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天,黃媛來找過我一次,因為我沒有給她母親送生辰禮。
她還在以為我在和她鬧脾氣,吃醋。
“我媽喜歡騎驢找馬,你又不是不知道,快點攢夠了錢,我才能嫁給你。”
她還在誆我,哄著我做她最後的退路。
她給了我一個台階,送了我一份道歉禮。
“我給你買了雙鞋子,別吵了。”
嗬。
一雙鞋,可我隻有一隻腳。
嶄新的鞋,根本不是我的尺碼。
算哪門子的道歉?
我扔掉了鞋,她沒了麵子。
“好!好!好!你要鬧就鬧吧,我不慣著你了!明天別跪著求我和好!”
我們的爭吵聲引來了廠裏的同事,大家都在笑話我的不識好歹。
“殘廢還要追小姑娘呢,脾氣比鍋爐都大,不得了哦。”
“要娶嬌妻,各憑本事,他是憑他脾氣大吧。”
“舔狗都舔不明白,活該被人甩。”
......
三三兩兩的嘲弄聲,這幾年聽得太多了。
我沒有因殘疾而減少工作上的重擔,反而因殘疾多了被人嚼舌根的笑柄。
這讓我更加明白,離開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廠長及時出現,將我帶入了辦公室。
當初我作為廠長的司機,生死關頭為保護他,舍棄了一條腿。
換來了廠長的一個承諾,給黃媛換了一份供銷社的工作。
從日夜顛倒辛勤勞作的廠花到定點上下班受人尊敬的供銷員,短短四年,她變了許多。
而在她眼裏,我們的差距也變了許多。
我無父無母,廠長於我而言,就像父親一樣,在他麵前,我無需藏著掖著。
“我要和表哥下海經商,明天就走。”
我曾是廠長的司機,經常陪伴他左右,他會和我談論生意上的事。
起初我也是好奇,隨便發表看法,但後來,廠長會很認真地聽取我的想法。
他欣賞我,也願意帶我,但是我舍不得黃媛,浪費了好幾次機會。
“你是有頭腦的人,你要闖,我全力支持。隻是,你還有半年就要結婚了,這......”
誰都知道我對黃媛拿得出手的愛。
所以黃媛有恃無恐,牽著風箏的那頭,不怕我不追著她。
可如今,我看明白了,終於說出了心裏話。
“我腿壞了以後,她就不一樣了。”
以前的她,善良,純真,也許我一直被愛蒙蔽了雙眼,從未看清。
廠長見我醒悟,也勸我:“你為了她做得夠多的了,這種不能共苦的姑娘不適合你。而且她......根本她不是個過日子的人。”
我知道。
月色下她和王青偷偷牽手。
上班時她和男同事泡茶打趣。
下班後她不讓我接,能坐上任何人的自行車後座。
......
我不瞎,隻是傻,以為她心裏有我。
可現在我看清了她厭棄我,厭棄殘疾的我。
恨我給她未婚妻的身份,框住了她。
以後,我隻為自己而活。
臨走時,廠長找出一個東西給我。
“車禍現場留下來的,你也應該看看。”
我顫抖著接過,心一沉,生生咬碎了後槽牙。
出發那天。
我去了一趟供銷社,交了一封信。
又去了王青工作的郵局,發了一封電報。
然後,我帶著所有的家當,和表哥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車窗外,一幕幕退影子,我暗暗發誓,五年後,我會回來。
我要他們償還本該屬於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