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地主。
我是十裏八鄉有名的驕縱大小姐,卻愛上了家徒四壁的陸淩浩。
仗著家裏有錢和朝中有人,逼著他上門提親,後來煩膩後,又一紙休書把他休了。
數年後,我與他重逢在鬧市。
不同的是,我是一身魚腥味的賣魚妹,
而他是帶著妻子榮歸故裏的新任縣令。
遇見我時,我正在殺魚。
他的夫人被這血腥場麵嚇得花容失色。
血水弄臟了她的衣服,那是當時最時興的真絲料子。
我被她踹翻在地,又很快爬起來跪地求饒。
陸淩浩了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夫人,你想怎麼罰她?」
1
新任縣令陸淩浩的夫人宋茗,芙蓉如麵柳如眉,屬實是個美人。
剛現身市井就引起了不小的熱鬧。
更有人呼朋喚友,衝過去隻為一睹她的芳容。
我抓起一條活魚,一刀下去頭首分離。
一旁的張媒婆見了,忙用扇子扇了扇風,肥碩的身體往邊上挪了挪,生怕染上魚腥味。
「哎呦,我的姑奶奶,那張屠戶家境殷實又無子,雖說是續弦可進門也是正妻,左右不還是你說了算。」
我沒給她眼神,隻哐哐哐斬個不停。
她卻絮絮叨叨個沒完,加上前頭的嘈雜吵得我心煩。
「砰!」我將手裏的刀重重摔在砧板上,刀口入半寸有餘,「你說完了沒有,說完快滾!」
隻見我端起腳邊的木盆,朝她潑去。張媒婆看著肥碩和動作靈活,一個閃身避了過去,卻剛好濺到路過的宋茗身上。
「啊!我的衣服!」
「這可是京都最時興的料子。」宋茗心疼地大叫。
我心頭一慌,她可是縣令夫人。
「小民該死,小民該死,不知縣令夫人路過,唐突了夫人,還望夫人饒命。」
我跪在地上,想用新買的布巾為她擦拭水漬。隻是手還未碰到衣服,肩膀就傳來一陣劇痛,我被踹翻在地濕了外衣。
「哪裏來賤婦,你也配碰我家小姐!」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我忙從地上爬起跪著,雙手合十不住地叩拜。
陸淩浩走過來,掏出手絹為宋茗擦著,他半垂著眼皮,細密的睫毛張開又搭上,張開又搭上,給足了嗬護和耐心。
我看得眼熱,這一幕何曾熟悉。
曾經他也是這般為我隨身帶手絹,絲綢的,棉布的,各種質地。
替我擦拭一切不幹淨的東西。
從不厭煩,從未遺漏,為我的小潔癖和臭脾氣。
我固執地認為,他心裏會有我的,隻要我待他足夠好。
灰塵進了我的眼睛,我眨了眨,壓下心裏的苦澀。
熱鬧的大街上,隻有我伏趴在地上。
苦苦哀求宋茗饒了我。
越來越多的人聚了過來,誇他們夫妻恩愛,鶼鰈情深。
陸淩浩攬著安茗,先是輕聲安撫著,直到她情緒穩定,才看向我。
「你......」陸淩浩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想起當年被無情拋棄的自己,欲上前一步的腳,又生生退了回去。
「夫人,你想怎麼處置她?」
2
宋茗拎著被弄濕的裙擺,一雙淚眼看著陸淩浩。
「夫君好不容易給我買的,就被我弄臟了。」
「夫人喜歡,我再托人買過就是。」
「真的?」
陸淩浩點點頭,逗弄似的敲了敲她腦袋。「我何時騙過你。」
「疼......」
宋茗嬌羞地捂著腦門,末了才緩緩出聲。
「那......就饒過她吧。」
丫鬟見我呆愣著,一臉厭色地朝我喝道:「還不謝過夫人!」
我如臨大赦,連聲感謝。
「謝謝夫人!」
人群慢慢散去,我才撐著地麵爬起來,顧不得疼痛的膝蓋,挑起兩桶魚就朝張家酒樓跑去。
「哎呀,你可算來了。」掌櫃見到我,忙將我迎進後門。
「剛有點事耽擱了,這不趕緊忙慌地給掌櫃的送來了嗎。」
我放下挑子,這才有功夫擦臉上的汗。
「好好好,你先歇會兒,我這就喊人來挑。」
我接過茶,站在院內發發汗。
一陣嬉笑聲從二樓傳來,透過打開的窗戶大我看見宋茗正和一群書生點評畫作。
「聽說陸兄以前在鄉下有過一門親事?」
身後的拐角走出幾個人,為首正是陸淩浩。我連忙偏過身子,生怕被他看見。
「不知對方是何等女子,能入陸兄的眼。」
「那都是老黃曆了,如今是宋小姐。」
「李兄說的是,說的是,倒是我多舌了。」
陸淩浩垂下眸漫不經心地道:「年少眼拙罷了。」
「怎麼又提起那些陳年舊事了,不知道淩浩厭惡得緊?」
