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妖,顧名思義,生於無相,化於無形。
有心而生,心動而活,心死而止。
能惑人神誌,亂人心魄。
安涼月捏緊手裏的碎片,鋒利邊緣割進掌心,卻隻覺麻木不覺痛。
難怪她看到褚青兒的第一眼就覺得奇怪,說是被舅舅賣給大戶人家為奴為婢,但那細嫩柔滑的手背上幾乎沒有一點做過粗活糙活的痕跡。
她看著自己的眼神是清澈的,卻不怯懦。
試想一個凡人女子,突然得知自己是某人轉世,被帶上這雲端仙界。
她的反應和適應能力,也未免有些太過淡然。
而且更讓安涼月不能理解的是,當自己給她帶上這塊紅魄的時候。
她極其誇張的反應,眼裏充滿的恐懼,也不像是故意要在戚長華麵前表現示弱的樣子。
以上種種證據皆指向一個猜測,而如今這猜測也得到了玉北問的證實。
紅魄碎片裏吸進來的那兩絲黑塵之瘴,的確是邪祟之物。
那麼,又是誰故意把這樣一個妖邪之物帶到戚長華的身邊?
利用他這些年低梅朝顏的思念,趁虛而入,其目的昭昭,卻隻怕是當局者迷。
安涼月深吸一口氣,唇角牽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這樣低劣的手法,卻能一擊擊中。
他可是堂堂仙界第一戰神,才貌雙絕的長華仙尊。
如今有多容易上當,就意味著他心裏有多在意梅朝顏。
“涼月仙子,你是從什麼地方發現這偃妖的行蹤?看這黑塵的幻像,想來已經成形多日,隻怕宿主已受起深害。”
玉北問臉上緊張的神情,令安涼月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十九年妖獸封印異動在即,想來是有人故意利用戚長華對梅朝顏的感情弱點,在這種時候放出偃妖蓄意迷惑,這背後有著怎樣的陰謀,隻怕是經不起任何推敲的。
可是,她要怎麼去跟戚長華明說這件事?
告訴他,他心心念念找尋數十載的朝顏小師妹的轉世,其實是別有用心的人安放在他身邊的偃妖?
他會相信自己說的話麼?
“玉仙尊,我想問一下,有什麼辦法能使得偃妖現形?”
安涼月想,如果不是當麵讓戚長華親眼看到,隻怕他是不會相信自己說得任何一個字。
現在的他,一心都在合元神樹的神果上。
剩下七日,果實養成。
“對了,”安涼月心中微微一顫,“玉仙尊,如果真的是偃妖,那她吃了合元神樹的果子,會有什麼後果?”
既然她不是真正的梅朝顏轉世,那麼即使把那一縷生魂注入她體內,再給她喂下所謂的神樹果實,她依然沒辦法恢複成真正的梅朝顏。
“不僅如此。”玉北問輕撚髯須,搖搖頭道,“偃妖原為邪祟,除非用些特殊的手段,否則大多無法消受仙界之物。就像這紅魄一樣,如果她真的吃了合元神樹的果實,很可能直接現形,煙消雲散。”
安涼月聞言,心中莫名鬆了一口氣。
若真是這樣,豈不剛好?
她甚至無需對戚長華再多言語,隻要七天過後,神樹結果,一切皆有定論。
而她,終極也不用再擔心戚長華受人所害,可以再無牽掛地離開仙界了。
“多謝玉仙尊,我已知曉所求所問,就不打擾仙尊了。”
安涼月起身離開,卻被玉北問叫住。
“這把青靈白刃,你拿著。”
他遞給安涼月一並通體青白的玉質匕首,鄭重道:“偃妖的要害在心臟三寸深處,如果時機成熟,一擊必中,同樣能夠手到除來。”
安涼月道了聲謝,心中卻隻是一陣陣苦澀漣漪。
一擊必中有何用?難道要她當著戚長華的麵,殺了那個被他視若珍寶的褚青兒麼?
從塵霄宮離開,天已暗晚。
安涼月到隔壁藏經殿去找了一些典籍,她想看看有關偃妖之術的資料。
可是查了下檢索的書簿,卻發現那一卷正在最高處。
安涼月身體疲累,無力用靈法將其快速找尋,然後隔空得物。
還好周圍放了一柄梯子,可能是一些低級草靈花妖在打掃做工的時候用到的。
安涼月搬過梯子,起腳登上幾步。
可能是有些失神,也可能隻是單純好久不習慣登高攀爬了,竟然一不小心將自己的綾羅衣衫卷進足下——
“啊!”
安涼月狼狽摔下,卻被身後一個穩穩的懷抱緊緊擁住。
男人冷著那張早已不會再有笑容的臉,眉頭皺如黛山。
“你見過哪個修仙得道的,取東西還要自己爬梯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