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絕症當天,妻子逼我給她的好弟弟捐獻肝臟。
她說這是我欠她的。
她知道她開口,我就不會拒絕她。
上億的公司,打掉的孩子。
我都可以不要。
可當我去世後,真將肝臟送到她麵前時。
一向清冷沉穩的她,瘋了。
--
“入院治療的話,還有兩個月。”
腦邊回蕩著醫生剛剛說的話,我茫然地走在醫院裏。
果然還是,遭報應了嗎?
緊緊攥著手裏的診斷書,我的喉嚨裏梗著一股酸澀。
人群中匆匆忙忙過去一排保鏢,護著一對年輕男女進到診室。
女人的聲音清冷,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心。
“你的肝不好,下次就不要再替我擋酒了。”
“辛苦這麼久拿下的項目,我為你開心嘛。”
男人說著俯身偷親了女人一口,活潑鮮活的聲音彰顯著對女人的親密。
女人聽到她撒嬌眼眸中的溫柔快要溢出來,和平日的冷漠截然不同。
“沒長眼啊你,杵在路中間。”
直到被急診衝過來的病人家屬狠狠撞了一下,我才從剛剛愣神中反應過來。
“不好意思。”
那個女人,是我結婚三年的妻子。
喜歡沈明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剛過了十八歲生日,占了爸媽遺產的叔伯卻遲遲不肯還我。
當我被群混混堵在破舊胡同裏,看到一臉清冷的沈明溪甩開書包站到我身旁的時候。
我很難,不心動。
她性子很冷,我追了三年,終於等到她願意接納我。
我們開始像正常的情侶一樣,搶圖書館,吃路邊攤,追著海浪看夕陽。
沈明溪家庭條件不太好,最多時候可以打三份工。
但是為了給我準備生日驚喜,她吃了一個月的白米飯。
沒有算計和物質,情到深處我根本等不及去取精心挑選的鑽戒,急促地掰開易拉罐上的拉環。
落日餘暉映在海麵上,麵前是我一輩子都願意嗬護的女孩。
“小溪,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會一輩子愛你,嗬護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
她的眼中布滿我看不懂的情愫,有愛意又有掙紮。
但很快她狠狠撲到我懷裏,溫熱的吻伴隨著她的氣息將我埋沒。
“好。”
婚後的生活比戀愛還要甜蜜,沒有人會懷疑她不愛我。
我們是同學口中從校園走到婚紗的甜蜜模範。
可是今天,我發現妻子出軌了。
在我確診胰腺癌的時候。
甚至,我還收到了她發來的短信。
“你是不是簽了遺體捐贈,先捐個肝不過分吧。”
再次見到童年是在公司的展會上,他作為沈明溪的男伴出席。
漂亮的桃花眼上架著一副框鏡,手攬在沈明溪的腰間,笑盈盈地和她說著話,不知道聊到了什麼,輕輕地撓了沈明溪一下。
沈明溪笑著扭開,滿是寵溺地神色來不及收斂,直到轉頭看見了我。
從那天沒有回複沈明溪的短信後,她再也沒有聯係過我。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回答,就是拒絕。
“你怎麼穿成這樣就過來了?”
沈明溪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走到人群中就會拘束摳手的少女。
她迅速拿開童年放到她腰間的手,從人群中走過來,不滿地看著我穿著運動短褲,毫無形象地走到會場。
“你怎麼穿成這樣。”沈明溪不耐地一把扯住我,想要將我拉離會場:“這不是你該來的場合。”
我笑著避開:“出來跑個步,剛巧知道咱們公司在這辦展。”
不遠處就是公司的律師,我笑著跟她擺擺手。
“我來找丁夢迪。”
丁夢迪是我的學妹,公司從叔伯手裏搶過來之後,我急需有自己的勢力。
就把丁夢迪招了過來,一眨眼這麼多年,她已經在業內頗有名氣。
沈明溪厭惡地掐住我下巴:“我說過,別想著勾三搭四。”
童年見狀對我說道:“延哥,好好的怎麼又生氣了。今天是重要場合,沈總籌備了很久呢。”
我會縱容沈明溪不代表我還會容著他踩到我頭上。
“離我遠點,我嫌腥。”
眼看丁夢迪馬上就走遠,我趕忙繞開童年走過去。
“陸延,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男人?童年一直說你是他的榜樣,你看看你的態度!”