宋茗一臉不悅,憤憤的說道:「她不過一個地主之女胸無點墨,當年淩浩與她一起,不知受過多少罪呢。」
眾人麵麵相覷。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直到陸淩浩開口,眾人才打著哈哈,又聊起其餘事情,房內又是一片熱鬧。
陸淩浩走到窗邊,餘光掃過坐在院內正在喝茶的人。
是了,當年我逼著陸淩浩娶我,早將他得罪透了。
隻希望他能念在當年的情分,莫與我糾纏。
張掌櫃拿著兩吊銅錢走來,見我正看得出神,忙輕聲提醒。
「那是新縣令和他的夫人。」
「莫要窺探,那不是我們能惹的!」
張掌櫃是父親的故友,對我頗為照顧。
「我知道的,叔。」
「知道就好。」
我挑著兩個空桶匆忙趕回市井。
3
陸淩浩祖上三代都窮,祖祖輩輩都是租著我家的田地。
到了他這一輩,有了讀書的天分,鎮上的私塾先生憐惜他的才學,常常免費借書給他讀。
他爭氣十三歲就中了秀才。
那年春耕,我貪玩從家裏偷偷跑出來,卻不小心遇到了賊人,那賊人一路馱著我來到城外青山腳下,應是晚上的吃食不幹淨,半路上鬧起了肚子。
我被賊人堵住嘴,綁了手腳丟在草叢裏。
我蠕動身體掙紮坐了起來,看著滿目的荒草,正哀怨自憐。
一粒石子從斜對麵飛出,不偏不倚砸在我腦門上,我疼得直眨眼,忽然看見草叢裏露出的半張臉。
是陸淩浩,他正巧下山回家路過。
「噓,別說話!」
他雖是書生,可體格強健身手敏捷,三兩下就解了我的繩子。
而我卻看著他俊俏的側臉出了神,曾陪著爹爹巡視糧田時,遠遠瞧過他,竟然沒發現他長得如此好看。
黑暗中,荒草不停地拍打在臉上,又癢又疼。
他的手很大,溫溫熱熱的,讓我覺得安心。
借著月色我看見他寬闊的背脊,調皮舞動的發帶。
我不禁紅霞撲麵,小鹿亂撞。
為了避開賊人,陸淩浩帶我去他平日躲雨的小山洞。
裏頭擺著炭筆,還有一些豁口的碗碟,石頭下藏著一些番薯,坑窪的牆麵上,寫滿了字。
我上前細細打量,那時候的我看不懂字,卻也覺得他寫得好看。
那一夜,我和他圍在火堆旁。聽著他讀書時的趣事,以及他心中的抱負。
火光下的他溫柔的過分,以及他滿身的墨香氣深深吸引了我。
「陸淩浩,你有沒有許過親事啊?」
陸淩浩的手一抖,眼見剛搭好的火堆塌了,發出噗的一聲。
他詫異地轉頭看我,似乎是聽見什麼了不得的話。
我似無所覺,還往他身前湊了湊。
「有沒有哇?」
「你沒說話我就當你默認沒有了。」
「我曾聽過好些畫本子,對於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許。陸淩浩,你娶我好不好?」
我從小被爹娘嬌寵著長大,行事更是自在隨心。是以說的坦誠,絲毫沒有羞赧之意,
「我喜歡你。」
陸淩浩像是被嚇到一般,竟從坐著的石頭滾下去,看著我嘴唇囁嚅著,許久才說出五個字。
「江小姐,慎言。」
彼時我隻覺得陸淩浩不識好歹,我堂堂地主小姐,紆尊降貴說出這番話,他竟不為所動。
可他越是這般,我就越喜歡他。
「我爹給我備了豐厚的嫁妝,隻要你娶了我,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下地種田了。」
「我也可以幫你減免你家的佃租,這樣伯父也不用每日辛苦勞作了。」
「我請鎮上的郎中,幫伯母看病,藥錢就包在我身上。」
我上前提著他沾了泥的袖子,低著聲音撒嬌。
「好不好嘛?」
4
「不好。」
陸淩浩遠離了我,徑自脫下草鞋,光著腳踩進泥濘的稻田裏開始插秧。
我在岸上等了一會兒,見他沒理我的意思,憤恨地跺了跺腳轉身走了。他這才直起腰看著我離去的背影不語。
「現在知道著急了,剛冷著做甚。」邊上的李老頭瞧著有趣,張著缺牙的嘴說著。
「李伯,休要胡說。」
牛二扛著鋤頭從岸邊過來,一臉譏諷。「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飛升。你要是娶了人家江小姐,你陸家可算是熬出頭了。」
「還不洗幹淨臉擦幹淨腳追去,仔細著江小姐沒了耐心不要你了。」
臨近田裏的農戶都不插秧了,個個站著哈哈哈地笑著。
「對嘍,別忘了,這片可不止你一個讀書的,當心江小姐尋另一個去了,那你該哭死在田裏了。」
又是一陣哄笑,那笑裏滿是譏諷,嘲弄。裹著刀子,將陸淩浩淩遲。
貧窮讓他備受白眼,讓他失去尊嚴。更沒有愛,沒有希望。
他不敢愛,也不敢要。
