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君逸戀愛四年,他還是不願意向我求婚。
後來,他對我繼姐一見鐘情,展開轟轟烈烈的追求。
但這次我一滴眼淚都沒掉,也沒有像從前那樣繼續當他的備胎。
而是燒掉了我們之間所有往來的信件,還剪碎了我特意買的大紅布拉吉。
在他生日那天,我一個人離開了南省。
出發前,程君逸突然發來尋呼機消息。
“怎麼還不到,大家就等你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複。
他不知道,就在一個月前。
我答應了高中同學林書翰的求婚。
綠皮火車載著我抵達哈市後,我就要結婚了。
1
“書翰,我想好了。”
電話亭的玻璃上倒映出我瘦削的麵龐。
曾經我以為婚姻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可現在看來,好像也沒有那麼難以抉擇。
“婉清,你......答應和我結婚了嗎?”
林書翰有些失真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
我眼睛一酸,輕輕點了點頭。
反應過來他看不見,又嗯了一聲。
“我願意嫁給你。”
“婉清,你知道嗎?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一直在幻想這一天。”
我抬頭,薄薄的塑料片映射著我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臉上已經帶上了清淺的笑意。
“再等我一個月,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就去找你。”
“婉清”林書翰的聲音含著笑,“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不差這幾天。”
剛回到家,父親坐在沙發上,看我進來,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
他清了清嗓子,“婉清,你姐姐最近身體不舒服,你的房間陽光充足,要不你們換著住幾天?”
我沒說話,看向了他身旁的繼母和繼姐。
繼母柔柔開口:“老趙,這點小事,不麻煩婉清了。”
繼姐李詩韻也一臉委屈:“爸我沒事的,別因為我讓妹妹心裏不痛快。”
“這是哪裏的話!”爸爸低聲嗬斥一句,“進了門,你們就是我老趙家的人!”
他轉頭一臉嚴肅地盯著我:“婉清,你聽見了嗎?你姐姐剛來,你懂事點!”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一臉怔愣。
其實我以為我會哭的。
因為我的親生父親,愛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多過我。
但是我一滴眼淚都沒流。
甚至笑著答應了他們。
“好啊,換唄。”
還有一個月,我就會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
一個房間而已,換就換吧。
2
爸爸和繼母聽見我懂事的回答,都滿意地笑了。
我抬腳回了房間,李詩韻卻跟了上來。
“妹妹,你東西太多了,我幫你收拾吧。”
房間門打開,她站在我麵前,一臉溫順。
“真沒想到爸爸會同意讓你把房間給我。”
她滿意地打量著房間,聲音低低的。
“畢竟我剛搶走了君逸哥,現在還要讓你把住了這麼多年的臥室讓出來。”
她湊近我耳邊,呼出的氣息像毒蛇吐著信子。
“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我皺了皺眉頭,不想跟她糾纏下去。
剛準備收拾行李離開這個放假,她卻眼珠一轉,自己直挺挺的朝我跪了下來。
“妹妹......”
她一隻手撐著地板,眼眶裏滿是淚水。
“趙婉清!你在幹什麼!”
程君逸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正好看見李詩韻給我跪下。
他黑著一張臉,小心翼翼地將李詩韻扶了起來。
“沒事的君逸哥,是我自己過意不去才想跪下謝罪的,跟婉清妹妹沒關係。”
李詩韻的膝蓋磕得一片青紫,她嬌嬌柔柔地靠在程君逸懷裏:“不疼的君逸哥......”
“這都成什麼樣子了,還說沒關係,”程君逸一臉心疼地扶著她,“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他說完,轉頭看向我。
一張臉含著霜,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怒火和埋怨。
“趙婉清,有什麼事你就衝我來。”
“詩韻善良,又過得苦。”
“誰像你,一生下來就是條件優越,半點苦都沒吃過!”
他的話語鋒利得像一把匕首,硬生生捅進我心裏。
我以為,我不會再為了這個男人哭了。
可現實哪有這麼容易,四年的感情做不得假。
說到底,我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我的心不是鋼鐵做的,它還依然會為曾經的愛人疼痛。
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相愛整整四年。
就這麼幾個月,他就突然愛上了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甚至為了她的小把戲,就把我當作洪水猛獸一樣防著。
我甚至都要氣笑了。
但眼眶酸脹得厲害。
“程君逸,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摸著你自己的良心說,我會是這種人嗎?”
程君逸皺了皺眉,看著我一臉的倔強,神色隱隱鬆動。
3
李詩韻的哭聲卻突然響起:“君逸哥,別為了我和妹妹吵架。”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跟妹妹沒關係的......”
李詩韻抽噎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程君逸的眼神,還是徹底冷了下來。
“趙婉清,你就是嫉妒。”
“你嫉妒我喜歡詩韻,嫉妒我對她好,也嫉妒所有人都疼愛她。”
“趙婉清,你已經不是從前的你了。”
他冷冷地扔下這幾句話,將李詩韻打橫抱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他們的背影親密無間。
我才發現,我已經哭不出來了。
也好,這些日子我為了程君逸流了太多眼淚,以後,我不想再為他哭了。
到了晚上,我和發小們去國營飯店吃飯,程君逸帶著李詩韻姍姍來遲。
大大小小的菜擺了一桌子,還沒動筷,程君逸突然開口:“我想結婚了。”
大家頓時激動起來,拿起酒就要給我和程君逸滿上。
“君逸哥,你終於要跟婉清結婚了!”
