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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暖春生冬暖春生
菡萏

第一章

戰亂時,相公為了救活小青梅,一把大米將我賣給了一屠夫。

他說,喜鵲,娟兒若沒有這一口米粥就活不成了,你就當是救人一命。

他說,喜鵲,跟著屠夫,你不會愁吃喝,你別怨我。

後來,我成了女帝跟前的紅人。

前夫也搖身一變成了將軍。

他匍匐在我腳下,紅著眼求我回頭,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與我失散。

還說,幸得老天垂憐,讓他再遇上我。

我對著他笑得意味深長:“甚好,那就休了你如今的夫人,風風光光來娶我。”

……

我是陳家童養媳。

在陳家第十年,受戰亂波及,我跟著相公陳隨和婆母踏上了逃荒之路。

途中遇見了陳隨已嫁人的小青梅娟兒。

娟兒大抵是被娘家和婆家人都拋棄了,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路邊,進氣多出氣少。

我們救活了娟兒,她千恩萬謝,依進陳隨懷裏說無以為報,唯以身相許。

陳隨喜得與她相擁而泣。

我默默地垂下頭,隻當什麼也沒聽見。

可我沒想到,一個月後,娟兒懷了身孕。

糙米都進了她的肚子,她吃不下半根草根。

抱著肚子嚷嚷著要喝精米粥。

陳隨沉默了一天一夜,最後一把精米將我賣給了隔壁村的屠夫老張。

他說,喜鵲,你別怪我心狠。娟兒有了身孕,若是沒有這一口米粥就將活不成了,你就當是救人一命。

他還說,喜鵲,跟著老張,你不愁吃喝,日子更好過。

老張不是什麼好人,他的惡名傳得十裏八鄉都知。

我死死地扒住陳隨的腿,求他:“相公,別拋下我,我當牛作馬也願意。我以後吃得更少些,找到的草根都給你和娘,求你別拋下我……”

眼淚糊了一臉。

陳隨扒開我,毫不留情:“喜鵲,聽話,跟老張去。我就當是再幫我一回,這些年,你不是什麼事都依我嗎?再幫我這一回,這把精米我已經熬成了粥了……”

我當然知道,畢竟我已經聞到了米粥的香氣,肚子還在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地叫喚。

可我就是不死心啊。

我又去求婆母。

她別開了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喜鵲,你沒福氣啊。”

是啊,沒福氣,成婚兩年,也沒個一兒半女。

我想去抱她的腿,被她狠狠打開:“既然隨兒已經給你選擇好了去路,你就別再死纏爛打……”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老張誇張的笑臉最顯眼。

老張說,你別求他們了,沒用的。那米已經進了那女人的肚子,還能還回來不成?還不如跟著我好好過日子,保你吃香喝辣。

我卻打了個哆嗦。

本能地再次向陳隨爬過去,求他不要拋下我,讓我做任何事,不給我飯吃我都願意。

這一回,陳隨不耐煩了,一把推開我,還在我身上踢了一腳:“喜鵲,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不懂事?我陳家養了你十年,難道你連這點小事也不願意成全我們嗎?你不要再多說,買賣已達成,你再糾纏不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一腳,踢在我心窩,我差點疼得閉過氣去。

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陳隨溫柔地去給娟兒喂米粥。

空氣裏飄散著米粥誘人的香味,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突然就沒淚了。

婆母上前過來扶我,偷偷塞了個雜麵饅頭進我手裏。

扶起我後,她頭也不回地跟著陳隨他們走了。

我愣在了原地。

張屠夫倒也沒對我說什麼,隻揮了揮手裏的剔骨刀,吆喝著我趕路。

他體型高大,與陳隨差不多,但卻又比陳隨還要壯實幾分。

他不與人搭伴,隻沉默地走在前麵。吃飯時,會默默地扔給我半個幹餅子。

我一度以為,他是個好人,以前那些傳言都是假的。

直到這日晚上,他帶著我進了個村子,尋了間破屋,又丟給我一個白麵饅頭。

我簡直驚呆了。

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有白麵饅頭這樣的東西,竟然還會給我吃。

這樣精貴的東西,我根本就不敢吃,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將已經藏了好幾天的陳母給的那個雜麵饅頭緩緩吃了下去。

張屠夫說,吃完了你要是覺得困就窩裏麵去睡會兒。

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也許他是想要我睡覺。我三兩口把東西咽下去,竄進了裏屋。

沒一會兒,張屠夫湊到門口來看我,我緊緊地閉緊了眼。

他走了。

鬼使神差地我跟了上去。

隔著一堵牆,我聽見張屠夫嘿笑著說:“我那頭兩腳羊,雖然不肥,可還嫩,長得又不錯。不管是賣還是……當然,你們還可以物盡其用……嘿嘿……”