我送過去的東西都被退回,他隻收了藥材,卻也留下了一張欠條。
「陸淩浩,你就是個木頭!」我氣得摔砸了所有東西。
以為事情就這樣僵住了,卻沒想到一場意外竟撮合我們。
一日他托人送了一張陸淩浩寫的字條,約我黃昏河邊見。
那條河我去過,就在陸淩浩家附近。
可是我剛過去,眼睛就被人蒙上了。
來人不是他,我心中大駭,忙呼聲喊叫。
我被拖進破廟,衣服都被撕開了。
那人發出猥瑣的笑:「辦了你,你就隻能是我的人了。」
說著就俯身要來吻我,我拚命掙紮頂起膝蓋重重踢了男人下體,他發出一陣慘叫。
我抓緊機會朝友光的地方跑去,最後跌進一個懷抱裏。
是陸淩浩,他又一次救了我。可也因這一耽擱,那賊人跑了。
沒過多久,關於我破廟私會陸淩浩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爹也因此大發雷霆,將陸淩浩捆了。
我苦苦哀求,最後爹才肯鬆口,隻要他娶了我就放過他。
我開心極了,和他在一起度過了一段開心的日子。
雖然他依舊日日下田,對我關懷備至。
他來我家下聘的那天,農戶都不做活了,紛紛過來看熱鬧。
也是自那以後,陸淩浩在農戶口中就成了心機深沉的人。
借著我,踏上了青雲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變了,私底下叫他軟腳蝦,陸娘。
我聽見這些流言,揚言他們就是嫉妒我們的感情。
「我就是喜歡陸淩浩怎麼了,你們這是嫉妒。」
言罷牽著他的手招搖過市,那時的我天真樂觀,卻不知在這些流言裏,陸淩浩在痛苦掙紮著。
5
我們成婚才半年,在朝為官的叔父,因參與結黨營私被抓。
父親得知這個消息後夜不能安眠,最後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將所有家財上交朝廷,隻求一條生路。
於是,我親筆寫下休書,在走之前見了他。
「陸淩浩,我放你自由。」
「為什麼?」他看著休書問道。
「我要去京城,那裏有更廣闊的天地。」
「是嗎。」他抬頭看我,「還回來嗎?」
我說:「不了。」
他道:「好。」
我垂下眼眸,回到家中隨同父親一起遠赴北地。
許是父親的錢財有用,我們被留下性命服苦役。
短短幾年,我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日日在荒蕪的北地,與一群罪婦做繡工,掙得稀薄的收入照養著父母。
曾經的任性驕傲早就被日複一日的勞作磨平了棱角。
直到新君繼位,大赦天下。
我和父母才得以歸家,但父親在途中卻不幸去世。
我帶著年邁的母親回到了故鄉,租了一個攤位賣起了魚。
宋茗和陸淩浩,郎才女貌挺好的。
想著,我綁緊圍裙,扯著嗓子叫賣。
6
抓完藥,天色已經半黑了,我挑了一條小路走回家。
前頭弄巷裏露出一個影子,我曾經無數次跟在陸淩浩身後,踩著他的影子玩。
他的身形我無比熟悉,我捏了捏手,忙低下頭匆忙從旁邊走過。
「你生病了?」
我不敢回頭,隻顧著埋頭往前走,加快了步子。
「江青寧,你要躲到什麼時候!」
陸淩浩的聲音帶著怒氣。
「你認錯人了。」
我邁開步子小跑起來,可終究抵不過陸淩浩的長腿。
他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抵在牆上,牽動了前幾日的舊傷。
「那你躲什麼?」
「陸淩浩,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陸淩浩氣笑了,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他的眸子裏倒映我的樣子。
陸淩浩吻了我,又氣又急。
我越是掙紮他抱得越緊,手裏的藥掉在地上灑了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鬆開手放開了我。
而我已淚流滿麵,他伸手輕輕擦掉我眼角的淚。
我打開他的手,自己用袖子擦幹了眼淚,蹲下身子撿著地上的藥。
「這藥品相如此不好,我帶你重新買過。」
「隻是品相不好,藥效還是有的。」
陸淩浩看我的眼神多了絲驚訝,這不怪他,以前我看見他買的藥,都是直接丟了。
「這樣的藥也拿出來賣,藥堂也太黑了吧。」
