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我和程妄已經進入婚姻冷淡期的第六年。

深夜卻收到了他的小作文。

字字句句，愛我至深。

可我看著一周前他還沒回我的消息。

卻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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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奇怪了。

深夜突然“叮咚”一條消息將我驚醒，我才發現自己竟翻看著櫃子裏的老照片不知不覺靠著沙發睡著了。

照片灑落在四周。

隻一盞昏黃的台燈顯得又些孤寂。

我將薄毯又像身上攏了攏才打開手機。

居然是程妄發的。

我的老公。

我的驚訝其實是有跡可循的，在結婚的六年裏，我們已經散去了當初戀愛時的那股激情與珍惜。

最近幾個月尤為明顯。

我們不再互道早晚安，不再習慣性的早安吻，不再用撒嬌似的字眼。

就例如他直接跳過了我兩周前發的信息。

是我分享給他一家店鋪裏好吃的板栗糕。

入眼大篇白色的話語讓我更加驚訝，心中也隱的冒出一絲奇怪的感覺。

這居然是一篇表達愛意的小作文。

“雙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好想你啊。老婆，京川這邊下雪了，好可惜不能帶你來這裏親眼看一看，真幸運可以遇見你，窗外飄雪讓我想起了許多，那年疫情我們還是學生的時候，打著視頻說悄悄話，深夜互相為對方抹過的淚，路燈下你掌心的溫度。突然好想你，想立馬見到你。”

字字句句，思戀至深。

看完一切，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臉頰已經出現了兩行清淚，陽台刮來微風，有些發涼。

我向來是個情緒比較敏感的人。

動不動就愛哭鼻子，倒不是矯情，確實是生理條件比較敏感，有時候自己都會沒察覺到眼淚，就已經滴到下巴了。

還好，遇見他後。

每一次眼淚都有了歸屬。

是啊，我們已經走過六年風雨了。

那些不好的過往，也因為和他的相遇被塵封在過往。

我是他的妻子，幸福的人。

這時的我在氛圍的感染下沒有注意到這篇小作文的戛然而止。

立馬回了一些表達同樣想念的話。

不過沒什麼回應。

已經淩晨了。

我想這個憨憨肯定也和我一樣不知不覺睡著了。

晚安。

我抱著舊照片裏的其中一張蜷縮在沙發上再次進入夢鄉。

大洋彼岸。

程妄的手機上彈出一條新消息，他表情有些複雜，不過還是匆匆滑開。

隻看著屏幕上的一條消息傻笑。

“我們該見麵了。”

我想，我會愛程妄一輩子。

我們之間的相遇就像是小說裏麵那麼奇妙。

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他，我估計已經輪回了。

當時我爸和我媽離婚了。

雙方出軌。

他們誰也不願意帶著我這個拖油瓶，更何況我從小身體就不好，醫生都說我能活到10歲都算是個奇跡了。

先天性心臟病。

為了把我互相推給對方，他們大吵了好幾次，絲毫不會顧忌我是否在場。

不過法院把我判給了我媽，所以她還是無可奈何地要養我到18歲。

不過還好後爸對我還挺好的，雖然家裏不是很富有，但是對我也像是親女兒，加上爸爸每個月會給我撫養費，所以我的病隻要是穩住的就沒什麼大問題。

不久後，媽媽和繼父的兒子出生了。

這時，才發現。

心臟病是遺傳的。

當確診報告出來的時候，坐在角落裏的我明顯從他們躲閃的眼神裏看出來了一切。

我知道。

我又要被放棄了。

家裏沒有那麼多錢去承擔兩個孩子的醫藥費，其實不用多想。

我被放棄是必然的選項。

當晚我就被收拾好行李送到了爸爸和阿姨的小區樓下。

“雙雙，媽媽和你叔叔要出去一趟，照顧不了你，你先去找爸爸哈。”

說著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媽媽就逃也似的坐上車揚長而去。

仿佛我是什麼餓鬼會瞬間糾纏上去。

我抿了抿幹燥的唇，才擰起口袋向樓上走去。

我其實已經預料到了結果，所以在阿姨開門看到我時為一閃而過厭惡的表情還是心臟緊縮了一下。

“雙…雙雙來啦，快進來坐！”

我掃過屋內，他們剛剛吃完飯，桌子上的殘羹剩飯都還沒有收下桌。

正值中午，我的肚子不爭氣的響了起來，下意識的低頭不去像飯桌看。

阿姨端起菜碗的手也沒含糊，全部倒進了垃圾桶，選擇無視我的窘迫。

爸爸為難的看著我沒有說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冷場。

爸爸和阿姨的孩子是個妹妹，看到我居然興奮的笑起來，小手咿咿呀呀的要我抱，我被笑容感染到，走過去剛接觸到妹妹衣角。

阿姨就把嬰兒椅裏的妹妹抱起來，嘴裏說著抱歉的話，

“雙雙，妹妹要去睡午覺啦，小孩子就是要按時睡覺。”