“那不得一股騷味兒……”

“哈哈,兩腳羊嘛……”

我打了個哆嗦。

逃亡這麼久,我早就從陳母的嘴裏知曉了兩腳羊的意思。

我轉身就跑。

往著陳隨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

不管如何,陳家人沒想過把我當作兩腳羊交換出去。

然而跑沒多遠,張屠夫就追了上來。

他拎著剔骨刀的凶惡樣子,讓我覺得我今晚上大概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嚇得腿軟。

他卻扔了刀,把我拖進了草叢……

許久之後,我從草叢裏爬了出來,哆嗦著在幹草上擦掉了手上的血。又撿起了張屠夫那把刀,跌撞著朝前跑去。

我隻想找到陳家人。

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認識的人了。

我可以把我身上的白麵饅頭,還有我搜刮的張屠夫的這些糧食都給他們。隻要他們別拋下我。

我真的找到了陳隨一家。

連日來的憂慮惶恐和體力透支,讓我倒在了陳隨麵前。

迷糊中,似乎是陳母將我拖到了路邊的破屋裏。

我聽見娟兒嬌聲質問陳隨,不會又還想著把我撿回去吧。

陳隨連連保證肯定不會。

他說,他把我賣了,那就是賣了,再也跟他沒關係。

我又聽見娟兒驚喜地扒拉我帶過來的包袱:“這裏麵有米糧……阿隨,快去熬粥,我們今天吃一頓飽的。”

陳隨自然應允。

我睡沉過去,心想,這一回,總該有我一碗粥喝吧。

我是被香味勾醒的。

腦子昏沉。

我聽見陳母要給我端一碗粥來喂,卻被娟兒阻止了。

她說,喜鵲那樣子,瞧著就活不久了,幹嘛還浪費糧食?還不如給我吃,讓我肚子裏這塊肉長得好些。

陳母怒斥她沒心,問她這糧食是哪裏來的。

娟兒冷笑,她說就算這糧食是喜鵲帶過來的,可她這糧食又是哪裏來的?我們沒報官讓人抓她就是好的了。

陳母似乎被氣著,轉身問陳隨。

陳隨沉默著端了一碗熱水過來。

他說,娟兒說得沒錯,喜鵲這樣子怕是活不成了,還是不浪費那個糧食了,喝點熱水就成。

我被灌了一肚子熱水。

卻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什麼都沒有。

似乎之前的事都是我的一場夢。

我艱難地爬起來看了看,角落裏還有剛燃盡的草木灰。

我帶過來的那些東西全沒了。

唯剩懷裏那個放了好幾天的大概摻了料的白麵饅頭。

我又躺了回去,將那個饅頭拿出來,一塊塊掰下來,塞進了嘴裏。

然後沉沉睡去。

大概命不該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醒了過來。

“你醒了?”

我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是個渾身臟兮兮的小姑娘。

她撇了撇嘴,說,她吃了我半塊饅頭,守了我兩天,我和她算是兩清了。

我點頭,爬了起來。

既然活著,就得活下去。

用草木灰抹了臉。

四處挖草根。

餓了草根煮水也能飽餐一頓,困了隨地就能睡。

沒想到,之前那小姑娘又湊了上來。

她說她覺得我挺會找草根的,想跟著我。

我沒搭理她。

草根是我現在唯一能獲取到的能活下去的東西,我並不想分給別人。

可是看著她餓昏在我跟前,我還是將自己煮的草根水分了她一碗。

之後,我們倆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搭檔。

大概是孽緣。

我竟然又遇見了陳隨他們一行人。

路過一個小鎮時,難得的遇上了一家大善人開棚施粥。

我和小雀兒排了兩個時辰的隊,終於各自分得了一碗清可見底的米湯粥。

小雀兒說我叫喜鵲,她是我妹妹,就該叫小雀兒。

我隨她去了,卻似乎無形中就多了份責任。

我們一轉身,就與陳隨迎麵對上。

娟兒看見我,喜得尖叫出聲:“陳隨,是喜鵲,她們分到了粥。快,你把她的粥拿過來,給我,我要喝……”

我警惕地看了陳隨一眼,拉著小雀兒後退數步。

粥不燙,甚至微微有點涼。

我幾口就將粥灌下了肚。

可惜了,連是什麼滋味兒都沒嘗到。

小雀兒有樣學樣。

娟兒明顯氣壞了,拽著陳隨就打:“你看她,你看她……竟然把粥喝了……”

“那是我的粥……陳隨,你得給我出頭,你打她……”

我沒想到人竟然可以壞到這樣子!

