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媽媽焚香燒紙,對著我的臥室嗑了三個響頭。
一跪三叩首,這是在吊唁死人!
後來我才發現,這竟並不是最可怕的……
“媽,我身體有點不太舒服,明天不去了可以嗎?”
猶豫許久,我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廚房裏,我媽正在洗碗,聽到這句話一愣,擦了擦手轉身走來。
“孩子,你哪裏不舒服?要不媽帶你去診所看看?”
她拉著我在沙發上坐下,一臉的殷殷關切:“越是不舒服,明天才越得去啊。”
“媽這麼多年每月初一十五都帶你去壽王祠祈福,不就是為了讓你平平安安嗎?”
“乖,聽話,我們都已經堅持了這麼多年了,可不能輕易就半途而廢。”
“那樣的話,壽王菩薩會生氣的。”
“咳咳咳……”
說著說著,媽又咳了起來,而且很劇烈,臉都憋紅了。
看著她難受的樣子,我既心疼又自責。
打我記事起,媽的身體就不好,卻一直最關心我的健康平安,這可是最無私的母愛啊。
“媽,您別激動,我明天跟您去還不行嗎?”
我最終還是改變了主意,答應明天繼續和媽去壽王祠做法事祈福。
雖然這種愚昧的迷信確實讓我越來越無語,可再愚昧,這也是媽媽對我的愛呀。
回到臥室。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入睡。
半睡半醒中,我聽到門外好像有什麼動靜,鼻中還嗅到了一點煙火味道。
失火了嗎?
我驚的瞬間清醒,立馬跳下了床,剛走到門後,卻又突然止步。
透過房門虛掩的一條縫,眼前看到的一幕讓我目瞪口呆。
媽媽跪在門口,正對著我的臥室,她的身前有兩個小碗。
一個碗裏還有著快要燃盡的幾張紙錢,上墳的那種。
另一個碗裏,則盛著半碗清水。
這半碗清水被媽媽端在左手,她的右手拿著三根已經點燃的香。
而且香還是倒過來的,因為燃燒而如同閃爍紅點般的香頭。
被她當作筆一般,懸在這半碗清水上麵劃來劃去,仿佛畫什麼符咒。
媽的嘴裏還念念有詞,聽不清在念些什麼。
但外麵並未開燈,這種漆黑如墨的背景下,那幾張紙錢燃燒的光亮從下方照射在她臉上。
竟讓我在一瞬間從這張臉上感覺到了猙獰可怖……
正讓我震驚的是。
媽媽嘴裏念叨完後,居然一仰脖子直接將那碗水全喝掉了。
然後,她雙手拿著香對著我的臥室作了三個揖。
將香放下後,又咚咚在地上嗑了三個響頭,這才緩緩起身,拿著兩個小碗走了。
而那三柱香,則被她留在了我的臥室門口,插在一個裝著沙子的小玻璃瓶裏……
直到媽媽臥室那邊關門的聲音傳來,我才悄悄將門打開,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濃稠如墨的漆黑中,那三根被點燃的香頭一閃一閃的,透著詭異的感覺。
想起剛被媽喝掉的那碗符水。
以及她衝著我臥室連嗑三個響頭的一幕,我的後背突然一寒,泛起了白毛汗。
哪有媽給兒子嗑頭的道理?
還有,一跪三叩這可是給死人行的大禮啊……
我想到了民間傳聞的嗑頭借壽。
正當我猶疑時,那三根香頭燃燒彌漫的煙霧突然濃烈起來。
這些煙霧聚集在一起,仿佛突然活了,竟化為一個灰色的骷髏頭,一頭就將我吞了進去。
沒等我反應過來,四周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連那三根燃燒的香頭都不見了。
這仿佛是一片曠野,無邊無際。
我嚇的通體生寒,撒開腳就往前麵跑去……
“孩子,等等我……”
“我是你媽呀,別跑!”
“等等我……”
身後,媽媽的聲音突然傳來,一邊追著,一邊呼喚著我。
但她的聲音卻變的悠長而空靈,仿佛來自另一個虛空。
我更害怕了,反而跑的更快,仿佛要躲避什麼邪祟妖魔。
也正是這時候,漆黑一片的四周遠處,突然射出了光亮。
所有的光,全都向著前方的一座佛像照射。
那座佛像莊嚴而神聖,佛像的臉,正是我最熟悉的壽王菩薩。
“哇哇……”
看到壽王菩薩,我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高興壞了。
卻沒想到這種驚喜立馬就變成了驚嚇。
寶相莊嚴,慈眉善目的壽王菩薩,突然間張開了嘴巴。
那竟是一張血盆大口,長滿獠牙,一口就把我吞了下去……
…………
“啊……”
尖叫一聲,我翻身坐起。
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而我則坐在床上,薄薄的背心已經被汗水浸透。
原來隻是個夢嗎?
我暗自慶幸,卻已經在無形中對祠廟裏那座壽王菩薩佛像,有了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平定了一下心緒後,我才開門走出臥室。
原本隻是下意識地往門口右側瞄了一眼。
但一點微小的發現,卻讓我腳下一滯,瞪大了雙眼。
那個插香的玻璃瓶自然是不在了。
但地上卻殘留著一點香煙,我絕對不會認錯。
難道昨晚的一切……並不是個噩夢?
我後背生寒,想起血口猙獰的壽王菩薩,對壽王祠又一次生出了恐懼感。
可是,為了不讓媽媽生氣著急,影響病情,我今天還是得去。
因為今天是初一。
從我記事起,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是要去的。
吃過早餐,我們一起下樓。
既然是去廟裏祈福,肯定得準備香燭紙錢和作為貢品的水果。
每次,媽媽在這方麵都會花費一百多塊。
到了廟裏祈福的時候,每次還得封個三百的紅包放在佛台上,那是香火錢。
也就是說,一個月兩次去廟裏,光是花費就得八九百。
我家的情況並不富裕,媽媽為了給我祈福卻不惜血本,每每想起我都感動不已。
來到廟裏,一切流程我都爛熟於心。
兩個老和尚一左一右坐在佛台兩側念經敲木魚。
媽媽坐在旁邊的長凳上,雙手合什,嘴裏小聲念念有詞。
我則跪在佛台前的蒲團上,虔誠禮佛。
這個過程要持續一個多小時,因為經文很長。
以前的每一次,我其實都是在敷衍。
人雖跪在佛台前,心卻沒在那裏,還經常打嗑睡。
至於兩個老和尚照著麵前經書一頁頁翻著念頌的經文,我更是沒有半點興趣。
從小聽到大,一個月兩次,到現在都仍不知道他們在念些什麼。
可這一次,我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秘密。
念到一半時,媽媽去右廂房切好了西瓜,招呼兩個老和尚過去吃西瓜解渴。
而我則被要求繼續在佛台前跪著。
因為無聊,我伸手拿起了佛台上的經書。
隨意翻看幾頁後,我突然身形一震,瞪大了雙眼。
一股寒氣嗖地一下從後背竄起,讓我瞬間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