沈明溪對我無視她的話很是不滿,忽地狠狠推了我一把。
“不就是讓你捐個肝嗎?甩什麼臉色。遺體捐贈都能簽,一個還能長出來的肝你不願意了。裝什麼善心人。”
“對啊延哥,沈總可是為了讓孩子有個舍己為人的好爸爸。”
孩子?
我一時愣神,推搡時腳下似乎被人擋了一下。我將童年撲倒在地,膝蓋狠狠磕在地上,強烈的痛感痛得我悶哼一聲。
沈明溪一把將我從童年身上推開,擔憂地攬住童年。
“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陸延,是你要逼死你的孩子!”
“我絕對不會讓她有這麼惡毒的父親。”
後腰狠狠撞到冷餐台,我感覺渾身的身體瞬間麻木。
沈明溪不喜歡孩子,結婚三年我們一直在避孕。
但是萬萬沒想到在我生命的最後兩個月,我還能有自己的孩子。
我一定要給她最好的,股份,房產,我所有的一切都要留給她倆。
“小溪,我們有孩子了。”
我激動地上前想抱住她,卻被她身旁的童年擋住。
“沈總說的話你是聽不懂嗎?她不喜歡你,也不會要這個孩子。”
不是的,沈明溪怎麼會不喜歡我呢。
她會在我被混混圍堵的時候站在我身邊,會省吃儉用隻為給我過一個生日。
“我捐肝臟!小溪,再給我兩個月,兩個月後我一定會給你。”我小心翼翼地攥住她的衣角,乞求。
“孕期不要生氣,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離你遠一點,你別不要這個孩子。”
我沒有家了,她不能也沒有。
“那你最好說話算話。”
她冷哼一聲,甩開我的胳膊,踩著細高跟走出會場。
童年嘲諷地瞥了眼我,小跑著追上她。倆人相攜而去的背影,刺得我眼眶發酸。
可我沒想到,還沒等我為寶寶裝點好房間,就收到了學妹的短信。
“學長不好了!沈總把孩子打掉了。”
大喜大悲後的我暈倒了。
醒來後正是傍晚,靜謐的環境籠罩在周圍,整個世界隻有我一人。
我倚在窗邊沉默著抽了一盒煙,星星火光燃到我的手心,灼熱刺痛。
我輕笑一聲,給沈明溪發了條短信。
“小溪,我們離婚吧。”
沒過一會兒,沈明溪突然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把孩子打掉的愧疚,她開始扮演一個合格的妻子角色。
“你喜歡吃的芝士蛋糕。”
蛋糕是家私房蛋糕店做的,沒有外賣,從公司到那裏需要繞一個小時的路。
是該開心的。
如果沒有看到童年的朋友圈。
【我說生活有點苦,她來帶我加點甜。】
照片上是一個草莓蛋糕,圖片的一角露出一隻戴著奢牌腕表的女士手。
手表,是我送沈明溪的三周年禮物。
“不是一直想吃嗎?今天不忙我就去買了,感動傻了?”
“我們還年輕沒必要要孩子,你別多想好不好。”
“現在公司馬上要上市,我根本就沒有精力去照顧她。”
她坐在沙發上輕輕抱住我,無名指上空空蕩蕩。
“你的戒指呢?”
