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崢將孟寧護在懷裏。
我張了張口,卻怎麼也發不出聲。
淚水終於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發現我怎麼也無法把他與十八歲的少年重合起來。
沈崢不再看我,摟著孟寧向外走去。
“沈崢,如果我就快死了,你還會這麼對我嗎?”
他沒有回頭。
“如果死能讓你徹底消停下來,那你就去死吧。”
我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頹然地坐在地上。
嗬。
原來他這麼想我死啊。
那日之後,沈崢再也沒回過家。
我也不在意,擬了一份清單,替自己安排後事。
我給自己照了遺像,買了人生最後一套衣服。
等了幾天,老板通知我去取相片。
看著照片裏的自己,我的心情十分複雜。
正準備回家,卻在轉角處碰見了沈崢和孟寧。
“你怎麼在這?跟蹤我?”
我不想跟他爭辯。
腹部開始作痛,我隻想快點離開。
“沈總,夫人好像是來拍照的。”
孟寧說著就要伸手來拿,我急忙後退了一步。
“夫人不想讓我們看。”
孟寧神情委屈,話裏卻別有意味。
“夫人這樣神秘,不知道的還以為藏了什麼秘密。”
沈崢臉色微變,目光落在了相框上。
“到底是什麼?”
疼痛越來越明顯,我不想再跟他們糾纏,卻被沈崢拉住了手腕。
他看向我的眼神裏滿是厭惡與質疑。
不過,現在的我再也不會因為這種眼神而受傷了。
“沒什麼,與你無關。”
我甩開他的手, 可沈崢卻抓住了相框的一側。
爭執之間,相框不小心掉在地上,我的遺照展示在眾人麵前。
“啊,怎麼是黑白的?”
孟寧故作驚訝,唇角卻微微勾起。
我認命地看著地上的照片。
還是被發現了。
他會不會感到後悔?
後悔在最後的時間裏這樣對我呢。
“這就是你隱瞞的事?”冰冷而平靜的聲音響起。
沈崢臉色陰沉,臉上卻沒有絲毫痛苦與悔恨。
“怎麼,這次打算來真的?”
曾經連我咳嗽一聲就會心疼的人,如今卻質疑我用死來胡鬧。
更可悲的是,我剛剛竟然還對他抱有最後一絲期待。
我倏地笑了:“不可以?我就是想看你後悔的樣子。”
“那你去死吧。”
他撞開我,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我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周遭的人發出了驚呼,孟寧急忙將我扶起來。
她抓著我的手臂,輕輕靠在我的耳邊:“看清楚了嗎?你連死都沒用,他已經不愛你了。”
我用最後的力氣甩開她的手。
這一幕恰好被沈崢看見。
他叫住孟寧,聲音冰冷:“別管她,這都是她的老把戲了。”
“她這麼喜歡演戲,就讓她自己演個夠吧!”
我是在路人的幫助下回到家的。
吃了一顆止疼藥,腹部的疼痛才漸漸緩解。
身心俱疲地躺在沙發上。
我捂住眼睛,耳畔不停地回響著沈崢的那句話——“那你去死吧。”
我想起了那年冬天。
我生了一場大病,情況緊急得醫生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
那時沒有錢,沈崢就一家一家地找親戚朋友借。
他受盡了白眼與羞辱。
我心疼他,不想成為他的拖累,執拗地不肯吃藥不肯再接受任何治療。
沈崢就那樣在醫院跪下了。
一米八的大高個就這樣跪在我的腳邊,拉著我的手淚流滿麵:“念一,我求求你,吃藥,好嗎?”
可如今,沈崢卻比任何人都想我死。
我看向牆上的日曆,距離一個月的期限所剩無幾。
好在,就快如他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