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四周年紀念日這天,我捧著鮮花去公司接周銘星下班。
被助理告知,他正與合夥人們開辦慶功宴。
我站在玻璃窗外,看見他深情擁吻曾經的白月光。
回到家,卻發現他的好兄弟發了一條朋友圈:
[恭喜真嫂子正式回歸,再續前緣!]
配圖是周銘星無限深情,在嬌羞的陳瑩瑩額頭印下一吻。
很快這條朋友圈消失不見。
下一秒周銘星打來電話,有些慌張:
[硯林,你在做什麼?]
我掛斷了。
以後也不想再接。
餐廳裏燭光搖曳,我精心製作了一下午的豪華大餐,被自己親手掃進垃圾桶。
今天是我和周銘星的訂婚紀念日。
我卻親眼目睹他和曾經的白月光放肆擁吻。
他的兄弟們在一旁瘋狂起哄:
[瑩瑩,你才是大家夥兒公認的嫂子!喬硯林那個拜金女哪能比得上你!]
周銘星聞言皺眉:
[別提她。]
明明我才是過了明麵的未婚妻,他卻放縱自己的好兄弟稱呼另一個女人為[嫂子]。
連提起我的名字都會掃他的興致。
想起近來兩個月。
周銘星打著創業的幌子,夜不歸宿是常事。
我胃病犯得嚴重,家裏的特效藥吃完了,打電話向他求助,卻被指責無理取鬧。
我隻能忍著劇痛打車去急診室。
即便他人在家裏,也幾乎不同我說話。
甚至提出讓我離開這座城市,回到周家老宅去。
本以為是他在外工作壓力太大,而我幫不上什麼忙。
所以遭受冷落。
沒想到,原來是他的白月光回了國。
我將蠟燭一支支吹滅時,周銘星回了家。
看著餐廳的狼藉,他頓了一會兒,語氣有些無奈:
[那條朋友圈,你看到了吧。]
我低頭不發一言。
[都是劉浩酒後胡來,事實不是他發的那樣,我已經勒令刪掉了。]
他越過餐桌來抱我。
我扭身躲開。
周銘星語氣加重:
[硯林!有事說事,我專程趕回來解釋,你這什麼態度!]
他理直氣壯,滿臉責怪,好像是我欠他一個說法。
如果沒有站在現場,親眼看見他們擁吻得有多激烈,我還真會懷疑自己。
[瑩瑩是我的繼妹,回國一趟,當哥哥的辦接風宴再正常不過。]
他追上來擰住我的胳膊,氣惱地說:
[我最煩你不說話,低著腦袋唯唯諾諾,一副喪氣樣,好像全世界都欺負你!你也太裝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曾經捧著我的臉說自己最喜歡文靜的女孩的人,現在指著鼻子說我裝。
意識到自己態度太過分,他眼神閃了閃,隨即柔和下來。
[好了,誤會說開了就行。幫我辦件事。]
[瑩瑩媽媽回國治病,可我們倆忙著創業,沒時間照顧她,你去吧?]
[畢竟是我的繼母,你又是我的未婚妻,代我盡孝......]
我緩慢道:[不去。]
似乎沒想到我會拒絕,周銘星再度煩躁。
[為什麼不去,你又沒工作!靠我養著幫忙做點事都不行?]
我耐心用盡,掙開他的桎梏。
[第一,我有工作,你不關心而已。第二,養我的是周阿姨,不是你周銘星。周家承諾負責我一輩子,你有任何不滿和異議,去找你媽說吧。]
[你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周銘星沒想到一貫好脾氣的我竟然會反抗,愣住了。
[什麼日子?]
我失望地走進衛生間,將水龍頭開到最大。
外頭周銘星愣了一會兒,過來用力砸門。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他模模糊糊說了兩句,急匆匆走遠了。
隨後客廳大門一開一合,撞得牆壁都震顫。
我抬頭,已經淚流滿麵。
一定是周銘星擰傷了我的胳膊。
太疼了。
陳瑩瑩發來好友申請時,我正往行李箱裏整理自己的衣物。
她沒有發消息。
我徑直點進朋友圈。
最頂上一條:
[時隔多年,你終於回到我身邊。]
配圖背景是一間布置溫馨的臥室,周銘星露出半張側臉,睡顏恬靜而孩子氣。
這糟糕的挑釁方式。
不過無所謂,我已經拿到了海城大學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距此地千裏之遙,若無意外,周銘星再也不用看見我這張喪氣臉了。
我也不必忍受頭上戴頂綠帽子的恥辱。
我眼裏揉不得沙子,更何況是一個臟男人。
給朋友圈點了讚截了圖,我放下手機,有反射的光閃進眼裏。
是十八歲時由周銘星親手給我戴在無名指上的,一枚素圈銀戒。
當年我父親從綁匪手中拚死救下年幼的周銘星,自己因公殉職。
母親早逝,住進福利院的我很快被周家接回撫養。
周銘星信誓旦旦,在我父母墳前承諾照顧我一生一世。
於是十八歲高考完畢,我們在周阿姨的見證下,立刻訂了婚。
這枚訂婚戒指,一戴就戴了四年。
半道兒來的青梅竹馬,原以為朝夕相處,他對我有些感情的。
現在想想,可能從頭到尾,我之於周銘星,更多是一個甩不開的沉重包袱和累贅罷了。
我取下戒指,決定走前將它交還。
下樓丟一趟垃圾的功夫,家裏就塞滿了客人。
幾個大老爺們挽著袖子在客廳剝蒜,吵嚷又熱鬧。
開放式廚房裏,周銘星和陳瑩瑩圍著我買的情侶圍裙,湊在一塊兒切肉。
似乎他們才是這座房子真正的男女主人。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周大少爺,掛在嘴邊的是[君子遠庖廚]。
有時候想吃家常菜了,也隻是命令我給他做。
自己是絕不肯過來打下手的。
現在為了陳瑩瑩,竟然連生肉都願意摸了。
看見我進屋,霎時鴉雀無聲。
打破尷尬氛圍的是劉浩。
他竄到我麵前,鞠了一躬:
[嫂子!我劉浩向嫂子賠罪來了!那天的朋友圈,都是我酒後胡來,大家在玩遊戲呢,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冤枉咱周哥!]
