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女，你確定要用您的心頭血解除和神尊的陰陽雙生契嗎？”

三生石邊，月老麵色詫異，苦口婆心地勸解。

不怪他詫異，整個天界誰不知道我愛神尊愛到癡狂，跟在他身後整整七千年。

為他損失萬年修為，才終於打動神尊，同意和我成婚。

如今不過三千年，於億萬萬光年的神仙生涯中，不過彈指一揮。

怎的我寧願損失寶貴的心頭血，也要和神尊解契？

抬眼望見天邊的五彩流光，九重天上都知道神尊離硯今日要收徒。

甚至要生剖我心頭血，隻為助愛徒飛升。

我堅定地點點頭。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和離硯有任何糾葛。

叩謝月老之後，我從三生石旁回來。

織女們連夜趕製的五彩琉璃絲已經懸掛起來，天庭到處流光溢彩，一片熱鬧景象。

掌事在一旁囑咐：“億萬萬年了，神尊第一次收徒，你們可得小心著點。”

旁邊負責打掃的小仙侍們小聲嘀咕：“不就是收個徒嗎，這陣仗，怎麼比當年神尊迎娶神女還要氣派？”

另一個小仙侍一聲譏笑：“你懂什麼？神尊當年娶神女，並非出於本意，而是神女協恩圖報。如今收的這弟子，可是神尊放在心尖上寶貝著的，那能一樣嗎？”

“原來如此。怪不得前些時候，神女說要把這弟子送回凡間，尊上還把神女打傷了呢。要我說啊，尊上也是夠心狠的，怎麼說神女也是他的妻啊，就算再心疼徒弟，也不能真動手啊。”

“唉，神尊素來淡漠，若不是神女嫉妒成性，神尊怎會輕易動手？”

“嘖嘖嘖，神女也是怪可憐的……”

我從旁邊經過，心底彌漫一絲苦笑。

神尊他向來淡漠，即使和我成親之後，也是如高空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而我愛慕了他七千年，為他損毀了幾乎全部修為。

是以所有人都以為神尊是被我脅迫，才同意和我成親。

殊不知，成親一事確實是離硯自己提出的。

三千年前神魔大戰中離硯被魔族首領偷襲，身負重傷，我用一滴心頭血助他重塑神體。

自身卻遭受重創，醒來之後就看到他坐在床邊。

用溫柔眷戀的眼神看著我。

那是我第一次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柔情。

他說如果我願意，等我傷好之後，我們就到三生石畔訂下契約吧。

我求了七千年，我當然願意。

我和他結成道侶之後，雖然他還是那般淡然。

但是每次去南海，他也會記得為我帶回一顆晶瑩剔透的鮫人淚。

就算是去到蠻荒，也會為我摘下蠻荒才有的婆娑花。

就是這般微小的細節，讓我的愛意如野火般瘋漲。

我想縱然他現在並沒有那樣愛我，但隻要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他會回我以同樣的愛意。

可是琢光的出現徹底打碎了我的美夢。

琢光是他去凡間曆劫時帶回的一個小女孩。

他說她的父母對曆劫時的他有恩，他便把他們的女兒帶回天界，收入門下。

我從來不知一向淡薄出塵的離硯神尊會對一個人寵溺到如此地步。

他讓她住進他的昭華院，日日陪伴，親自教她修習仙術。

琢光肉體凡胎，受不了離硯院中蓬勃的靈氣，離硯會親自去蠻荒為她摘得蘊神果。

琢光夜裏怕黑，他就去東海求得璀璨的夜明珠。

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偏寵，一個凡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雖說離硯對外一直和琢光師徒相稱。

可我明明白白看到了離硯對琢光的縱容，也看到了琢光眼中對離硯的癡迷以及不經意間對我表現出的敵意。

我不止一次跟離硯表示過不滿，得到的隻是離硯的斥責。

終於在看到琢光偷親睡著的離硯時，我震怒。

不顧離硯反對要送琢光下凡。

離硯自是不肯，爭執間我被他打了一掌。

原本這一掌於我而言並無大礙。

但三千年前神魔大戰中，我重創之下強取心頭血，修為大減。

離硯這一掌幾乎將我內丹震裂。

我口吐鮮血倒地之時，離硯隻是冷冷看了我一眼，斥我裝模做樣，隨後抱著受了驚嚇的琢光匆匆離去。

在我療傷期間，離硯忙著為琢光舉行收徒典禮。

他要向所有人宣稱琢光是他離硯神尊的徒弟，任何人不得輕看。

赤裸裸的偏袒讓我心寒。

這才萌生了解除雙生契的想法。

月老說，解契要等到七天之後。

就用這七天的時間，好好和離硯道個別吧。

體內氣息紊亂，幾乎要支撐不住。

快要跌倒之時，被一雙有力的手拖住。

熟悉的氣息傳來，我睜開眼睛一看，果然是離硯。

他扶起我的動作還算溫柔。

可下一秒，說出的話卻似一盆冰水兜頭而下。

“今日是琢光的拜師典禮，琢光親自送上拜帖，你不來就算了，為什麼要撕了拜帖羞辱她？”

