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屠我滿門,隻因我仰慕司春之神。
她毀我仙骨,散我修為,折斷我四肢。
更是將我腦袋踩進泥潭,不屑道:
「卑賤的妖族竟妄想嫁神,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配和我爭?」
百年後,我一劍破天門,腳下仙骨累累。
我劍指神女:
「今日,必揚我妖魔威名,叫你形神俱滅!」
被滅門那日,我正和父君、阿娘炫耀春日祭典上司春之神對我的褒獎。
阿娘捧起我的臉,「娘就說山玉是咱們的驕傲!」
父君也讚同地連連點頭:
「山玉,你定要修煉成仙,照拂六界。」
可惜還沒開心多久。
神女光駕妖族。
我與父君、阿娘,以及妖族子民一同迎駕。
神女將陰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你便是妖族少君山玉?」
我應聲稱是。
神女唇角含笑,揮袖間,烏雲壓頂,鋪天蓋地的天火降落在妖族領地上。
父君生怕子民受難,施法引水。
可凡水,如何能澆滅神女所降的天火?
妖族領地霎時間哀聲遍地。
父君怒聲質問:「神女何意?」
神女卻麵帶嘲諷地睨著我:
「春日祭上,我聽見你的心聲,你仰慕司春之神。」
「那又如何?!」
我不知神女此話何意。
但那日春日祭典,我因表現出色,司春之神當著眾仙神的麵讚揚了我幾聲。
我確是心生仰慕,下定決心好生修煉。
望日後,可與之並肩。
可如今,我不過才回妖族,神女後腳便跟了過來。
我咬牙切齒地看向神女,大為不解:
「何時起仰慕尊神竟也成了原罪?!」
神女眼角彎了彎,似乎在笑,卻猛地出手將我掀翻在地。
阿娘護住我:
「神女此番恃強淩弱,說出去不怕被六界所笑話?」
「嗬。我既然敢來,又何懼六界笑話,況且今日,你們妖族一個也走不出。」
神女成竹在胸,幾息之間,我阿娘被她手中冰絲割斷脖頸。
「阿娘!父君!!」
我嘶聲力竭地叫喊。
「山玉快走!」
父君卻猛地推了我一把,祭出妖丹,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也想與神女同歸於盡。
可,
神,終究是神。
我父君,一個千年大妖,在神女手中不過幾招,便被她手中冰絲橫腰切斷。
我目眥欲裂,隻能硬著頭皮在父君為我開辟的道路上跌跌撞撞。
隨著神女手指翻飛,一根極細的冰絲牢牢纏住我脖頸,將我掀翻在地。
未等我有所反應。
神女一步步從蒼穹走下。
她將我整個身子踩進泥濘的泥潭,更是踩住我的臉往泥潭中碾了碾。
冰冷的泥水,炙熱的天火。
不過須臾。
我心裏的信仰,瞬間坍塌。
我聽得她輕蔑道:
「卑賤的妖族竟妄想嫁神,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配和我爭?」
「妖就是妖,憑你也想修煉成仙,伴他身側?」
她說著,虛空一握,捏碎了我的仙骨。
揮袖間,毀去我百年修為。
最後,更是收了術法,將我四肢生生折斷!
她說:
「山玉,我且留你一條賤命,你好生記住今日這斷骨之痛,日後,別肖想不該肖想的。」
我似是一灘爛泥被神女甩在地上,任她搓圓捏扁。
妖族子民淒厲的哭喊聲,
慘叫聲。
在領地回蕩,此起彼伏。
我的父君、阿娘。
還有昔日裏,一直纏著我講修行趣事的小妖。
他們以及她們,一同而葬生火海。
六百多條性命,隻我一人獨活。
而這一切都起因,僅僅隻是我仰慕司春之神!
可笑至極!
