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的葬禮很隆重,商政各界吊唁人士來了很多。
一部分人是迎著沈家新任當家人沈霖修的麵子,但大部分都是衝著沈老爺子的人格魅力。
沈老爺子芝草無根,白手起家。後又中年喪子,將唯一的孫子一手培養長大。
他做事規矩,重情重義,強勢卻不強壓,但唯獨對沈霖修的婚姻幹涉很大。
有人說,他是嫌棄陸晴的出身,門不當戶不對。
畢竟,陸晴比沈霖修大四歲,當年還是在酒吧會所那種地方當樂隊主唱。
也有人說,他後來給沈霖修找的溫念,也不過就是家裏司機的女兒。雖然後來讀了醫學院當了大夫,但一樣是門不當戶不對的。最多就是乖點,會哄長輩開心唄。
但別人說隻是別人說。
溫念心裏是明白的,爺爺曾在彌留之際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問她。
“念念,你恨不恨爺爺?爺爺知道阿修他對你不好,你過得很不開心吧?”
溫念隻是哭著搖頭。
“爺爺知道自己是很自私的,念念。阿修父母走得早,他是爺爺唯一的孫子。爺爺幫他選了你,隻是因為爺爺看人看得準,爺爺知道你是真的喜歡他,那些門當戶對的家族聯姻,不過都是精於算計,爾虞我詐。阿修不是那樣的人,爺爺了解他。所以爺爺知道,隻有你才是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他,照顧他的女孩。”
“爺爺把他交給你了,念念,你相信爺爺,現在他還太年輕,得不到的永遠不死心,得到的偏偏不知道珍惜。等他再成熟一點,就會知道你的好......”
“你再給他點時間,再等等他......好不好?”
冰冷的墓碑上,老人的音容笑貌已經永遠凝刻不朽。
溫念跪在墓碑前,視線被淚水模糊了,又清晰,再模糊。
爺爺,對不起......
她知道自己將要食言了。
就在剛剛,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陸晴。
沈霖修最終沒有把事做絕。
溫念還是跟他一起站在家屬區的,陸晴雖然來了,但隻是在賓客區遠遠站著。
她高高瘦瘦,穿著一身黑風衣,皮靴到膝蓋,氣質一如既往那麼酷。
聽說她當年被分手後出了國,搞了個像模像樣的樂隊,專輯出了幾張,混得挺不錯。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如果不是沈霖修默默在背後給她加持背書,以她的才情和能力應該
還夠不上這麼好的機遇。
溫念看到沈霖修隻是在人群中衝她看了那麼一眼,眼睛裏無限的溫柔就像是揉碎了一樣。
可這麼多年了,就那點揉碎了的碎片,他都不曾給予過自己一片。
溫念想,愛他的時候,她義無反顧。
嫁他的時候,她信心滿滿。
如今,自己徹底輸了。
葬禮結束了,賓客們陸陸續續離開。
溫念依然跪在墓碑前,一動不動。
沈霖修走到她身後:“回去了。”
溫念:“我想再陪陪爺爺。”
沈霖修看了眼腕表,眉峰擰出幾分不耐。
車停在十米開外,陸晴一手插兜,一手夾煙,靠在車門處,等他。
沈霖修吸了一口氣:“人都走了,不用作秀。”
溫念甚至沒有轉臉看他:“字我已經簽了,在書房抽屜裏。東西我也叫花姨都幫我打包了,回去拿了就能走。我沒耽誤你們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再打擾我陪爺爺了,行麼?”
沈霖修有些恍惚,他沒想到溫念的動作可以這麼快。
不過,從她早上摘婚紗照的行為來看,她確實是個執行力非常強的人。
打小就是,從沒變過。
“那你住什麼地方?”
沈霖修猶頓了一下。
滴滴滴——
一陣刺耳的鳴笛傳來,沈霖修扭頭過去,看到陸晴站在駕駛窗邊,伸手進去按了下車喇叭。
她在催他。
溫念:“你走吧,不用管我的事。我有手有腳有工作,又不會露宿街頭。更何況,離婚補償上,你也不會虧待我的,不是麼?”
沈霖修:“當然。”
車子開下墓園半山,沈霖修不經意地往後看了幾眼。
溫念的身影漸行漸遠,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什麼時候搬走?”
陸晴抽了幾口煙,車廂裏瞬間繚繞肆意。
沈霖修下意識皺了眉,打開窗子。
“不是戒了麼?”
陸晴笑:“這不是心情好麼?”
沈霖修偏過臉,嚴肅盯著陸晴。
陸晴歪了下頭,半個身子依上去,指尖在沈霖修的喉結上輕輕滑弄著。
“怎麼?忘了我們當初發過的誓了?老爺子前腳進棺材,我陸晴後腳就進沈家。”
沈霖修眉頭一倏:“陸晴,那畢竟是我爺爺。”
盯住陸晴那雙清冷絕神的眼睛,忽而一瞬,沈霖修腦中浮現出來的,竟然都是溫念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眸孔。
手機響了,衝淡兩人之間一瞬即發的火藥味。
陸晴坐直,打了個OK的手勢:“不說了,我的錯。”
沈霖修沒理會她,低頭看著屏幕上——
溫念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