然後不動聲色的輕拍過我接觸過的衣角。

“你先去看會兒電視，今天晚點回去，在阿姨家吃頓飯再走。”

這句話讓我旁邊裝衣服的口袋顯得更加的可笑與難堪。

我下意識的低頭攥緊自己的衣角。

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

眼睛發酸的答的生硬。

“我其實…”

話還沒說出口，阿姨就進了房間。

我將目光移向爸爸，他錯開與我的視線，也進了房間。

我坐在沙發上似乎聽到了什麼，臥室門半掩著。

“她怎麼過來了？看那樣子還要住我們家，怎麼？還沒和你前妻斷幹淨？當初你怎麼答應我的？每個月給生活費了她還想怎麼樣，不要我們娘倆活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怎麼知道她咋過來了，我真啥也不知道。”

爸爸著急忙慌的解釋。

我移開視線，強裝鎮定的回到沙發上，腿腳卻止不住的發抖。

不一會兒，阿姨出來了。

臉上是親切的笑容。

“雙雙，可不可以幫阿姨一個忙呀？”

“阿姨你說，可以的。”

她從錢包抽出一塊錢給我，還有一張寫著數字的小紙條。

“你去十公裏外有個快遞站給我取個快遞，這錢你拿著買水喝。”

“好！”

我朝她揚起笑臉，假裝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

在關門的瞬間眼淚才砸在地上。

等我氣喘籲籲的走到快遞站時，工作人員告訴我快遞早就被取走了。

我看著已經黑下來的天，已經分辨不出來哪條是回去的路，那一塊錢已經被掌心的汗蹭濕。

我知道。

我成了沒人要的孩子了。

一天沒吃飯再加上長途跋涉已經讓我累的意識有些模糊，迷糊間居然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

一股清香從我的耳邊傳來。

我努力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清澈的眸子，他的眼裏居然有一閃而過的驚訝，但片刻就恢複了正常。

隻留下一句“沒事”就匆匆離開。

我繼續向前走，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的看不清路，隻覺得前方突然傳來刺眼的光亮和遠處那聲呼喊。

“小心！”

隨即就在一陣劇痛中失去了意識。

混沌間，我聽到了爭吵聲，有媽媽，爸爸，阿姨…，好多好多人。

消毒水的氣味也在四周彌漫，我卻始終睜不開眼睛。

大抵是我出了車禍，現在正在準備搶救。

隻聽到了幾個字眼。

錢，家屬，危急…

然後幾乎是爸媽異口同聲。

“不救了。”

我知道，我這短暫且悲劇的一生終於要結束了，這樣也好，就是可惜了我還有好多沒有看到的風景，心有不甘也隻能於此。

突然間，熟悉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的響起。

“醫生，救她。”

“醫藥費我已經交了，拜托你。”

“一定要救。”

我醒來後，終於見到了聲音的主人，也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麵。

程妄。

他救了我。

自此之後，我的爸媽再也沒有出現過。

程妄卻將我照顧的很好，一直到我出院，我很奇怪，為什他會對我那麼好，他卻說。

“我們見過的，很早之前。”

回憶了個大概，實在沒印象，隻能尷尬的看著他。

他也不惱，隻是無奈的搖搖頭。

我拿好東西，想了想，打了個欠條給他。

“等我賺到錢了，一定還給你。”

“不要。”

我有些奇怪，卻聽他說了句讓我驚掉下巴的話。

“做我女朋友吧。”

我下意識的捂住胸口。

我就說怎麼會有人那麼好心！

他抬手談了下我的腦門，似乎是被我的動作笑到了。

“你想什麼呢？”

“我可不是乘人之危。”

突然他猛地湊近我，揚起明媚的笑容，陽光恰好打在他的側臉。

“單純被你吸引。”

“可以嗎？”

那一刻，我承認我有了私心，這是第一次站在愛的正中央，我沒能拒絕。

“好。”

就這樣，我們戀愛，高中畢業，大學畢業，結婚。

相知相愛11年。

離奇的相遇愛卻長久。

一周過去，今天是程妄回來的日子。

除夕之夜，萬家燈火齊聚。

我準備好一切，他愛吃的飯菜，還特意開了一瓶紅酒。

過了今夜，就將是我們的第七年。

我拿過包裏的藥服下，迎接程妄回來的心裏卻有些落寞。

我還能和他共白頭嗎？

飯菜熱了又熱，夜幕降臨各家各戶都亮起了燈，他還沒回來。

可能是飛機晚點了，我安慰自己。

他會回來的。

我們約定過，每年的新年都要在一起。

時鐘又轉了半圈，到底是我忍不住打開手機。

“老公，要到家了嘛？”

這次對麵倒是回的很快。

“雙雙，抱歉，忘記告訴你了，這邊項目突然出了問題，還要再待一周，今年不能和你一起跨年了，我的錯，我的錯。”

隨即發來一個貓貓大哭的表情包。

我剛想安慰他的話停在了鍵盤上。

不對。

他從來不用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