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夏回的是她母親的老家。
她母親離世前,最大的遺願便是能回到故土。
之前,她因為公司事忙,再加上老家帶給了她太多的傷痛。
所以她便一直拖著沒有帶母親的骨灰回來。
可此時,哪怕她用力的憋著情緒。
當寒冷的空氣撲麵而來時,那凝結在她腦海深處的刺骨的記憶,還是猛烈的砸進了她的腦海。
她的母親是個小三,自從生下她之後,便被原配發現。
為了讓她媽媽受到懲罰。
原配不僅將媽媽的照片,散布得整個縣城裏的人都知道。
隻要她媽媽找一份工作,原配就帶著人上門鬧一次。
打砸脫衣服,無所不用其極。
在翁夏的童年裏,全部都是她的媽媽在大庭廣眾捂著上半身的畫麵,和媽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個女人的畫麵。
找一份工作,就被鬧得沒一份工作的媽媽。
隻能帶著她去翻垃圾桶,去住橋洞。
就連她在居委會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有了學上。
那個女人依然沒有放過她和她媽媽。
她們在翁夏的學校門口拉起橫幅,她們給所有的同學家長,發媽媽的照片。
怒斥她媽媽是個道德敗壞的第三者。
當著所有人的麵,罵她是個小三的女兒,不配上學。
哪怕那時候翁夏還很小,可是她已經可以從周圍異樣嘲諷的目光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痛楚。
終於受盡折磨的媽媽,再也受不了了,帶著翁夏走上了20層樓的陽台。
翁夏永遠無法忘記站在那灌風的頂樓上時,那種蝕骨的眩暈感。
媽媽掛滿眼淚的臉頰又是如何的絕望。
“翁夏,是媽媽對不起你,才讓你遭此折磨,你放心,現在媽媽就讓我們解放。”
“我們隻要從這裏跳下去,就不疼了,我們就徹底的自由了。”
說著媽媽猛拽著她就要往陽台前走去。
翁夏那時候真的很痛苦,但是她還想活。
她痛哭流涕的朝著媽媽跪了下來。
“媽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帶我死。”
“我想活,我想活著,哪怕是這樣的日子我也想活著。”
“媽媽,我們離開這裏吧,我們去很遠的地方,我們藏起來一輩子好不好。”
說著,翁夏就把腦袋重重的磕在了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
額頭碰撞地麵發出的“啪啪”的聲響,猶如死亡的喪鐘。
直到翁夏好似都要將腦袋給瞌碎了。
她的媽媽才匍匐著身子衝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對不起,對不起,翁夏,我們不死了,我們不死了。”
陷在媽媽懷裏的翁夏。
嗅著從她額頭滾動著冒出來鐵鏽味。
那是她,第一次明白了恨。
她沒有辦法去恨生她養她的媽媽。
她恨那個讓媽媽懷孕的男人。
也恨那個將她和媽媽逼到絕境的女人。
或許是曾經的往事太過於疼痛,翁夏出了機場後,整整抽了三支煙,才將心口的鬱卒摁下。驅車前往舅舅的小吃店。
剛進門,舅舅便滿臉嫌棄道:“翁夏,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媽,我這輩子在這裏都沒有辦法抬起頭,你竟然還好意思回來。”
翁夏沒有搭理他舅舅說了什麼,隻平靜的從手提包裏掏出一個信封。
“這裏有五萬塊,將我媽的骨灰埋進翁家的祖墳裏。”
舅舅原本嫌惡的表情,瞬間猶如變色龍似的變得討好。
“你有錢你早說麻,不就埋個骨灰罐子,我立馬就給你安排。”
“你放心,我保準給你媽找個風水寶地葬了。”
“你外婆的那個墳墓旁邊行不行,你外婆生前最疼的就是你媽了,就連臨死前,都還念叨著想讓你媽媽回來見見她。”
懶得聽她舅舅的絮絮叨叨,她隻冷著臉留下了她的手機號,便轉身走出了她舅舅的小餐館。
隻是待出門後,看著漫天飄飛的雪花,喉嚨有些癢的翁夏,還是沒忍住掏出了一根煙,含在了唇齒間。
看著鼓動著在雪花裏跳動的煙霧。
翁夏的眼眶終究還是沒忍住蓄滿了淚水。
她輕吐了口煙霧,才略待哽咽的道:
“媽媽,我終於帶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