我抬手就將手裏的碗朝娟兒兜頭砸下。

“啊……”娟兒躲到了陳隨身後。

陳隨抬起手,狼狽地躲開。

“喜鵲!”

我冷冷地看著娟兒:“你要不要臉啊?我們排了半天的隊才分到的粥,怎麼就成了你的了?”

“什麼東西都搶,搶男人,搶吃的,怎麼,現在是徹底不要臉了是吧?”

周圍本就許多流民。

此刻都圍了過來。

有曾和我一起排隊,看完了全程的流民立馬幫我說話。

“是啊,這兩小姑娘瘦巴巴的,排了半天的隊才得了一碗粥。這女的怎麼這麼不要臉?”

“聽見小姑娘的話沒?搶男人搶吃的,怕不是這男的,是這姑娘的男人吧?”

“還真有可能……”

陳隨臉上浮起慍怒,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就往我往僻靜處拖:“喜鵲,我們單獨說話。”

說著,他還狠狠瞪了周圍人一眼。

圍觀的人沒幾個願意管人家家裏事的,一哄而散。

隻有小雀兒跟了上來。

“你放開我姐……”

陳隨狠狠甩開了我的手,嗤笑道:“自己都養不活了,還養個拖油瓶。喜鵲,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可笑。”

我將小雀兒護在身後,“呸”了他一聲:“要你管。”

娟兒跟了上來。

“陳隨哥,她喝了我的粥,得賠我。”娟兒眼珠子一轉,盯了我片刻,又道:“就要她頭上那根簪子……”

我皺了皺眉,後退數步,不自覺地摸上了頭上的木簪。

陳隨也看過來,他淡淡開口:“喜鵲,你把簪子給娟兒。”

我搖頭。

他沉了臉:“給她,這個簪子本來也就是我給你的。現在我不想給你了,你快給娟兒。”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陳隨。

這個木簪子,是我及笄那年,他親手雕好送我的。

我一直視若珍寶。

可我從來沒想過,他會連這個也要回去。

若說之前的事,已經讓我對他灰了心。可我心裏的某個角落還是抱著些隱秘的希望。

總是在為他想借口開脫。

總是在說,一切都是因為娟兒。

實際呢?

陳隨大步上前,直接從我頭上拔下了木釵,遞回給娟兒。

娟兒朝我挑釁一笑,轉身直接將木釵扔到了地上,拿起石頭直接將它砸斷了。

“陳隨哥,別人戴過的東西,我才不要。以後,你幫我再重新做一隻。”

“好。”陳隨看著娟兒,笑得溫和。

我攥了攥手心。

突然就覺得,這釵子沒了也好。

就在這時,我身邊的小雀兒卻突然就衝了過去,推了一把娟兒:“你個惡毒的女人,搶我姐姐釵子,你不戴又要搶過去毀掉,你怎麼這麼惡毒啊?”

娟兒踉蹌著後退數步,並未曾摔倒。

可她還是捂著肚子臉上出現痛苦之色:“啊,陳隨哥,我肚子疼……”

陳隨一臉緊張地扶起娟兒:“你怎麼樣?”

“這丫頭想殺了咱們兒子,陳隨哥,你打死她……”

我緊張地將小雀兒護在身後:“陳隨,小雀兒不是有意的。而且娟兒也並沒有怎麼樣……”

我背在身後的手一直推著小雀兒,讓她趕緊先跑。

向來聽話的小姑娘,這一刻卻怎麼也不肯走。

陳隨推開我,一腳就朝小雀兒踹了過去。

我大驚失色,快速地撲了過去。

那一腳,落到了我身上。

毫不留情。

我隻覺得身體疼得厲害。

卻又慶幸,這若是落到小雀兒身上,她估計是活不成了。

我攥緊了手心裏的石頭,將小雀兒護在身下,回頭厲色看向陳隨:“陳隨,我在你陳家當牛作馬十年。你說賣了我就賣了我,一點情分也不講。甚至在我極虛弱的時候,還把我的東西都搶走了。這些我都不跟你計較,可你若真的要趕盡殺絕,我就算是豁出去這條命,我也要跟你拚了……”

陳隨頓住,臉色陰沉地看向我。

我吐出一口血來,也毫不在意,抬手就抹去了。

“陳隨,兩載夫妻,相伴十年,放過我們這一回,好不好?我保證,以後我見著她,躲著走。”我淒楚地道了一句。

陳隨的臉色有瞬間的鬆動。

娟兒卻又在後麵嚷嚷:“陳隨哥,你寧願聽這個女人的話,都不願意要我和你兒子了嗎?嗚嗚……陳隨哥,我隻有你了……”

陳隨的臉色幾經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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