沒頭沒尾的指責，我幾乎是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我從未見過什麼拜帖，又何來的撕毀和羞辱？

略一思索，便知是怎麼回事。

想來定是琢光在離硯麵前顛倒了黑白。

可是離硯信了。

無論琢光說什麼，離硯總是會信的。

喉間絲絲血氣上湧，被我硬吞回去。

我突然之間不想再解釋。

“離硯，琢光是拜你為師，我到不到場並沒有什麼所謂。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不行！”我話沒說完，就被離硯打斷。

“今日是琢光的正式拜師禮，你身為本座道侶，若不去表態，琢光日後如何在天庭自處？”

他對這個徒弟還真是寶貝得緊啊，生怕琢光受到一點非議。

可是離硯，你有沒有想過，若我接受了這一杯茶，那我今後又如何自處？

心中酸脹不已。

這些話我沒有再說出口，因為我知道我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我低下頭，慢慢開口。

“我知道了，稍後就到。”

見我服軟，他臉色稍霽。

我原本想慢慢走到正陽殿。

可離硯卻等不了。

他抓起我，轉瞬間已經施法帶我騰雲而去。

碎裂的內丹根本承受不住離硯強大的法力，恍惚間我好像又聽到了幾聲內丹碎裂的聲音。

“嗚……”

我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離硯卻絲毫不在意。

到了殿內，他便立刻鬆開了我的手。

像是不想跟我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我被他狠狠一推，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今日典禮幾乎請了仙界所有的大人物，給足了琢光排場。

眾人看到神尊如此對我，看我的眼神難掩悲憫。

離硯把我放開之後就徑自到主座上坐了，一旁的琢光親昵地遞上一杯琉璃盞。

離硯微笑著接了。

兩人動作親昵，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裏。

心中苦澀蔓延，我正準備到不起眼的尾席坐下，就聽到離硯喚我的聲音。

“天虞，前幾日你因嫉妒害得琢光受傷，今日你當著眾神的麵向琢光賠禮道歉，此事就算是過去了。”

離硯話音一落，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我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意識到離硯說了什麼。

他要我一介神女，他離硯神尊的道侶，

去向一個凡間的女子，論位分應該叫我師娘的人，道歉？

我睜開眼，拚命想看清離硯的容顏。

他一襲白衣，端坐在高台上，即使神色冷淡，但看起來還是那樣的風華絕代。

一如當年，我被他點化，睜開眼所見時的他。

可卻似乎與我癡迷的神尊不同了。

如今的他，讓我覺得陌生。

罷了，就當還他當年點化我之恩。

我端起一旁的酒杯遞給琢光。

“琢光，前日是我不對，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琢光接下了那杯酒。

她湊近一步，用隻有我能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說：“神女姐姐，你心裏很委屈吧？為了我，師尊竟這樣折辱於你。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你不討師尊的歡心呢？”

“你和師尊結成道侶三千年，師尊都沒有碰過你吧？”

“可他卻夜夜和我在夢裏耳鬢廝磨呢。師尊說你這個人驕縱又呆板，無趣得緊。若他早日認識我，他不會和你結成道侶的。”

琢光的話句句像一把刀子一樣紮進我的心裏。

我不敢相信表麵上光風霽月的離硯竟會真的不顧體麵，和弟子糾纏不清。

被背叛的悲憤幾乎讓我失去理智。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被強大的靈力衝擊在地。

琢光捂著臉在離硯的懷裏泫然欲泣，周圍的仙友都在對我指指點點。

離硯憤怒至極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天虞，眾目睽睽之下你就敢對琢光動手？你還有沒有一點身為神女的體統？”

我捂住胸口，忍了又忍，還是吐出一大口鮮血。

離硯看到我口吐鮮血有一絲的怔愣，似乎沒想到自己那一掌會那麼重。

“嗬。”我冷笑一聲，擦幹嘴角的鮮血抬起頭來用怨毒的眼神看著離硯。

“究竟是我這個神女不知體統，還是你們師徒不知羞恥？”

我的話直白到絲毫不留體麵，離硯聽的眉頭皺起。

他還沒開口，就聽到懷裏的琢光虛弱開口：“天虞姐姐，你真的誤會我和師尊了，師尊隻是單純把我當成是弟子一樣寵愛，他內心真正愛的人，是你呀神女姐姐。”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琢光用挑釁的眼神看著我。

離硯聞聽此言，更是一副痛心疾首地樣子，看著我開口說道：“看來今日不對你嚴加懲戒，你是不會悔改了。來人，天虞神女心腸歹毒，不知悔改，押上誅神台，受十鞭斬神鞭。”

離硯的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誅神台一般是犯了大罪的神仙才會被送到那裏去。

而斬神鞭更是威力無窮，是專門針對犯錯的神仙，縱然仙力雄厚也沒有幾個神仙能抵擋這種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