我也不讓他撿,固執地拉著他去鎮上的藥堂重新買過。
那時的我不懂,窮人是沒資格看病的,更沒資格買藥。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懂得陸淩浩的苦,那種無能為力、無地自容的苦。
我抬頭看他,眼裏的淚卻怎麼也止不住:「陸淩浩,羞辱我好玩嗎?」
「我何時羞辱你了?」
「你既已成親,為何又來招惹我。」
陸淩浩急忙替我擦眼淚:「我和宋茗是假夫妻,我新官上任有位夫人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她也能逃脫婚事。」
「加上宋茗也是衡陽人。」
「她家以前也住在你那條街上的。」
「你不記得了?」
7
我怎能不記得。
我眨了眨眼睛,淚水啪的一下掉在手背上,沾上上手的口子一陣細密的疼。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竟被他帶回了家,他的房間陳設簡單,床邊掛著熟悉的香囊,那是當年我繡的。
「我......我要走了。」
「你的傷不管了嗎?」
「就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陸淩浩將藥箱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肩膀呢,都腫成那樣,不疼嗎?」
疼的,我心想。
他不由分說拉著我坐下,他曾經跟著遊方的郎中學過幾天的醫術,這種跌打損傷他治過不少,多年未見,動作依舊嫻熟。
「別......男女授受不親。」我忙攔住他的手。
「醫者眼裏無男女。」
「再說,我們比這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怕什麼?」
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陸淩浩的溫柔迷醉了我的心。
想起以前,他也是這般細心地為我擦藥,從不厭煩。
我拉上衣服,正搜腸刮肚想著要說什麼,屋外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
「淩浩,家裏來了病人,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是宋茗,她端著甜湯站在門外不知多久了。
她將甜湯放在桌上後,小心地碰了碰我的肩頭。「可還疼?」
我搖頭,她會心一笑,柔著眼看向陸淩浩。
「他啊,就喜歡亂來,我不知說過多少次,都不聽。」
「是嗎?」
本想著上完藥就走,可宋茗偏說一個人無聊。
喚人上了酒菜,拉著我說了許多話,沒過一會兒陸淩浩被衙役叫走了。
宋茗不停地招呼我喝酒吃菜,一直說著和陸淩浩的過去。
我聽著難受,不知不覺也喝了小半壺。
最後我被扶到客房,其實我酒量不差,可這一回不知怎的,就迷糊得厲害。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我聽得不太真切,隻聽到什麼,逼真,夫人,拿下。
我尚未將這些想明白,門被人從外頭打開,進來一個男人。
我嚇得往後退去,可手腳卻酸軟著。
男人一邊走一邊脫衣服,一臉猥瑣地看著我,不一會兒就摸到床上。
8
這一夜,縣衙格外熱鬧。
我被推搡在地上,渾身濕透。
男人捂著傷口在那裏哎呀哎呀地叫著,那是我用簪子刺的。
「夫人,我沒法見人了呀,這個牛二居然與這個娼婦勾搭到一起,這叫我可怎麼活啊!」胖婦人坐在地上,像個孩童一樣胡亂踢打著。
「你胡說,分明是他想對我不軌!」
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已是入夜,過堂風一吹,我冷得瑟瑟發抖。
胖婦人聞言,一骨碌坐起來走到我麵前,上來就是一巴掌。
「你個娼婦還敢狡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分明是你攀著我男人不鬆手!」
「就是她勾引的我!」男人上來也是一腳,我被踢得胸口悶疼。
院子裏圍了一圈的人,個個對我指指點點,宋茗站在高處冷眼看著這一切。
「你們......你們冤枉我!」
