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夢到大學時期的段晏,他站在我麵前,微笑著看著我。
他說:
「小魚,我永遠喜歡你。」
十年前的段晏,有愛也不輕言。
十年後的段晏,沒愛對我說。
我也微笑著看他,剛要張口回應。
就看到他整個人瞬間粉碎,飄散。
周圍的環境一點一點褪色,最後歸為一片黑暗。
環顧四周,隻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
我嚇得跌坐在地,幾欲失聲。
然後,段晏的聲音在夢境裏徒然響起。
「我對不起你,小魚。」
他說。
「向前走,別回頭。」
可我還能怎麼向前走呢,段晏?
淚水順著臉頰滾落,砸到地麵。
我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啊。
「下周給你安排第一次化療。」
我的主治醫師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叫何鬆。
做完骨髓穿刺,我又躺了五六分鐘,才攢起足夠支撐我下床的力氣。
透過玻璃的倒影,我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當真算得上是形銷骨立了,臉色蒼白得像牆皮。
根本是毫無生機。
「你的身體狀況可能需要親人和朋友陪同照顧。」
何鬆上前一步,像是想來扶我一下。
親人朋友?
我哪裏還有什麼親人朋友。
這個城市裏我唯一認識的人,就是段晏。
我擺擺手:
「我自己可以的。」
何鬆看著我欲言又止,但也沒有多說,隻是從衣掛上拿了件外套下來穿好:
「天色也不早了,你是我最後一個病人。你狀態不好,我開車送你回家吧。」
他沒給我拒絕的餘地,我後腰疼得厲害,也沒多推辭。
「謝謝。」
我衝他笑笑。
醫生是個好人。
就像段晏說的那樣,我也並不覺得以我現在的容貌,還能令誰喜歡上。
大概,是看我確實可憐吧。
何鬆把我送到了樓下。
剛一出車門,我就看到了段晏的車停在門口。
他這個月已經回家兩次了。
我扯扯嘴角。
是也知道我沒幾天時日了,想多看我兩眼嗎?
顯然不是。
我才剛進家門,段晏就從臥室裏摔了門衝到了我麵前,語氣嗆得像剛吃了火藥:
「誰送你回來的?你出去幹嘛了?」
「我問你話呢!你出去幹嘛了!」
他聲音好大。
我一陣耳鳴,努力遏製住想一頭栽下去的衝動。
「…一個朋友。」
他怒極反笑,竟是按著我的肩膀,把我推得撞到了牆上:
「朋友?」
「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交的朋友?你還交上朋友了?」
「真行啊江瑜!要不是我今天想回家給你個驚喜,還不知道你這麼會找啊!」
一連串質問砸得我幾乎喘不上氣。
他從兜裏掏出一個首飾盒子,一把摔在地板上。
我低頭看,是條白色銀蓮花的項鏈。
「勾引的男人還挺厲害,還開個918!」
肩胛骨狠狠撞到牆上,疼得人牙根發酸。
我倒抽一口氣,咬緊牙關,扭著脖子抬頭看他:
「是啊,厲害吧?」
「就允許你段晏發家了有女人上趕著勾引!怎麼,我就不能…」
段晏一個巴掌扇在我臉上。
很清脆的一聲響,打斷了我接下來所有的話。
好清脆,我想。
是為了初荷嗎?
鼻下一陣濡濕,我伸手一摸,是血。
「小魚…」
段晏像是也沒反應過來他會和我動手。
他有點慌張,上前就要拉我。
我後退一步。
再張口,聲音有點難以遏製的抖:
「怎麼,說到你的心上人,接受不了是吧?」
段晏沒說話。
他的額角在跳,但我沒有力氣和他爭執這些了。
「離婚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