,他在我麵前越來越無所顧忌了。
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當初非要找一個不識字的啞女當貼身丫鬟。
因為就算捅破之後,他也不擔心秘密泄露出去。
要是他知道我不是一個啞女之後會怎樣呢?
我不敢繼續往下想。
但啞巴這個身份,要繼續裝下去了。
自那天起,他終於願意讓我為他更衣。
但在知道他的身份後,我卻變的有些束手束腳起來。
他看著我通紅的耳廓,有些惡趣味的朝我靠近,直到我的後背抵上了牆壁,他才停止。
「茯苓,你要趕緊習慣啊。總是是這樣,以後該怎麼伺候我呢?」
我紅著臉朝他呆呆的點了點頭,卻將他逗的笑出了聲。
他笑起來很好看,但他在外麵卻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清冷模樣。
聽說有客人曾經打賭,在雲初娘子曲畢之後打賞千金能否搏其一笑。
可他見到台上千金的財物時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
台下眾人有些驚訝,紛紛讚他風骨。
經此一事,竟然讓本就色藝雙絕的他成為了教坊司的頭牌花魁,名動京城。
這天花魁娘子一曲奏畢之後,有貴人讓坊裏的媽媽給遞了話,說要在雅間請花魁娘子一敘。
花魁娘子朝台下看了看,在看到遠處那個向他遙遙舉杯錦衣公子時,目光了停下來。
錦衣公子與他四目相對,風流俊美的臉上的笑意更甚。
他們說那是教坊司數一數二的貴客,京城靖遠侯家的世子。
他們一直談到天黑,靖遠侯世子從雅間裏出來的時候,眸中還滿是纏綿的情意。
花魁娘子也微笑回應著他,直到他走出門,臉色才變了下來。
「茯苓,回去給我多少燒熱水,我要好好洗個澡。」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嫌惡,好像是沾染上了什麼臟東西一般。
就在他拉著我回房時,卻被坊中的另一個貌美娘子攔住了去路。
她叫月隱,是教坊司的前任花魁。
「季雲初,你什麼意思?滿教坊司誰不知道靖遠侯世子是我的貴客,你竟然搶就搶?」
月隱娘子氣勢洶洶,可她身量矮小,在身量高挑,氣質清冷的花魁娘子麵前活像個跳梁小醜。
「說完了嗎?說完我們就要走了。」
花魁娘子淡淡道,連一個眼光都沒有給她
可他這一舉動卻惹的麵前人更加惱羞成怒,月隱娘子竟然要動起手來。
我上前想要攔住她,卻被她狠狠的抽了一個巴掌。
塗著蔻丹是尖利指甲劃破了我的臉頰。
花魁娘子的怒火被點燃,他將月隱娘子狠狠甩到了地上,留她一人在地上哭嚎。
回去後,花魁娘子拿出價值千金的舒痕膏,小心的塗抹在我的臉頰。
「她是個瘋子,你下次見到她可得離得遠一些。」
說著,他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
「我被她撓一下不打緊,可你是個小姑娘,要是留了疤痕可怎麼辦?」
花魁娘子就和月隱娘子在教坊司中自此結下了仇怨。
可她不敢在花魁娘子麵前發作,想著我是個啞巴,便將怒火全部都灑在了我的身上。
她料定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不會被花魁娘子知道。
被人使絆子的滋味不好受,我心中也開始一天天愁悶起來。
許是心中的雜念太多。夜裏我竟做起了噩夢。
我夢見我娘離家的那天。
她將我一個人丟在身後,背著一個破舊的包袱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悲傷的哭了起來,還是沒有忍住喊了一句:
「娘!」
說完之後,我便驚醒了。
而花魁娘子正站在我的床前,眸光幽深,臉上滿是被欺瞞的怒意。
他忽的勾起嘴角,臉上有幾絲陰惻惻的笑意。
「茯苓,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夠忍心騙我呢?」
季雲初微涼的手劃上我的脖子,在咽喉處輕輕摩挲著。
我幾乎是本能反應的翻下了床,恢複理智後,我馬上跪在了季雲初的腳下。
「公子,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我這條命是公子買回來的,要打要殺我絕無二話。」
季雲初微眯著眼睛看著我,但骨節分明的手指仍然停留在我的脖頸上。
在生死之間,我想到了我爹臨死時那張不甘又晦敗的臉,心中突然生出幾分勇氣:
「可我還要報仇,公子,我還不想死。」
我語氣嘶啞,鼻腔滿是酸意
季雲初愣了一瞬,手上的力道鬆了幾分。
我將身體跪的更直,抬手起誓:
「我江茯苓在此起誓,在教坊司內看到聽到的一切不會往外透露半分。若違此誓,短折而……」
我話還未說完,就被季雲初單手撈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暫且再信你一次。」
知道自己撿回來一條命之後,我身體一軟,渾身如同脫了力一般。
我爹直到咽氣時都沒有提自己的仇家究竟是誰。
他不想讓我沉溺於仇恨,要我好好過日子。
可日後該怎麼過呢?
就算是命如草芥,我也不願意庸庸碌碌的活著。
我寧願痛苦,也不要麻木,我要求一個真相,一個公道。
我爹還在世時,為人內斂端和,從未與誰結過仇怨。
在秀才及第後,他想去考取舉人,可接連考了好幾次都沒有考上。
家中銀錢耗盡,連母親也被他逼的走投無路,另嫁他人。
他在人世間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
「你們拿了文章便罷,為何還要將我逼到如此境地……」
我不知道季雲初是不是真的對我放下戒心,但自從知道我是不是啞巴之後,他愈發稀罕跟在我的身邊。
有時就算他與那個靖遠侯府世子在一起時,也會讓我在一旁伺候。
他們並不是坐在一起,而是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紗。
季雲初就坐在紗後撫琴,琴聲潺潺,身影在細紗的籠罩下愈發朦朧。
他很少說話,可那靖遠侯世子看著季雲初的桃花眼中,情愫卻愈加厚重。
「本世子觀教坊司的女子,對待權貴多是一副諂媚討好之色,像雲初娘子這般玉潔冰清的人,本世子所見甚少。」
靖遠侯世子問季雲初所彈琴曲的名字。
季雲初隻答是新曲,還未來得及取名。
靖遠侯世子將手中的折扇啪的一聲收起,臉上滿是風流的笑意:
「那本世子就提雲初娘子想個名字如何?」
他頓了一會,接著說道:
「不如就叫』落竹聲聲驚春序』?」
我的耳邊轟的炸起一道驚雷,就連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在我父親那篇喚作青玉案的文章中,恰好就有這樣一句詩。
落竹聲聲驚春序,白馬春衫慢慢行。
季雲初敏銳的察覺到了我的反應,在靖遠侯世子麵前很少說話的他開始出言解圍:
「世子所賜,果然是個好名字,就是不知道這句詩有何典故?」
靖遠侯世子的注意力被季雲初吸引,開口回答道:
「這是本世子當年考取舉人時所寫的一首詩,文章叫做……青玉案。」
靖遠侯世子思量了一會兒,說出了這篇文章的名字。
青玉案是我爹的文章,也是被他人盜走的文章。
是偷了他文章的人害了他嗎?
時至今日,我終於找到了殺父仇人的一絲線索。
我將指甲狠狠的嵌入了掌心,臉色也越來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