我淡淡問道,她抬起手尷尬地笑了笑,親密地趴在我肩頭,側過頭吻我的眼睛。
“抱歉老公,洗澡的時候弄丟了,我訂了同款,過兩天就去取。”
混雜在她身上的雪鬆香水味,直鑽進鼻子,讓我的胃瞬間翻湧。
我推開她衝到洗手間裏,可是我的胃口已經越來越差了,幾乎沒有進食的身體隻能吐出一點酸水。
生理上的嘔吐讓我的眼淚大滴掉落,鏡子裏的人頹然又消瘦。
我擦幹眼淚和冷臉倚靠在門口的沈明溪在鏡中對視,她眼裏的厭惡遮都遮不住。
“我親你覺得惡心?你覺得誰不惡心?丁夢迪嗎?你看看你現在醜樣,脫光了站到她麵前看看她有沒有反應?”
“夠了沈明溪!”
我不知道為什麼沈明溪會說出這種話,心被活生生割裂出一道傷疤。
好累,我真的好累。渾身疼地我顫抖。
“我們再和平相處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就......”
我沒有家,沒有親人,二十五年的生活都是在這裏,哪怕最後的回憶再差,我也不想走。
沒想到這句話刺激到了她,她大步向前掐住我的手,眸中盛滿怒火。
“你就怎麼?我告訴你,你還沒有給童年捐肝,哪也別想去。還想離婚,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配說這句話嗎。”
“別想著離開我,我可以離開,你不行。”
“陸延,這是你欠我的。”
說罷她將我甩在洗手台前,砰的一聲關上門。樓下很快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
身體的不適感越來越重了,我緩緩躺在地板上。
有時候死了,也算是一場解脫。
可是沈明溪,我真的好痛啊。
和學妹見麵約在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廳,她比我早到了些,桌前已經擺好了杯溫水。
“學長,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一進門她就蹙起眉頭,臉上滿是心疼,紅紅的眼角昭示著可能已經哭過一場,帶著顫音。
我今天仔細刮了胡子,甚至噴了香水,精致的不像馬上死去的病人。
沒想到這傻丫頭還是一眼看了出來。
“可能是因為越瘦越好飛升?”我笑著打趣:“老板去世不是喜事一樁?”
本來是想要安慰她的,沒想到她的眼淚越流越多。
難以抑製住的悲傷將我籠罩,我一時有點手足無措,連忙起身將抽紙遞給她。
“對不起,對不起,我嘴貧。”
一身西裝套裙的她明明是一副成熟的精英模樣,此刻卻脆弱的像初中時的那個笨蛋少女。
她伸出手在我腰邊頓了幾秒,最終又緩緩落下。
“離婚吧學長,當年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背著虧欠無底線地縱容她,燃燒的是你的生命。”
“我認識專家,應該能治,不能治我帶你去國外,我們......”
她激動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憧憬和安慰。卻在我冷靜地微笑中漸漸沉默。
那一刻我想我們都明白,死亡是我的救贖。
和學妹分開後我去了商場,去取沈明溪丟了的婚戒。
卻在店裏看到了沈明溪和童年。
他在試戒指。
“沈總,其實隻要是你,送我塑料環我也是喜歡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崇拜地抱住沈明溪。
“那種東西怎麼會配得上你,要買就買最好的。”
我看著往日一直掛著厭惡神態的妻子溫情地望著他。
沈明溪,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我擦幹眼淚,沉默地走了過去。
童年比她還要早一步看見我:“延哥,你也來買戒指啊。”
剛剛熱鬧溫馨的氣氛從我一進來就冷了下來,他卻好像是沒有感受到。
“我還以為你和丁夢迪會見麵很久呢。”
“沈總看到可生氣了,我攔住他說丁夢迪是我們公司律師,給延哥彙報工作多正常啊,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分寸,是吧。”
他眨眨眼,像是邀功一樣喋喋不休。
“沈明溪,你們是一定要這麼踩在我的臉上嗎?”
我抬起的手顫抖,無名指的婚戒和童年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