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我剛拎上包走出服務區沒兩步路,遠處一輛黑色小奔馳就直直向我衝過來。
接連把我逼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我一個不留神往後仰倒摔在台階上,它才堪堪停下。
我的後背和腿上、胳膊上全都擦出了一層鮮紅的血痕,臟兮兮的泥沙混著灰塵一起嵌進大麵積的傷口裏,一陣陣刺痛傳來。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中年男人——竟然是陳叔!
他歪著一邊嘴角,笑著朝我走過來伸出手,想要拉我起來。
“怎麼樣啊易水,沒摔痛吧?”
“叔叔好多年沒自己開過車了,技術不精,你多擔待啊。”
“哎呀,本來今天小豐說是讓司機來接你的,我看那司機小年輕,怕他照顧不好你,就自己來了,沒想到還是出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但陳叔臉上卻一絲一毫的歉疚都沒有,一副對呀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樣子。
我受傷的地方全在後背和腿後麵的位置,又是大麵積的新鮮擦傷,這導致我連簡單的坐下都會不可避免的碰到傷口。
陳叔卻拉住我手腕,大手摁在我膝蓋上,強力把我摁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坐好。
我忍不住皺眉“嘶”了一聲。
他卻瞬間陰了麵孔。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從見到我到現在還沒叫人呢吧?”
“這難道就是你的家教?我可是你未來公公!你敢朝我擺臉色?”
“別忘了,你早就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了,你引以為傲的顧家早就變成一捧土了,現在你是靠我兒子才有一口飯吃,我摔了你又怎麼了,就算你現在給他打電話告狀,他也半個屁都不會放,你信不信?”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叔就已經掏出手機打通了陳豐的電話。
電話那頭,有女人嬌軟的小聲撒嬌呼痛。
陳豐低沉的聲音通過電磁波沉沉傳來。
“喂,爸,什麼事?”
陳叔氣衝衝地:
“還不是那個顧易水,我好心親自來接她,她還給我擺架子,說我車開得不好,嚇著她了。”
“不過就是輕輕摔了一下,裝成痛的不得了的樣子衝我齜牙咧嘴的!”
陳豐一聽,果然是“半個屁也沒有放”,對我摔跤那部分的內容選擇性的忽視掉,嗓門瞬間高了起來,衝我怒吼:
“顧易水!今天放你鴿子是我不對,可我爸都親自來接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你為什麼就不能乖一點,為什麼總是要給我找這麼多麻煩?”
明明早就認清了,明明早就死心了。
可是此刻竟然還是會心痛。
明明是他先把我丟下,也是他同意讓陳叔來給我做司機。
現在出了問題,卻又全部推到我頭上,竟然會覺得是我造成了這一切。
我下意識伸手撫上心口——等等!
我的玉佩呢!?
顧不上反駁和鬥氣,更顧不上疼痛,我猛地打開車門衝下去趴在地上,一寸寸的搜尋著玉佩的痕跡。
那是媽媽留給我最後的遺物,是我十歲生日那年她親手係在我脖子上的。
“嬌嬌,這個玉佩是媽媽去觀音廟給你求來的,能代替媽媽陪著你。”
“將來就算你出國念書也好,嫁人生子也好,不管什麼時間什麼境地,就算媽媽暫時不在你身邊了,也有它陪著你保護你。”
媽媽溫柔的聲音隔著遙遠的時空在我耳邊響起,我的眼淚忍不住從眼眶滑落。
不可以丟,這是媽媽留給我的物件,一定不可以丟。
我要找到它。
我從天亮找到天黑。
陳叔見我像狗一樣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幹嘛,叫也叫不起來,便直接自己開車走了。
隻剩我一個人在人來人往的服務區繼續尋找。
晚上十點半,我終於在綠化帶的灌木叢裏找到了碎成兩半的玉佩。
搭上朋友的順風車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淩晨。
陳豐沒問我為什麼這麼晚,也並未關心我的傷勢。
他隻是指了指桌上花瓶裏的那束快打蔫了的梔子花。
“你看,我就算加班也沒忘記你。”
“給你帶了花,你來聞聞,香不香。”
“還有這個烏雞湯,我去給你熱一下。”
多年的相處,我了解陳豐,他擺出這樣的神情和語氣,就已經意味著是在低頭求和了。
可是——
我看著那碗少了雞腿的雞湯,和那束明顯不新鮮了的花朵。
原來陳豐給我的,從來都是別人剩下的。
他從背後摟住我的腰:
“易水,我答應你,隻要你以後乖乖的,不要總是給我找麻煩,我會讓你坐穩陳太太的位置。”
“別人有的你都會有,好嗎?”
好你媽個頭。
我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