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我剛走出公司大樓,一輛疾馳的粉色跑車迎麵而來。
我慌忙躲避,卻還是被撞進了綠化帶裏。
劇痛襲來,我給程景打去電話。
可無論如何也打不通。
再次醒來時,被告知已懷孕三個月的孩子沒保住。
我捏著報告單哭成淚人,程景帶著林希找過來,要我出具諒解書。
我不肯,他滿臉不耐:
“你隻是出車禍,又沒什麼事,希希的新車連一次保養都還沒做,就成了事故車,你難道就不用負責嗎?”
聞言,我頓時心如刀絞。
是啊,我隻是沒了個孩子,而林希的新車卻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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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勸說的聲音還在繼續。
“那輛法拉利是希希廢了好大力氣從國外運回來的,全球限量你知道嗎?”
“換句話說,十個百個你都賠不起。”
我又驚又怒。
於我來說明明是飛來橫禍,又有什麼臉讓我賠償?
“希希又不是故意的,她剛從國外回來,還不熟悉國內交通。”
“這本來是她的生日禮物,車都毀了,她還在傷心呢,你難道還要為難她嗎?”
“簽吧,把諒解書簽了,這事算完了。”
程景自顧自地喋喋不休,見我毫無反應,眉頭不悅地鎖緊。
卻又在看見我發紅的眼眶後,眼底閃過了然,歎了口氣:
“若薇,我都和你說了,我隻是把希希當妹妹,而且不是都和你求婚了嗎,你還在介意什麼?”
嘴角勾起苦澀的笑。
身體和心上的痛已經讓我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
介意什麼呢。
明明他說過,會給我所有的偏心和例外。
剛開始,他的確做的很好。
可是後來我發現,每年年底,無論多忙他都會抽出時間飛往大洋彼岸,隻為陪林希過聖誕。
麵對我的哭鬧,他陪我做手工戒指安撫我,轉頭卻贈她千萬定製豪車。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隻要事關林希,他的承諾便失了效。
無數次心碎,我像是受傷卻不服輸的小獸默默舔舐傷口,然後還是一股腦地靠近他。
看著手邊的流產報告單,我的心像是被丟盡絞肉機。
碎成粉末,疼得厲害。
這一次,破碎的心再也拚不起來了。
程景以為我的沉默是默許,上前一步,將筆和紙塞進我手裏,“聽話就對了,你就寫……”
我再也忍不住,扔了手裏的紙筆,轉頭瞪他,兩行清淚卻不自覺滾落。
“滾!滾!你們都滾!讓我原諒這個凶手你做夢吧!”
程景被我陡然爆發的情緒打斷,下意識後退一步,我則因為過於激動而從床上摔下來。
劇烈的疼痛讓我臉色猛然煞白,狼狽地趴在地上,整個身子都顫栗起來。
透過擋在麵前的烏發,我看見程景退後一步。
昂貴的皮鞋和穿著高跟鞋的林希並立在一起,居高臨下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厭煩和不屑。
“你以為,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你出不出諒解書有那麼重要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自不量力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完,帶著林希離開了。
病房裏終於安靜下來了,隻剩下我重重的呼吸聲分外明顯。
我慢慢地爬起來,回到床上。
看著虛無的半空,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崩潰大哭。
哭完了,我去廁所把臉洗幹淨。
看著鏡子裏哭的滿臉通紅的自己,暗自發誓。
從就往後,決不再為程景掉一滴淚。
欠我的,我全都要拿回來!
回到房間,我從手機裏翻出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
看了許久,終是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男人的聲音不似記憶中低沉清冷,帶著濃濃困倦,“喂?”
我這才反應過來,男人或許和我有時差。
羞愧和氣惱交織湧上心頭,讓我說不出話來。
男人也不催我,靜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我幾乎都要以為他睡著了,才鼓起勇氣小聲地開口:
“顧先生……您說結婚的話,還做數嗎?”
