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待一切置辦妥當,她又將已然放置溫熱的湯碗端到楚懷玉嘴邊,“你是我的人,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所謂醫者仁心,作為中醫養生藥膳的傳承人,她從小就秉承著對生命的敬畏,更是被教導對待病患應當一視同仁。
何況楚懷玉雖然重病纏身,卻是良善之人,並沒有因為身在皇家,就被涼薄浸染。
這樣的人,不該落得淒慘下場。
楚懷玉並不知曉薑雲絮所說的“我的人”指的是她的病人,不由得臉頰發燙。
薑雲絮感到他的麵頰微熱,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動作,將額頭抵在他眉心,“這也沒發燒呀?”
少女細膩的肌膚掠過他的臉頰,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
楚懷玉隻覺心底紮進一根柔軟的花刺,他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薑雲絮正端過湯碗,舀了一湯匙輕輕吹氣,直到湯羹微涼了,這才遞到他的唇邊。
他已經許久沒有嘗過正常食物的滋味。
那些人嫌他吃得多拉得多,收拾起床單被褥來頗為麻煩,終日隻給他喂些清湯寡水。唯有病入膏肓之時,他那一心惦記麟符的太子弟弟,才會給他強灌些參湯維持生命。
一口熱湯下肚,鮮香濃鬱的氣息瞬間在唇齒間綻開。暖流驅散了長久以來的饑寒,宛如冬日的陰霾裏灑落一縷陽光。
盡管他已經早已習慣了飽受煎熬的生活,此刻卻仍是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多謝。”
他說著指了指床底的暗格,“無論你是不是為麟符而來,本王都感激這份心意。那裏還放著一些舊物,興許能助你一臂之力。”
薑雲絮微微一愣,順著楚懷玉手指的方向從暗格裏摸出一方錦盒,裏頭果真盛著些值錢的物件。
她從中取出一枚長命金鎖,“這個能給我嗎?”
楚懷玉點了點頭,“都拿去吧,這些於我無用。縱使你現在不拿,哪日給其他人發現了,也是留不下的。
你既然懂醫,可拿此物換些藥材,興許還能解了‘極樂丹’的藥性。”
“你竟然能看出我身中毒素?”薑雲絮的眸光驟然一凝。
原身之所以在一夕之間變得癡傻瘋癲,容顏盡毀,正是身中‘極樂丹’所致。
但此物極為罕見又難以辨認,調配解藥極其困難,她準備徐徐圖之。
如今竟為楚懷玉一語道破,可見此人竟是通曉毒性藥理的高手!
麵對薑雲絮警惕的目光,楚懷玉輕歎一聲,並未直接回答這份疑問,眼底卻隱隱流露著悲涼之意。
沉默良久,他抬眸看向薑雲絮,“倘若本王當真如你所言,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定會護你一世周全,喜樂無憂。”
“好。”或許是他眼底的悲涼實在太過濃鬱,薑雲絮終究不忍心追問下去。
她點了點頭,“我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因著晌午過後還要給下人們立規矩,薑雲絮並未在臥房停留太久。
隻待楚懷玉用膳完畢,她便快速收拾好餐盤,又換了一雙幹爽簡練的常服,直奔外院而去。
彼時,李嬤嬤已然將下人們召集起來。
薑雲絮微微頷首,眸光掃過眼前勉強聚攏成一片,稀稀拉拉站著的幾個人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些人雖然按照她的吩咐過來集合了,但站姿毫無規矩,一瞧便知散漫成性。
幾名丫鬟的麵頰上皆有塗脂抹粉的痕跡,更有甚者直接蓄起了長指甲,縱使她這個新王妃前來訓話,也未見絲毫收斂。
“這就是府裏所有的下人了?”薑雲絮語氣淡漠,卻透著一股子不容質疑的威嚴。
因著還指望薑雲絮救命,李嬤嬤的態度倒是恭敬了許多。
她點了點頭,“回王妃話,王府近況艱難,府裏原本的下人大多都被遣散了,僅餘這些粗使之人,至於錢先生......他今日事務繁忙,實在無暇抽身。”
“這樣啊。”薑雲絮點點頭,賬房先生會擺譜在她預料之中。
隻是偌大的臨王府竟已落魄至此,也是令人唏噓。
薑雲絮的目光從幾名丫鬟身上逐一掃過,最終落在其中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丫鬟身上。
那丫鬟的指尖輕染蔻丹,舉手投足間竟透著一股不符身份的嬌貴與張揚,就連穿戴也比尋常丫鬟更為講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這裏正兒八經的主子呢。
“你,叫什麼名字?”薑雲絮指尖輕指向那丫鬟。
那丫鬟被薑雲絮淩厲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卻還是梗著脖子答道:“奴婢春桃。”
“春桃......”薑雲絮冷笑一聲,“倒是個好名字,我瞧你這水靈靈的模樣也不是做粗活的料子,從即日起,便去貼身伺候王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