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3歲那年得了白血病。
我的臍帶血成了她的救命藥。
爸媽常說:「要不是為了救姐姐,你根本就沒機會出生,你應該多讓著她,我們全家都要照顧好她。」
我惹姐姐生氣,哥哥一巴掌將我耳朵扇出血。
我不滿姐姐搶我的東西,媽媽將我關在屋裏餓了三天三夜。
爸爸將我踢成腦震蕩,隻是因為我沒及時給姐姐送牛奶。
8歲我也得了白血病。
找不到合適的配型,家裏也拿不出錢治療。
得知我命不久矣,一家人跪在我麵前聲淚俱下,痛悔至極。
可我不想拿我的命換他們的後悔。
我要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
……
「許今,你給我這些幹什麼,是想讓我誇你嗎?」
我媽把我的高分試卷和獎狀揉成一團,隨手扔進身後的垃圾桶裏。
「你沒看到姐姐考試發揮失常嗎,還在她麵前炫耀自己的成績,以後你不準比然然考得好。」
姐姐聽了這話,委屈地縮進媽媽懷裏掉眼淚。
「媽媽,妹妹她怎麼能這麼惡毒,在我傷心的時候故意嘲諷我。」
我媽心疼地摟住她:「然然不哭,一會兒爸媽帶你出去吃大餐。」
我爸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姐姐,對著我狠狠歎了口氣:「你什麼時候才能懂點事?不知道姐姐身體弱嗎,還這麼氣她!」
爸媽穿上衣服帶著哥哥姐姐出門吃飯,把我反鎖進屋裏。
「你自己好好反省,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再放你出來。」
厚重的屋門關上,房間裏漆黑一片,連口能吃的東西都沒有。
我從垃圾桶裏掏出我第一名的獎狀,一點點展開它的皺痕。
最後從書包裏拿出白天在學校裏吃剩的飯,就著眼淚一口口吞下。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確定了。
爸媽不愛我,哥哥姐姐討厭我。
姐姐3歲那年得了急性白血病,等了很久都沒有合適的骨髓。
本來不打算生三胎的爸媽,為了救姐姐的命才生下了我。
那場病把姐姐折磨得瘦骨嶙峋,家裏的經濟條件也一落千丈。
而我的出生讓整個家庭雪上加霜。
爸媽覺得愧對姐姐,也覺得愧對哥哥,但唯獨不覺得愧對我。
因為我沒過過之前的好日子,他們說我生來就帶著窮。
可是家裏的錢,明明是為了給姐姐治病才花光的啊。
我自己在黑暗裏坐了很久很久,房間的門被擰開,姐姐端著打包的剩菜走了進來。
她故作親昵地坐在我的床上,將那些混合在一起的剩飯舉到我麵前。
「妹妹,餓了吧,看姐姐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我下意識伸手去接,卻被她連碗一起打翻在床上。
隨即她尖銳的聲音傳遍整個房間:「妹妹,我好心給你帶飯,你怎麼這麼對我?」
哥哥聽見她的聲音衝進來,對我床上的湯湯水水視而不見,反而跑到姐姐身邊關心她。
「然然,你怎麼樣?許今她有沒有傷害你。」
姐姐故意藏起手臂上被蝦殼劃的紅痕:「沒事,妹妹她不小心的。」
哥哥強行把她的手拉出來,看著上麵的痕跡,他漲紅著眼,轉身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上。
我側躺在地上,爬了半天都沒爬起來,口腔裏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耳朵裏一片蜂鳴,我伸手去摸,有一抹血跡從耳孔裏流出來,沾滿了我的指尖。
我哥額頭上青筋暴起:「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準欺負然然,她生過那麼大一場病你是知道的,萬一她身體再出問題,你死了我都不會原諒你。」
2
我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站到我哥麵前。
「你憑什麼打我?」
我雙眼一眨不眨地瞪著他,我哥覺得他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伸出手來輕而易舉地將我推在滿是油水的床上。
「你惹然然生氣,我就打你,你要是不服氣,我就打到你服氣為止。」
他扶著姐姐出去,找來醫藥箱,小心翼翼替她包紮好淺淡的傷口。
我滿臉是血,強撐著站起來把床單和衣服扔進洗衣機。
洗衣機剛剛啟動,我媽從屋裏探出頭來。
「這都晚上十點了,你姐姐都上高三了,你還讓不讓她休息?」
「你要麼就手洗,要麼就拿著東西從家裏滾出去!」