“作數。”顧琅回複得迅速又幹脆,聲音一下就清醒了,“我現在在國外有點事,但我會盡快。”
“最多半個月,等我,若薇,我一定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掛了電話,心中一塊石頭落下,可仍然還有一股很強的不真實感。
但剛經曆完情緒的大起大落,讓我沒有力氣再想太多,很快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夢到了從前許多。
關於程景的記憶,即使是在夢裏,都叫我難過得流淚。
最開始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實習生,能進入程氏這樣大集團的工作我自然感激萬分也倍感珍惜。
所以聚餐時,麵對主管一杯接一杯的酒我也硬著頭皮喝下。
直到他將我帶離包廂,放肆的語言和不安分的手叫我害怕不已。
好在路過的程景將我救下。
第二天我才知道,原來他竟是公司老總的兒子,而昨天那個為難我的主管已經被開除。
麵對程景的追求,我很快淪陷。
他對我很好,溫柔又有耐心,說過許多愛我的話。
直到我在程景收藏的相冊裏翻到了林希高中時候的照片,竟與我有幾分相似。
那時的她還不施粉黛,一張素臉已經清麗動人。
那是程景最初心動的模樣。
隻可惜大小姐脾氣不好,出國留學後那清純的模樣更是不複存在。
所以,程景才會救下兔子受驚似的我。
還有……顧琅。
在程氏工作起,我就聽說過他的名字。
與程景這種繼承家業的公子哥不一樣。
他早早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並且,做的很好,穩穩地壓了他一頭。
因此,他也被程景視作死對頭。
所以在一次宴會上,俊美疏離的男人冒昧地問我能否和他結婚,我飛快地逃開了。
即使這樣,還是惹了程景不快。
那天他發了很大的火,也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熾熱的吻不斷落下,逼我說出愛他的話。
或許,我就是將男人天生的占有欲錯認為是愛,所以才固執地相信自己不是替身。
一次次不甘心,一次次驗證,一次次撞向南牆,直到頭破血流。
再醒來時,手機裏有一條程景的消息。
他讓我收好東西等他,他來接我回家。
可我從早晨等到了中午,直到錯過飯點,變得饑腸轆轆,他也沒來。
我看著手機裏的那條消息自嘲一笑,順手取消了他的置頂,獨自打車回家。
看見我,程景臉上閃過詫異,然後猛然想起了什麼露出懊悔的表情。
“對不起若薇,我本來是要去接你的,但是希希出了點事,我去幫忙,沒想到你先回來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麵無表情地越過他,徑直走回房間。
程景立即皺起眉,但或許是想到是自己失約在先,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好聲好氣地說:
“你餓了吧,你先去休息,等會兒飯好了我叫你。”
我心中詫異。
曾幾何時,我無比羨慕別的小情侶可以一起在廚房裏做一頓晚餐。
可是程景總是以不會做飯、浪費時間等理由拒絕。
沒想到,在心死後的今天竟破天荒地吃上了他為我做的飯。
但過了一會兒,見到他為我做地一桌子菜後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程景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我難看的表情,十分愉悅地坐在我對麵,遞給我一個袋子。
“給,送你的。”
“喜歡嗎?我特意給你買的,還有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飯,嘗嘗我的手藝。”
我接過印著奢侈品logo的禮袋,裏麵是一瓶香水,很出名的斬男香。
他的眼裏閃著得意的光,像是十分期待我的反應。
我看著麵前他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紅了眼眶。
麵前的牛排品質上乘,有著漂亮的粉色切麵,汁水充足鮮嫩無比,一看烹飪者的技術就十分熟練。
而程景從來沒有和我做過一頓飯,更不曾為我煎過牛排。
他也忘了,我的胃十分脆弱,從來不吃生冷食物。
曾經有次陪他吃壽司,結果半夜進了急診。
他滿臉心疼,說我和布偶貓一樣,是玻璃胃,他要小心對待。
愛吃五分熟牛排,喜歡濃鬱斬男香的,是林希。
“怎麼樣?這個賠罪可以嗎?”
“要是消氣了的話,就給希希簽了諒解書吧。”
原來如此。
我勾起嘴角,端起麵前還有血絲的牛排,直接倒進垃圾桶裏。
身後傳來程景暴怒的聲音,我擦擦手,回頭看他:
“你不是說過,無論是吃的還是用的,送別人一輩子都不會用的東西,很上不得台麵嗎?”