“哎,我們該改口叫嫂子啦!”
大家衝著我擠眉弄眼:“怎麼樣,你這個當事人是不是得準備點喜糖啊!”
“機會難得,今天可得好好灌君逸哥一頓!”
大家熱熱鬧鬧地開著玩笑,一句接一句的。
我正要開口,說我不會當他們嫂子,程君逸想娶的人也不是我。
但程君逸比我更快開口,打斷了他們的熱情。
“瞎說什麼呢!”
“我什麼時候說要娶趙婉清了。”
說完,他摟著一旁的李詩韻,大搖大擺地說:“都長點眼睛看清楚了,這才是我未來媳婦兒!”
大家突然就安靜了。
一陣沉默後,程君逸有些不爽地開口:“都愣著幹嘛,跟你們嫂子打招呼啊!”
大家麵麵相覷,終於有人開口,紛紛跟李詩韻問好。
我想了想,還是舉起酒杯。
“好事一樁,祝你們白頭偕老。”
說完,我將酒一飲而盡。
“家裏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4
剛走出去沒多久,程君逸就追了出來。
“趙婉清,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去。”
“為什麼?”
“給詩韻道歉。”
“憑什麼?”
“你突然就說要走,你讓別人怎麼想她?”
程君逸冷著一張臉,死死攥著我的手腕。
“我不會讓別人有詆毀她的機會。”
“我喜歡她,要給她一個名分,要跟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什麼都沒有做錯,現在卻因為你的魯莽和衝動背上罵名。”
即便我早就告訴過自己,不要再為了程君逸掉一滴眼淚。
但這個時候,眼睛還是感到了酸澀。
我想把手抽出來,可他攥得更緊,我的手腕傳來一陣痛意。
我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程君逸,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是你先背叛了我,我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恭喜你們,你還要我怎麼樣!”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想讓眼淚掉下來,但聲音還是有壓製不住的哭腔。
他沉默片刻,鬆開了我的手。
“趙婉清。”
“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記住,詩韻是無辜的,你不要把自己的憤怒發泄到她身上,也不要傷害她。”
他轉身走了。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無力地靠著臥室門。
媽媽的遺照掛在牆上,衝著我笑得溫柔。
我將自己縮成一團,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
隔著一張照片,是兩個世界。
“媽媽”我輕聲呢喃著,“我好想你......”
媽媽的目光依舊溫柔包容,好像可以容納我所有的難過。
我狠狠擦去了眼淚,不想媽媽再為我擔心。
等媽媽的忌日過了。
我會帶著媽媽給我的遺物永遠離開這裏,一輩子都不回來。
5
李詩韻搬到了我的房間。
但是,我並沒有住進她的房間。
而是搬進了雜物間。
雜物間沒有陽光,裏麵潮濕陰暗。
我裹著一件大衣躺在木板上沉沉睡去。
沒關係,再熬幾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但第二天早晨我剛起床,就聽見外麵一陣吵鬧。
衝出去一看,那間媽媽生前的房間,而裏麵擺放的遺照和貢品一片狼藉。
媽媽的照片被扔在地上,全是斑駁的腳印,原本是在微笑的臉,卻因為被撕裂,看起來像是痛苦的哭泣。
而李詩韻的寵物狗,還在地上打滾。
李詩韻揣著手站在一旁,臉上是得意洋洋的笑。
我看著這場鬧劇,隻覺得全身都燃起了怒火。
理智,隱忍都被我扔到了一邊,此刻我隻想要血債血償!
我隨手抄起地上的瓶子向小狗砸去。
小狗跑得飛快,濺起的碎片卻劃傷了李詩韻的手,她尖叫起來。
“婉清!你到底在幹什麼!怎麼能對姐姐動手!”
爸爸憤怒的聲音從門口響起,李詩韻驚慌地躲到了他的身後。
“爸爸救我!妹妹要殺了我啊。”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一地狼藉質問:“你看不見嗎?那是媽媽的貢品和遺照,她把一切都毀了!”
我實在控製不住,眼淚順著臉龐往下淌,我為媽媽感到不值得。
可爸爸隻是掃了一眼地上,就又皺著眉頭:“你做得太過分了,這根本不是你動手傷人的理由!”
“爸爸!”
“婉清,你媽都死了,活人肯定比死人重要呀!”
李詩韻扯著爸爸的衣角,探出半個頭來,語氣可憐巴巴的:“爸爸,是我的錯,我的小狗不小心撞翻了貢品,我想道歉的,但是妹妹不等我解釋就直接動手了,都是我不好......”
她晃了晃還在流血的手臂,輕聲痛呼。
“爸爸,是我太礙事了,不然我和媽媽還是搬出去住吧,這樣妹妹也能舒心一點......”