我把衣服轉移到水盆裏,姐姐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衛生間門口。
她悠閑地啃著蘋果,漫不經心地把我放了一盆的水踢翻在我身上。
洗衣粉的泡沫混著冰冷的自來水把我從上到下澆了個徹底。
我接了她就踢,再接再踢。
反複幾次後,她蹲下來狠狠捏住我的臉。
「許今,你不準考上高中,聽見了嗎?」
我拚盡全力搖頭:「我不!」
「你中考後必須去電子廠打工,你不準再上學。」
我死死地咬住發痛的牙根:「我說,我不!」
她不生氣,站起來把蘋果核扔進我的盆裏。
「無所謂,我有的是辦法,你隻需要記住,我永遠都是爸爸媽媽最寵愛的小女兒,而你不過是給我治病的工具罷了。」
我中考那天,姐姐高考完放了暑假。
她約著人去離家幾十公裏外的野外露營,在我去考場前,突然給爸爸打來了電話。
「我早上的牛奶忘了喝,現在有點低血糖,你讓許今給我送過來吧。」
我爸看了看整裝待發的我,他猶豫著說:「然然啊,今今她今天中考,要不你先從外麵買一瓶吧,或者我去給你送。」
「爸爸,你也知道,家裏給我訂的是純牛奶,外麵的我喝不慣,而且我隻喝妹妹送的。」
撒嬌的聲音傳出來,我爸瞬間就沒了抵抗力。
「好好好,你等著,我讓今今去給你送。」
他掛掉電話,取下我的書包,把桌上的牛奶塞進我手裏。
「剛才的電話都聽見了吧,等會兒再去考試,先去給你姐姐送牛奶。」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去送牛奶意味著我就考不上高中,沒學上了,你忍心看著我沒有未來嗎?」
我爸輕咳了聲,又把牛奶往我手裏塞了塞。
「你的未來和你姐姐的生命比起來,哪個更重要?你怎麼這麼拎不清?」
我的一顆心沉到湖底,他明明知道沒有這瓶奶姐姐死不了。
他也知道姐姐的目的就是不想讓我參加中考。
可他還是順著她,哪怕是犧牲掉我的未來,都隻是為了哄他的寶貝女兒開心。
我堅定地說:「我的未來更重要,我要去參加中考。」
我爸狠狠把我的書包摔在地上:「你要是不去給你姐姐送牛奶,就別想出這個門。」
我流著淚跪在地上求他,可我爸也隻是說:「送個牛奶耽誤不了什麼的,大不了你再趕回來考,以你的成績,缺考一門也不會沒書讀吧。」
溫熱的牛奶在我手裏尤為燙手,我狠狠捏緊玻璃瓶。
「好,我去送牛奶。」
如我所料,我爸為了防止我中途逃跑,扣下了我的書包。
還好我早就將準考證貼身攜帶。
我將牛奶扔進垃圾箱,拔腿衝進考場。
在開考前,和左鄰右舍借了橡皮和筆才得以順利考試。
這一次,我做題比誰都認真。
因為我明白,這次機會來之不易。
考完的第一天晚上,我沒敢回家,找同學收留了我。
直到考完了全部科目,我才敢出現在家門口。
我剛踏進家門,一隻玻璃杯就朝我飛過來。
「不是說了讓你去給姐姐送牛奶嗎?你死哪兒去了?」
「你姐姐低血糖都進醫院了你知不知道?」
我爸責罵的聲音傳來,我堵住一邊耳朵,突然發現這些聲音全都聽不見了。
我慌亂地去堵另一邊耳朵,聲音照舊。
這才發現,我的右耳早在姐姐給我端剩飯的那天晚上,就被哥哥打聾了。
見我不吭聲,我爸氣勢洶洶地走到我身前。
我看清他手裏拿的東西後,打開門轉身就跑。
「逆女!把你姐姐害成這樣,你還想跑?」
我在小區裏狂奔,我爸拿著一尺粗的木棍在後麵追。
「我今天就把你打個半死,送你到然然麵前去賠罪。」
我剛考完試回來,精疲力竭,跑出去不遠速度便慢了下來。
一截樹枝將我絆倒,我臉朝下趴在了地上,我爸拿著木棍來不及刹車,一腳踢在了我的頭上。
眩暈的感覺越發強烈,昏過去的最後幾秒,我聽著我爸大聲喊我的名字。
他讓我別裝死,甚至用木棍打了兩下我的背,叫囂著讓我站起來。
他不了解我,我和姐姐一點都不一樣,我不是會裝可憐的人。
我忍受著天旋地轉的頭痛,絕望地想,或許這一腳真的把我踢死了也說不定。
這樣他們一家四口就都滿意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裏,病房裏空空蕩蕩。
過了好一會兒,我媽才從病房外推門進來。
見我醒來,她把收拾好的東西摔在我的病床上。
「一個輕微腦震蕩而已,裝得和快要死了一樣,你以為這樣我們就能原諒你了?」
「既然沒什麼事了,那就趕緊出院,別躺在這裏浪費錢。」
我忍著頭痛問她:「媽,怎麼隻有你自己在這兒。」
她沒好氣地說:「還不是你,讓你姐姐低血糖進了醫院,你爸和你哥還在陪著她呢,我把你送回去,還得趕緊趕回來給然然送飯。」
我強撐著身體按響床頭的鈴,醫生進來時,我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
「你們這是幹什麼?病人剛醒來,還得住院觀察幾天呢。」
我媽冷著臉對醫生吼道:「腦震蕩而已,有什麼好觀察的,她不回去,家裏的活誰做?」
說著她拉著我的手就要去辦出院手續。
