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奶奶坐在佛堂前,手裏捏著一串珠子,正在念念養神。
看到葉溪過來了,臉上頓時浮現出慈愛的笑容。
“葉溪來了?快過來,讓奶奶看看,唉,怎麼又瘦了呢?語鋒,你是不是都沒有好好照顧葉溪?”
裴奶奶作為當家主母,倒是沒有一丁點門第出身的刻板思想。
從她第一次見到葉溪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姑娘特別有眼緣,比起那些把家族利益刻在臉上的功利,她幹幹淨淨地站在那,就讓裴奶奶有種放心能把孫子交給她的即視感。
也正是因為裴奶奶的堅持,裴語鋒的父母最後才不得不鬆口讓葉溪嫁進來的。
“奶奶您看您說的,我哪敢不好好照顧她,是她自己怎麼吃都不胖。”
裴語鋒隻有在麵對老太太的時候,才能擺出這樣一幅絲毫不敢造次的低順模樣。
有時候葉溪會覺得,至少他還願意在老人家麵前裝一裝。是不是說明,他自己也知道對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太過分了呢?
“哼,”老太太白了裴語鋒一眼,沒好氣道:“我可告訴你,當初承諾把葉溪娶回來,一生一世保護她,對她好的人是你。你不是不知道葉溪嫁進來是頂了多大壓力,受了多少委屈的吧?”
“不要總拿什麼工作忙來當借口,你能有多忙?江山都給你打下來了,守業還守不住?你爺爺當初比你難的多,也沒見他像你一樣敢給我委屈受!趕緊跟葉溪生個孩子才是正事。”
“省得你爸媽一天到晚的心思蠢蠢欲動,淨把那不三不四的小狐狸精往我這裏——”
與此同時,佛堂門外的彭倩文正拉著蘇芮娜,準備進來找老太太的。
聽到裏麵這些話,蘇芮娜一張小臉頓時慘白,彭倩文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許多。
“文姨,我還是先走了。”
蘇芮娜從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如何受得了這樣的委屈。
她是喜歡裴語鋒沒錯,但人家既然已經明確表示過不喜歡自己,而且在已經結了婚的狀況下,讓她一個堂堂蘇家大小姐沒名沒份當小三。
腆著臉去人家奶奶這裏拜壽,還被人罵成不要臉的狐狸精?她憑什麼呢?
“娜娜!等下——”
聽到門口兩人離去,裴老太太心滿意足地笑了。
別看她這把年紀了,耳朵卻是非常靈便的。
拉著葉溪的手,她溫和地說:“葉溪,有奶奶在,誰也別想給你委屈受。對了,你過來,奶奶有好東西給你看。”
說著,她放下佛珠,拉著葉溪的手就要往旁邊的門房間裏去。
同時一眼瞪過去,落在裴語鋒身上。
“你就不用來了,出去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事都給我處理了。”
裴語鋒無奈離開,葉溪的心裏卻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她知道奶奶疼她,可是想要離開裴語鋒這件事,是她已經明確決定了的。
她的時間不多了,最後的時光,她想留給自己多一點。
陪陪媽媽,陪陪陽陽,或許還能等到哥哥楊光出獄。
還能再見一麵......
裴奶奶把葉溪叫到裏屋,在她麵前揭開了一塊暗紅色的絨布。
裏麵是一幅陳年的畫作。
“這是你爺爺生前送我的,名為《玉蘭宴》,當時我們半山別墅外一整條街的白玉蘭都開了,特別的漂亮。於是他就找了個畫家,給我畫了這幅作品。”
裴奶奶的閨名叫玉蘭,所以這畫真的是裴爺爺有心所贈。
有時候,葉溪真的很羨慕像他們這樣的感情,原來愛情的保質期因人而異。
不是所有人都會在起初的幾年就迫不及待地耗盡。也會有很多人,把愛情經營得像酒一樣,越久越香醇。
葉溪小心翼翼地端詳著這幅花,不由得感歎其中用筆精妙細膩,玉蘭花的靜態和街市上的動態交相輝映,神韻非凡。
隻是這畫時間久了,難免有些褪色暗沉。
“葉溪,你能幫奶奶把這畫翻新一下麼?”
葉溪主修的就是油畫專業,她的父親生前就是個畫師,可能是家族遺傳的藝術天分,她在這方麵原本是很有造詣的。
隻是後來嫁給了裴語鋒之後,一直對她十分不滿的彭倩文總是找各種借口,說她做的這個行業整天畫那些不穿衣服的男人女人,簡直傷風敗俗。
所以後來,葉溪沒有再繼續從事熱愛的西方藝術,轉行去給一些雜誌社和兒童繪本畫些插畫。
如今裴奶奶主動開口,葉溪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隻是她有些擔心,自己生疏了的技法,能不能還原人家作者本來的神韻。
“奶奶,如果您信得過我,我可以試試。隻是......”
“奶奶當然是相信你的。”
裴奶奶溫和地拉著葉溪的手,輕輕歎了口氣:“葉溪,語鋒是個什麼樣的性格,奶奶比你清楚。他不會無緣無故對你不好的。所以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葉溪的心臟咯噔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奶奶,我......”
“葉溪,奶奶不是偏向語鋒才說這樣的話的,奶奶隻是覺得,兩個人過日子,溝通才是最重要的。”
“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把話說開了,否則,就會像得不到救治的病症一樣,越積越深,到最後,就真的什麼都無法挽救了。”
“婚姻這種東西,說白了也隻是一段關係而已。人跟人建立關係,人跟動物,跟物品也會建立關係,你買個冰箱還有保修期呢。出問題了,是要修的,對不對?”
葉溪的心裏一陣吞堵難受,可奶奶的話,卻又讓她難以自禁地點了點頭。
從佛堂出來,她看到裴語鋒站在涼亭旁,溪水邊。
手裏捏了一把樹葉,正百無聊賴地把一片片葉子丟進溪水裏......
葉溪,葉溪......
就像爺爺當初給奶奶送那一幅玉蘭圖......
葉溪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她走上去,停在裴語鋒身後一米遠的距離。
男人回了下頭,鬆開手裏剩下的一把樹葉。
“奶奶說什麼了?”
他的聲音依然冷冰冰的。
“奶奶給我看了爺爺送她的玉蘭圖,說希望我能幫她翻新一下。回頭叫周管家送過去......”
“送去哪?”裴語鋒輕哼一聲,“你不是已經準備搬走了?婚都要裏離了,還想討好老太太呢?”
心臟像被什麼狠狠重擊了一下,葉溪吞住喉嚨中的悶痛感。
“語鋒,我們......要不要試一下好好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