“一條畜生犯了錯,憑什麼遷怒到你姐姐身上,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耳光伴隨著責罵重重落在了我臉上。
爸爸好像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但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帶著李詩韻走了。
我站在原地捂著臉,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滾燙的眼淚灼燒著傷處,我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我早該明白,這個家已經容不下我了。
6
夜正深,我睡得並不安穩,卻突然被一陣尖叫吵醒。
剛起身要下床,門就被狠狠踹開了。
我看見父親一臉怒容,還沒回過神,正在哭泣的繼母就衝了進來,狠狠給了我幾耳光。
“你怎麼惡毒成這樣!”
“白天就對你姐姐動手,現在更是要殺了她嗎!”
繼母一臉淚水,攥著爸爸的手不放:“她明明知道詩韻對花生過敏,還故意往詩韻晚上喝的牛奶裏加花生碎!”
“老趙,我們女兒差點就被她害死了啊!”
繼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爸爸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哄著,一邊冷漠地看向我:“
婉清,你太讓我失望了!”
“明天一早你就滾出這個家。”
繼母停止了哭泣,躲在爸爸身後戲謔的看著我。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爸爸,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
曾經,我們也是幸福的一家人,是他的珍寶,是他的掌上明珠。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我就像做了一個幸福的夢,夢醒來後,我什麼都沒有了。
最開始我想不通,我哭過,鬧過,我問他為什麼。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我們父女的緣分,已經徹底耗盡了。
我搬出趙家那天,爸爸說:“等你媽媽忌日過了,我再接你回家,這段時間,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沒理他。
但在他們離開之後。
我把這些年,我和程君逸的合照,和爸爸的合照。
都剪成碎片燒了個精光。
我甚至把全家福上的爸爸剪了下來,隻留下我和媽媽依偎著彼此。
最後,我剪了那條我打算結婚穿的布拉吉。
那是程君逸跟我表明心意後,我偷偷去友誼商店買下的。
是我攢了兩年的壓歲錢,幻想了無數遍穿上它的樣子,一條紅色的布拉吉。
但現在,被我親手剪成碎片。
7
做完這一切,我小心翼翼的將媽媽的遺照打包好。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我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家。
走出大門的時候,程君逸恰好騎著自行車經過。
我一個眼神都沒給。
但他卻突然在我身旁停下,定定地看著我。
我也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停下腳步。
“趙婉清,”見我不理,程君逸微微皺眉,“你去哪?”
我提著巨大的手提箱,走得艱難,一點想寒暄的心思都沒有。
所以我依舊是繼續走著,沒有理他。
他卻停好車走過來。
“我送你吧。”
“不了,謝謝。”
我避開了他的手。
他卻伸手來抓我:“趙婉清,你怎麼這麼倔?”
“像以前一樣,說兩句軟話,掉幾滴眼淚,說不定我就心軟了。”
我將手提箱重重放在地上,拍開他的手,一臉平靜:“程君逸,我不需要你的心軟。”
不用掉眼淚,也不用他的假好心。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太多次,我累了。
“行,你別後悔。”
程君逸眼神帶著嘲諷,不屑地看著我。
8
畢竟之前,不管我有多傷心,到最後也一定會服軟,心甘情願等他回頭。
他習慣了那樣的我。
身邊的人都說,我不可能離得開程君逸。
他也一直這樣認為。
我重新提起箱子準備離開。
李詩韻的聲音卻嬌柔地響起。
“君逸哥,你終於來啦!”
她小碎步跑到程君逸麵前,拽著他的手來回晃。
“還過敏嗎?”
程君逸牽著她的手,仔細查看著。
“已經好啦!”
李詩韻抬著臉衝他笑,一臉明媚:“君逸哥,你別跟妹妹生氣了。”
說完,她又蹭上去。
“這都怪我,要不是我身體不好,爸爸也不會讓我和妹妹換房間,也就不會發生後麵那些事,讓妹妹生我的氣了。”
說著,她委屈起來,眼淚要掉不掉。
“不怪你詩韻,別想那麼多,是她自己心眼子太小。”
程君逸瞟了我一眼,故意牽起了李詩韻的手。
“走了,我們快進去吧,你過敏剛好,別見了風。”
我看著他們牽著手離開,親近甜蜜。
心裏卻沒有半點感觸。
媽媽的忌日過了,爸爸也沒有接我回家。
程君逸的生日卻眨眼就來了。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早就精心準備好了禮物。
然後去國營飯店定一大桌菜,叫上所有的朋友給他慶祝。
但這次,我什麼都沒準備。
也不會去他的生日。
下午三點,我在家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留言一條接一條,尋呼機就沒停過。
爸爸說:“你怎麼回事,這麼慢,你阿姨和詩韻都到了!”
“婉清,你別這麼小氣,君逸到時候會跟我們成為一家人。”
“你要是不來,讓別人怎麼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對你不好!”
我一個字也不想回他,按了停止鍵。
正要走出家門的時候,留言的是程君逸。
“怎麼還不來,所有人都在等你。”
我沉默地掛斷電話,深吸一口氣,提著箱子走出家門。
然後走向火車站,坐上了綠皮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