我努力掙開她的手問:「媽,憑什麼?姐姐隻是低血糖掛水而已,你們可以不眠不休在醫院陪她好幾天,我被爸打成腦震蕩,想在醫院觀察一夜都不行。」
我媽一個巴掌扇過來,本來就昏沉的頭,隨著她的施暴嗡嗡作響。
「你怎麼會問出這種話?她可是你姐姐,她小時候吃了那麼多苦差點喪命你知道嗎?」
「我知道,可我又做錯了什麼?我隻想要一個正常孩子的待遇很難嗎?我生病了也需要爸爸媽媽關心這很難嗎?」
我媽無視我的質問,她淡淡威脅道:「你要是不想讀高中了,那就繼續賴在這兒,我有的是時間。」
那天,我還是妥協了。
不是對我媽妥協,而是對我的未來妥協。
姐姐的高考成績下來,堪堪越過了本科線。
我爸媽大張旗鼓擺了兩天的升學宴。
而我全市前十的中考成績對他們來說好像拿不出手,在那麼多親戚麵前從未提起過。
升入高中後我辦了住校。
人人都說,高中三年最為清苦,可離開了家庭的我,日子比以前好過了一萬倍。
暫時擺脫了原生家庭的困擾,我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
不僅拚命學習,還參加了很多社團。
社團裏多種多樣的技能是以前姐姐才有機會學的。
爸媽會特意拿出錢來送她去上興趣班,而我隻有跟著媽媽去接姐姐的時候,才能從窗外偷看兩眼。
不過沒關係,隻要有發展自己的機會,我就斷不會讓它溜走。
外麵的人都說,我是為了姐姐活的。
可我知道,我不是,我隻為了自己而活。
爸媽隻舍得給我最低的生活費,那我就努力學習,省吃儉用。
用拿獎學金的錢和省下來的錢報了各種競賽,拿下各種證書和獎杯。
高三的時候,我憑借三年的努力獲得了國內一流名校的保送資格。
高考那天,姐姐故技重施,勒令我去她讀書的城市送東西。
這次我很聽話地去了,她得意地看著我,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許今,你這輩子完了,再怎麼樣都隻是個高中學曆了。」
我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姐姐,我不像你那麼脆弱,隻要我還活著,那我的人生就永遠不會完蛋。」
她氣急敗壞地把我送來的東西盡數扔在地上:「你就是嘴硬罷了,到時候過不下去了可別哭著求我。」
許是姐姐告了狀,回到家,我又受到了哥哥的一頓打罵。
他毫不留情地掐上我的脖子,冷聲質問我:「讓你去給然然送東西,就是讓你去氣她的嗎?」
我吞著口水艱難出聲:「哥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他掐住我的脖子想了一會兒:「再過幾天是然然的生日。」
我笑了,他和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同樣都是你的妹妹,你把姐姐的生日記得那麼清楚,卻偏偏記不得今天我也要高考。」
「還是你也要和三年前一樣,和爸爸一樣,對我說那可是姐姐的命令啊,你的未來又算什麼?」
我哥神色一怔,放下了手,他冷聲道:「高考又不是隻有一次,萬一然然的東西是真的很急呢。」
雖然早就知道是這樣的回答,但我的淚還是控製不住地落下來。
我媽走進來拉走了我哥:「你理她幹嘛,從小到大都是個自私冷漠的,一點姐妹親情都不講。」
「我一出生就用臍帶血救了姐姐的命,你還要我幹什麼,非得一命換一命你們才滿意嗎?」
說完這句話,一行鼻血順著我的嘴唇流了下來。
下一刻,我失去了意識。
老天好像跟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當我看到一家人整整齊齊出現在我的病房時,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急性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
在我終於長大成人,足以擺脫桎梏,看到前方亮起的曙光時。
我得了和姐姐一樣的病。
但我沒有她幸運,我沒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能來救我。
醫生說,3個月內等不來合適的骨髓,我就不再具備做手術的條件了。
也就是說,等待我的隻有死亡。
我爸媽抓著醫生的手不肯放鬆:「怎麼會呢,我們家今今一直很健康,她怎麼可能生這麼重的病。」
醫生歎了口氣:「按理說你們大女兒得過病,你們應該有準備才對,怎麼就沒想著給小女兒留點臍帶血呢。」
對啊,為什麼呢,因為要花保存費。
而我的爸媽,在生下我發揮完我的利用價值後,不舍得為我花任何一分多餘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