我拭去唇角鮮血,劇烈的疼痛讓我不得不蜷縮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可我仍是怨毒地盯著神女,麵目猙獰道:
「你費盡心思打壓她人,那麼,司春之神可有高看你一眼?」
「閉嘴!」
神女猛地扼住我脖頸。
忽然,她又癡癡地笑了。
「我本打算饒你一條賤命,你不珍惜的話,那遍不要怪我了!」
2
神女將我囚在神女宮天牢。
更是每日命仙婢對我施以打魂鞭刑。
打魂鞭,不論仙魔,隻要被打上七七四十九日,便會魂飛魄散,再無可生還。
神女更是高高在上的睨著我,「下賤小妖,用這打魂鞭也算是看得起你了。」
我厲聲質問道:「你仗著神女的身份踐踏無辜,天道豈會容你?!」
「天道?」
神女大笑,張揚道:
「神,即是天。神罰,即是天罰!」
她更是眼含譏誚:
「你既質疑我,無非是嫉妒我。那便用這下賤小妖的命來給赴宴的仙子打個樣。
「我看這日後,六界四海誰再敢肖想司春之神!」
她揚唇而笑,張揚又惡毒。
天界神女,神無神性。
不為六界蒼生謀福祉,盡使下作手段爭風吃醋。
我,
不服!
3
神女設宴那日。
我被神女懸掛於神女宮的漢白玉盤龍柱上。
六界四海前來赴宴的仙子在見到我時,麵露震驚,無一不驚訝神女的做法。
其中一個仙子指著我道:
「神女何故折磨她?」
神女慵懶的倚靠在玉座之上,滿不在乎道:
「一個下賤小妖,還妄想嫁神,不自量力。」
說話的女仙麵色一白,「可神女就不怕將她折磨死了?」
神女視線掃過眾人:
「無親無故,折磨死了又如何?」
「這不是她自己的造化麼?」
無親無故?
若非神女屠滅我妖族六百多條性命,我豈會無親無故!
我冷眼看向下方這群麵色各異的仙子。
屈服於強權之下,敢怒不敢言。
她們,怎配為仙?!
以我打樣,很是奏效。
在宴席散場後,神女拍了拍我的臉,問我:
「山玉,我再問你一次,你可知錯?」
我努力咽下滿腔的恨意,再抬首,一派誠懇。
我朝她跪下,聲色沙啞:
「山玉,知錯。」
「哦?仰慕尊神,何錯之有?」
「山玉不該肖想司春之神,這一切,皆是山玉癡心妄想,求神女饒恕。」
神女很是滿意我的屈服。
她高高在上的俯視我,譏諷道:
「世人總要曆半世苦,才添半分警覺。也罷,你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便免了你的死罪。」
我在她蔑視的目光中,磕完三個響頭。
之後,我再次被囚於天牢,日日受打魂鞭的洗禮。
好在,
我再沒有流露出複仇的念頭。
至少,在她們麵前是如此。
而我的四肢,在天界充沛的靈力下重新生長好。
隻是四肢變得極為扭曲。
但,我能行動了。
4
我逃出神女宮的那日,仙霧繚繞,落霞漫天。
我曾無數次在私下練習過奪鞭招式。
在仙婢抽打我時,我奪過打魂鞭,換上她的衣裳,將她反綁在天牢。
我一路躲開神女宮的仙婢,踏上連接其他宮殿的浮石。
眼看快要成功,神女從天而降,攔住我前方去路。
我渾身戒備,如臨大敵。
她笑了聲:
「山玉,原來你這些時日的裝模作樣,便是為了今日。你且去打聽打聽,能逃出我神女宮的有幾人?」
我抿唇不語。
在神女耐心耗盡時,我朝她眉宇間吐出藏於口中的本命法寶——
冰魄針。
冰魄針沒入她眉宇間,冰霜以極快的速度從眉宇開始往外蔓延。
可神女略略施法,冰魄針便化作一縷白霧消散。
神女微笑著:
「憑你也妄想傷我,不自量力。」
她朝我揮了揮袖。
一股力量將我從雲端打落,一路下跌。
我不甘啊。
我曾疏於修煉仙法時,父君勸誡過我。
他說,「天界的仙神最是憐憫眾生。」
可,為何我在天界受難這麼多時日,我見到的仙神和善皆浮於表麵。
私下裏,各有算計。
可神明若如她這般隨意妄為。
那他們與那些不服管束的妖魔,又有何區別?!