那是上個月林希剛回國的時候,程景帶我去參加接風宴。
我對林希的記憶局限在照片裏的清純模樣,所以沒認出那個畫著精致妝容穿短裙的女生是她。
我送出我準備的禮物,可是被當著所有人的麵扔進垃圾桶裏,並稱之為垃圾。
直到周圍的人叫她的名字,我才反應過來,她就是林希。
我被羞辱得麵紅耳赤,直接跑了出去。
程景追出來,斥責我怎麼這麼無禮,然後教訓我送的禮物上不得台麵
可是,我送的愛馬仕絲巾和手工曲奇也是我千挑萬選,精心準備的。
程景顯然也想起了我根本就吃不了這樣的食物,滿腔怒火變得啞然。
一頓飯最後不歡而散,還是我自己下了碗麵才填飽肚子。
飯後,我給人事發消息,說了辭職的事。
對麵卻回的很吊兒郎當。
【你的辭職報告我可不敢批。】
【和小程總吵架啦?】
【真要走的話,你還是自己和小程總說吧。】
心裏頓時湧起一股無力。
在此之前,程景在公司對我也頗為照顧,我和他的關係許多人也有所猜測。
可如今,我要離開了,肯定是要辭職的。
正想著,程景推門進來了。
他坐在我身側,臉上露出歉意的神色,對我說:
“若薇,我知道這些天你心裏委屈。”
人就是這樣。
即使我的心已經不會為他波動一點點,但聽到這樣的話,還是一瞬間紅了眼眶。
不是向他訴說委屈,而是心疼自己。
見我紅了眼眶,程景將語氣放的更輕,“是我不對,讓你受委屈了。”
“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想去哪裏?”
一手握住我的手背,另一隻手搭在我的腰側,試圖將我攬進懷裏。
他低頭下來,想要吻我,“等有了孩子,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我會對你們很好很好,我的大寶貝和小寶貝。”
語氣溫柔繾綣,仿佛回到了我們最相愛的時光。
眼淚落下。
曾經,我對於這樣的話寄予無限期盼。
如果,我們有一個孩子,就能成為這個世界上真正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可是,孩子沒了。
程景,我們再無可能。
“給希希把諒解書簽了好不好?她還說以後要當孩子幹媽呢……”
程景還在同我描繪永遠不可能來到的未來,說著就要拉著我倒到床上,手也不安分地遊移起來,往我的衣服裏伸。
一股惡心感湧上心頭,看來他真是愛慘了林希,竟然不惜用自己來為她換一份諒解書。
力氣懸殊,我一下沒有將身上的程景推開。
膝蓋上提,重重磕在他的下體。
程景立即吃痛從我身上彈開,慘白著一張臉,滿眼不可置信:“你幹什麼!江若薇!”
我慢條斯理地坐起來,將略微淩亂的衣服整理好,嘲諷道:
“你拿碰過我的手再去碰你的希希,你不覺得愧疚嗎?”
程景像看瘋子一樣看我,恨不得用眼神把我生拆活剝了。
“瘋女人,你別後悔!”
自那天起,程景開始了單方麵的冷戰。
為什麼是單方麵的。
因為我根本不在意,也不會後悔。
我隻需要耐心等待,等待顧琅將我接走。
我會給予程景最慘痛的報複。
修養了幾天,我照常回到公司上班。
可同事看我的眼神變得複雜,好像飽含同情。
大概能猜到為什麼,但我根本無心解釋。
反正,過幾天也就不待在這裏了。
我安靜地呆在工位上畫圖的時候,程景卻帶著林希走了進來。
他一出現,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宣布一件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才繼續說:“這是新加入我們的同事,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學的雖然不是設計,但是很有審美。”
“所以以後她擔任設計部主管,所有的稿件都要交給她過目。”
我立即反應過來,這是針對我的。
不出所料,開小組會的時候,我所有的稿件都被貶低的一文不值。
“垃圾。”
“有些人要是沒能力,還不如辭職回去當少奶奶,讓公司多招一個有用的設計師。”
“我太太太奶奶都不帶這麼老土的款式,帶出去要笑死人的。”
我仿佛回到了我給她送禮物的那一天。
可是這一次,我隻是默默撿起了被她丟在地上的設計稿件,然後轉身丟進垃圾桶裏。
“林小姐說的對。”
我設計的珠寶是如今公司賣的最好的款式之一,從今往後,程景的確不配擁有。
林希冷哼一聲,結束了會議,提出請所有人喝咖啡。
可上到程景,下到保潔,所有人都領到了,唯獨漏了我。
程景端著咖啡從總裁辦公司下來,走到林希身邊,滿臉親昵,對大家說:
“大家幫我照顧一下林希啊,不要讓她被欺負了。”
眾人打著哈哈,好奇地打量著我們三個。
畢竟,曾經,程景也是這樣袒護我的。
林希一臉挑釁地看著我:“江小姐不會介意吧。”
我淡淡說了聲“無事”,走到茶水間個自己衝了杯茶。
出來的時候又聽見她說晚上請所有人聚餐。
我默默繞開,想假裝沒聽見,卻被她點名:
“江小姐不來的話,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