陳瑩瑩無辜地說:
[硯林,誤會一場,沒生氣吧?]
嘴裏向我請罪,臉上卻擺明了看熱鬧的劉浩哈哈一笑:
[她生什麼氣?土丫頭攀上周家這顆大樹,來日做了少奶奶,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自然不會跟我們計較啦!]
我低頭瞅了瞅穿著連帽衛衣和牛仔褲的自己。
又看向周銘星。
他的眼睛黏在精心打扮的陳瑩瑩身上,不舍得分我一個目光。
但顯然很認同我攀高枝兒這一點。
甚至要求我道歉:
[為了這場誤會,瑩瑩擔心得覺都睡不好。硯林,跟她說聲對不起。]
我氣笑了。
眼神在他和陳瑩瑩的情侶圍裙之間流轉。
[她睡不睡得好,你倒清楚。]
說完我回了房間。
身後是周銘星惱怒的聲音:
[別理她!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查崗似的盯著我,監視器投胎嗎她!]
客廳恢複了熱鬧。
我不願因為周銘星一夥人的存在拖慢收拾物品的進度。
又一次扔完垃圾上來,是陳瑩瑩給我開的門。
他們聚完了餐,準備離開。
陳瑩瑩與我擦肩而過時,抬起右手,將一縷青絲拂向耳後。
確保我看見她無名指上的素圈銀戒。
[硯林,我們繼續下一輪嘍,晚上你可等不到銘星啦。]
周銘星冷哼一聲,撞開我走了出去。
她俏皮一笑,如沐春風地挽起周銘星的胳膊。
收拾完東西,才看見她特意給我發了消息。
[為什麼不再給我的朋友圈點讚呢,人家有點傷心呢?]
緊跟著是朋友圈截圖。
[純潔簡單的愛情。]
配圖是陽光下兩隻緊緊交握的手,以及疊放在一旁,簡潔樸實的同款素圈銀戒。
角度正好,能看見刻在戒指內部,ZMX和CYY的字母。
是兩人名字的拚音大寫縮寫。
恰好,我的那枚銀戒內部,也刻的是ZMX。
那本該戴在周銘星手上、刻有QYL的戒指去哪了?
我自嘲地想,早就被丟了吧。
大一那年,有段時間周銘星抽風似的,一個月飛一次國外。
出於好奇問他,得到的結果含含糊糊。
後來至少半年飛一次。
現在想想,大概都是去找陳瑩瑩團聚的。
這段遮遮掩掩的三人感情裏,我才是插足男女主的惡毒女配。
仗著父親的恩情威脅周銘星,逼迫正主陳瑩瑩遠走他鄉。
如今她回來了,我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車票已經買好,就在三天之後。
周銘星回來時接近淩晨,怒氣衝衝踹開房間門,將我拽了起來。
[樓下收廢品的車上,怎麼都是我買給你的東西?]
他氣狠了,吼道:
[化妝品、衣服、存錢罐、星星燈,我們一起看的書,還有你說最愛的小熊娃娃!我送你的禮物怎麼會被人從垃圾堆裏翻出來?]
我回過神,不滿地推開他。
[舊了,臟了,不想要了。]
周銘星一愣:
[是嗎......那我再陪你買新的,明天就去行不行?]
我扯起被子,捂住自己的口鼻。
香水味兒太濃,我受不了。
還有明亮燈光下,他敞開衣襟下的豔紅唇痕。
周銘星似乎很期待補償我,甚至已經開始計劃明天的行程。
[我把工作都推了,明天陪你盡興逛一整天!先去......]
第二天他早早敲門,興致衝衝。
[你快打扮打扮,漂漂亮亮的,咱們去逛街!]
我坐在床上翻了個白眼,心中默念。
三個數後,周銘星的電話鈴聲響起。
他聽了兩句,麵色大變,拔腿向外走。
[瑩瑩媽媽的病情加重了!我得過去幫忙,硯林你自己去吧。]
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在門口補充了一句:
[我把錢轉你!]
在周家生活這麼多年,每月的零花錢都是周阿姨打給我的。
我還真沒從周銘星手上拿到過多少錢。
轉賬提示,十萬到賬。
還挺大方。
我將錢全數退回。
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我回大學看望自己喜愛的老師。
老師得知我考上海城大學的研究生,非常高興,請我吃了一頓飯。
吃著吃著,劃開手機看了一眼,麵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