我還修什麼仙?!
5
我被神女打落在妖魔界,是一個被毀去容貌的女仙救了我。
那女仙瘋瘋癲癲,時常不知所言。
在她的收留下,我一邊養傷,一邊探聽滅神之法。
洞口四周的妖魔聽聞我要滅神,紛紛勸阻我。
他們說:
神不可滅,我滅神此舉無疑是白費性命。
可我身上背負的是我妖族的六百多條性命,若我苟且於此,這漫長的歲月,我該如何告慰他們的亡魂。
更何況,
神女又怎會輕易放過我。
隻是我沒想到,神女竟來得這樣快。
妖魔界也因我而再遭劫難。
6
神女光駕妖魔界,同時帶來一場慘烈的天火,將妖魔賴以生存的妖魔界燒得麵目全非。
天兵天將打著肅清妖魔餘孽的稱號,率先在妖魔界展開大肆屠殺。
鮮紅的血,染透整片天際。
小妖們慘叫著一路逃竄。
更是連臨盆在即的妖魔界婦人都不放過。
「卑劣的妖魔竟還妄想孕育生命,真是不知廉恥!」
說著,天兵生剖開妖婦人的肚腹。
妖婦人慘叫連連,刺目的腥紅,羊水,流了一地。
胎兒已然成型,那天兵卻是生生掏出。
之後,
更是眼也不眨的將胎兒刺穿在長矛之上。
他們猖狂的大笑著。
絲毫不把六界生靈放在眼裏。
更沒有對蒼生的敬畏。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早已坍塌的信仰,再次崩壞。
原來。
我曾一心敬仰的神明,竟是如此這般。
天兵天將屠戮妖魔後,逼問他們我的下落。
便在我做好被神女再次折辱的準備,昔日勸誡我的妖魔們紛紛閉口不言。
我知曉。
他們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暴露我的蹤跡。
都說妖魔奸妄。
可我所熟識的妖魔,他們,卻是重情重義!
在神女屠滅一個又一個我所熟識的妖魔,我渾身都恨意達到了最頂峰。
而平日瘋瘋癲癲的女仙有了短暫的清醒。
她怒視我:
「一定是你的身上的神女烙印把他們引來了!」
神女烙印?
是了。
我被神女打落雲端之時,她素手施法,一道金色的印記以極快的速度朝我追來。
最後,烙印在我臉上。
她說:「山玉,不論天涯海角,隻要我想,都能找到你。」
竟不成想,這便是神女烙印。
可我好不容易才逃出神女宮,還未尋得滅神之法,怎肯再被捉回去。
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仙突然問我:
可是受神女折辱?
聽到我確切的回答。
她冷笑一聲,咒罵:
「那該死的賤人!占我主位便罷,還打著我的名號欺辱他人!」
女仙雙眼遍布怨毒。
她咬破指尖,猛地扣住我下頜,將鮮紅的血喂進我口中。
隻一瞬間。
我渾身滾燙,似有千萬根銀針刺入骨頭縫隙般,痛得我滿地打滾,不能呼吸。
無窮盡的力量在我體內堆積,壓縮。
我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
疼痛過後——
我周身爆發出耀眼的金光,扭曲的四肢也恢複到了原位。
女仙肅然道:
「我有滅神之法,修煉此法卻難如登天,你可願學?」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追兵,猛地朝女仙跪下:
「我與神女之仇不共戴天!況且,眾生苦其久矣,那這六界眾生的意願,便由我來實現!」
我對視上女仙清明的雙眼,一字一句:
「我!要!滅!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