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完,大屏幕上繼續開始播放他們的記憶。
那是我六歲的時候,我被爸爸背在身後,天上下著大暴雨,二人在雨裏奔跑。
那時候我們家還住在村裏,交通不便,條件也不好,方圓幾裏根本沒有醫院。
我媽在雨裏不停的攔著車,可是沒有一輛是停下的。
爸媽絕望的癱坐在地,「難道真的絕了我兒子的命嗎?」
我媽痛哭著。
三個人被淋成了落湯雞。
最後他們咬牙步行到了醫院。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為了自己的孩子都不顧自己的身體了,我的眼睛尿尿了。】
【這就是陸愛迪口中的偏心嗎?他爸媽明明不顧家裏生病的弟弟,先把他送醫院,真是個白眼狼。】
我媽眼看輿論越來越偏向他們,有些得意,她朝著審判長說道。
「我們一視同仁,可陸愛迪卻總覺得我們偏心,難道這還不算不孝嗎?」
審判長繼續宣判。
「被告陸愛迪不孝罪名不成立。」
這下就連我媽都急了,她也顧不得剛才的裝可憐,直接一拍桌子吼道。
「你到底拿了陸愛迪什麼好處?他不救弟弟,汙蔑我們偏心,還不給這個白眼狼定罪嗎?」
「破審判庭,誰說是公平的?我要舉報!」
我爸也跟著我媽一起質疑審判長。
一時之間,剛剛被審判長穩定下來的局麵再次混亂。
有說審判長拿了我好處的,有說有黑幕的,有說不公平的。
可是他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荒謬,審判長是AI,我拿什麼好處給它呢?
彈幕裏也紛紛替我爸媽說話。
【雖然隻有短短兩個片段,都可以看出這對父母對陸愛迪很好,陸愛迪不肯付出,連人都不配做。】
【我們聯名舉報審判庭斷定不公,重新換人。】
【陸愛迪你得到了審判長的庇護又如何?你最好別出現在大眾裏,不然我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還有沒有人管管黑幕了?這讓我們以後怎麼維護自己合法權益?】
眾人的呼聲越來越高。
兀的,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了一個空玻璃瓶,重重的砸在了我的頭上。
我隻覺得一陣刺痛,額角馬上汩汩冒血。
很快我便看到了那個罪魁禍首,是我舅舅,他破口大罵。
「畜生,既然你有本事買通審判長,你爸媽不舍得打你,今天我這個做舅舅的就為自己的妹妹和外甥教訓一下你這個爛了心肝的!」
說著,舅舅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便衝到了我的麵前,抓著我的頭發狠狠往桌麵上磕。
原本我就因為插入了管子身體虛弱,連站著都耗盡了最後的力氣,此刻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鮮血流進了我的眼睛裏,眼球刺痛。
視線模糊的時候,我環顧四周,我的那些所謂的親戚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幫我。
就連那對在外人麵前裝得慈父慈母的爸媽也無動於衷,而是幸災樂禍的看著我。
我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塊,原來我一直都是孤立無援的啊。
審判長也好像出了故障,發聲音的那個方位傳來了電流聲。
「你繼續裝啊,現在老天都不幫你了,你不是隻手遮天嗎?你買通的那個審判長還能說得出話嗎?你這都是活該!」
舅舅惡毒的謾罵還縈繞在我耳邊,我絕望極了。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會出現故障呢?
好像我從小到大,這種不公總是圍繞在我身邊。
「打死他!快打死他!這樣我兒子就能有腎換了,我兒子就能活下去了。」
意識混沌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我媽的聲音,是那樣無情,也是那樣迫切。
可在場的人似乎像是沒聽到我媽的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隻有我自己知道,這才是我媽真實的模樣。
過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總是站在三個人中間多餘的我,奢求不來父母的笑容,還有永遠得不到關心的我。
我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舅舅。
舅舅被推倒在地,他臉上的橫肉抖動,眼神猙獰。
「爛了心肝的,你敢對長輩不敬?看我今天不替你爸媽打死你!」
我神情冷得可怕,臉上鮮血淋淋,即便不照鏡子,我都知道此刻的我定然像個魔鬼一般,我的話從齒間溢出。
「你要是敢再動我,我不介意跟你同歸於盡。」
我的話震懾住了舅舅,可麵對一眾親戚,他怕丟了麵子,畢竟是帶了使命來的,又不敢繼續對我動手了,罵罵咧咧的往座位上走去。
「今天我先放過你,反正你也會受到應有的製裁!」
我知道,舅舅之所以這樣對我,也是得了媽媽長期的挑唆,即便我沒親耳聽到,也能猜到我媽對舅舅是怎麼編排我的。
比如我滿嘴謊話,不孝順,自私,好吃懶做。
然後我媽還會假惺惺的加上一句。
「我對他那麼好,勝過了他弟弟,可我沒用啊,把他養廢了。」
這一切,真的如我媽所說的那樣嗎?
「我有沒有罪,自有審判長來評定,你們還沒資格對我動手,結案以後我會用合法權益來維護我自己的人生安全,你們且等著。
「你們說我買通了審判長,證據呢?你們空口白牙的汙蔑我,我有權起訴你們!」
這算是我上了審判庭後,說得最完整的一句話。
這時審判長的故障也自動修複好了,它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道。
「現在開始播放被告記憶。」
我以為審判長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本就沒抱什麼希望了,它突然又加了一句。
「汙蔑本官者,結案後當場抹殺,本法庭是最高權威,由不得你們區區人類質疑!」
剛剛鬧事的紛紛一臉惶恐,還是我媽出言安撫道。
「你們隻是為我打抱不平的,這個不孝子怎麼可能沒罪?」
話落,這群人才寬了心,紛紛鬆了口氣。
我臉上的血跡早已幹涸,嘴角絕不可查的上揚。
原本我並不打算跟他們撕破臉皮,我甚至打算審判一半便認罪,不就是十年嗎?不就是想讓陸朝陽活下去嗎?
可看著他們的嘴臉,我突然就頓悟了,即便我付出一些,他們隻會覺得是理所應當,既然他們想我死,我偏偏不如他們的願。
而我爸媽把我告到審判庭,並不是他們用什麼手段來逼我認罪,隻是在他們的心裏,我就是那個不孝子,他們從未認識到自己的錯。
「審判長,繼續吧。」
在座的都在看我的笑話,他們聽信我媽的話,覺得我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來脫罪。
大屏幕繼續開始運作,這次是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