無論我怎麼喊,她們都不聽,我被拖到院子中間,棍棒隨即而下。
陸淩浩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打了十幾個板子,後背已是血糊糊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陸淩浩連忙將我扶起來,眼裏滿是怒火。
他惡狠狠地瞧著眾人,「誰準你們打她的!」
「是我!」宋茗慢條斯理地走下來,「翠嬸,你來說說吧。」
「是。」胖嬸兒揩了一下鼻子,「大人,是這個娼婦勾引牛二在先。」
「她胡說,我沒有勾引他。」
胖婦人似是無法麵對,掩麵哭泣。「事到如今,她還狡辯,簡直是可惡至極!」
我抓住陸淩浩的手,就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拚命解釋:「我不勝酒力,就被扶到客房休息。」我指著牛二,「然後,他就進來了,脫了衣服,就要對我用強,我情急之下才用簪子刺了他。」
「陸淩浩,你相信我對不對。真的是他自己走進來的,我沒有勾引。」
我滿心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能信我。
可是他卻避開頭去,徑直走向宋茗。
我的心在那一刻痛極了,他不信我。
他居然不信我!
「茗兒,這裏是否有誤會。」
「誤會!」胖婦人尖利的嗓音響起,指著我大聲說道,「大人,我可是親眼所見,不信你問問在場的,她勾引牛二是事實!」
「難不成大人覺得是我們在說謊或者小姐在說謊,故意陷害她?」
「我沒有這麼說。」
「可你是這麼想的!」
宋茗將手裏的茶盞砸在地上,「都別吵了,翠嬸你也太放肆了。」
「不管怎麼說淩浩是縣令大人,就算人證物證都在,他說有誤會就是有誤會,豈能由爾等造次。」
我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宋茗,她的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陸淩浩偏私嗎?
「大人,你可要為民婦做主,要不然我今天就一頭撞死在這裏!」
宋茗忙上前阻攔,「翠嬸,你千萬別想不開。」
「既然淩浩給不了你公道,那我就幫你,大不了告到州府去。」
翠嬸和宋茗,你一句我一句,將陸淩浩架在火上,上下不來。
「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那個賤人親口承認勾引的牛二並遊街示眾!」
我使勁搖頭,「我不認罪,我根本沒做過!」
說著拖著受傷的身體使勁往門外爬去,隻要爬出去了就沒事了。
陸淩浩看見了,連忙跑過來,避開傷口將我扶起。
「陸淩浩,你相信我,是他要對我行不軌之事。」
我忍著疼,膝跪上前抓住他的手,拚命解釋。
「青寧,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那滿心滿眼的心疼如一把利劍刺進宋茗的心,嫉妒讓她麵目全非。
「陸淩浩,你身為父母官,是要徇私嗎!」
「何來徇私,此事尚未查明,你就這般動用私刑,是想屈打成招嗎?」
「好一個屈打成招。」宋茗冷笑一聲,「陸淩浩,你當真為了這個女人,連前途都不要。」
「陸大人既然主持不了公道,我這就修書一封,請兄長過來!」
「茗兒,一定要這樣嗎?」陸淩浩眉頭緊皺,竟有些不信地看著宋茗。
宋茗死死絞著手帕,「是你先指責我的,就別我無情!」
「來人,將那婦人給我捆了,明日隨我去州府!」
「誰敢!」
「你看我敢不敢!」
院中的氣氛焦灼著,大漢蓄勢待發。
陸淩浩蹲下身,拿出帕子為我擦拭臉上的汗水,解下披風為我披上。
「青寧,我一定會救你的。」
說完,閉過眼不看我,任由兩個奴仆過來拿我。
「不,我是被冤枉的!」
我想跑,可陸淩浩抓著我的手。
「求求你,你放過我。」
「為什麼鎖我,我是被冤枉的!」
「陸淩浩,你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
我喊得淒厲,掙紮間傷口裂開,殷紅的血淌了一地。
陸淩浩隻是緊緊咬著牙關,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