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一天。
我聽見梁佑之對著他口中的“係統”說:
“我照你說的和俞綏靜結婚了,你要兌現承諾,把她的福報全部給安然。”
我如遭雷擊。
為了他,我在偏遠山區待了三年。
曾經他對我情深意切,我以為他是真的喜歡我。
甚至覺得就這樣和他在這裏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聽不見係統給他說了什麼。
但他如此回應:
“既然這樣,我就讓她懷孕,希望你說到做到!”
翻湧上來的惡心差點讓我當場嘔吐在地。
天旋地轉後我腦子裏也響起了聲音:
“宿主您好,恭喜您成功喚醒反擊係統。”
起初我一直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不知道是誰在說話,我捂著耳朵驚恐地左顧右盼。
慌亂之下還打翻了窗台上裝肉的籃子。
裏麵的人被我嚇一跳,神色慌張地衝出來。
見到我時可能又想起什麼,抽搐著臉對我表示了關心。
“阿靜,什麼時候回來的,是不舒服嗎?”
我額頭上布滿虛汗,眼眶的漲疼還沒完全散去。
他在我麵前,永遠都是這麼一副體貼又深情的樣子。
讓我怎麼能不被欺騙?
“以後別去那麼遠的地方買菜了,我沒那麼想吃,你的安危和快樂才是我最想要的。”
他見我不說話,皺著眉頭換了話題。
又伸手把東西從地上拾起,幾步走向廚房,嘴裏還一直念叨:
“平時都是你做給我吃,今天也讓我表現一下。沒有給你一個好的婚禮,是我的不是。”
在這種地方,結婚的時候能吃頓好飯,買點紅布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但我從來沒有介意過,隻要是他,我就不會在意。
可現在突然出現的係統告訴我,所有的感情和行為都是他完成任務一般的敷衍。
在我麵前表演的真情,完全是為了另一個人。
這讓我怎麼能自處?
我的付出又算什麼?
“剛剛我已經和大隊申請過要了點酒來,明天是咱們的好日子,值得好好慶祝一番。”做菜的功夫,他從廚房伸頭出來,溫柔看著我笑。
如果不是聽到了他那些話,我會以為他真的很開心。
可現在他每和我說一句話,我就感覺心如刀絞。
他口中的安然我知道,是他家保姆的女兒,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被父母送去替她哥哥下鄉,到現在都沒能回來。
以前看他倆走得近,我也單方麵吃過醋發過脾氣。
可我從不覺得安然會對我造成什麼威脅。
他倆身份差距太大了,梁佑之不一定能看得上。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自己當初有多麼荒唐。
他不僅看得上,還把她放進了心裏麵,也許還是最珍貴的位置。
為了她,讓他甘願來到這種地方。
為了她,把我騙得團團轉。
“安然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鄉下的酒鬼強奸,到時候隻能嫁給那個人,一輩子也回不來。”
“梁佑之和他那邊的係統達成了交易,對方要你的福報,你就會經曆她的人生,最後的下場也會跟她一樣。”
腦海中的聲音再次回蕩。
這次我能很肯定,周圍沒有別人。
我手撐著那扇木門,整個人如同脫力一般癱在門上。
怪不得有段時間梁佑之老是愛半夜起來喝酒。
喝醉後他喃喃對著天空說:
“對不起,我一定會救你……”
那時我和他上山勞作,被蛇咬了一口,回來就發起高燒,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日子,我以為他是覺得愧疚,等我好起來後,我和梁佑之的關係也發生了質的轉變。
原來他那句話根本就不是對我說的。
他早就已經設好局等我入內……
他怎麼會救我啊?
他巴不得我萬劫不複。
巴不得我被多咬幾口。
這樣才能換回他的安然。
才能和他最愛的人雙宿雙飛。
愛永遠自私,又不講道理,我明明比他更懂的呀……
剛剛梁佑之在和我講話的時候,係統也一直在我腦海中反駁他。
它真的很討厭梁佑之,像被梁佑之傷害的人是它一樣。
我當然沒有吃他做的那頓飯。
心裏亂糟糟的,無助和絕望蔓延整個身體,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去麵對。
“他做什麼你就和他反著來,總之他讓你幹的絕對不是好事,婚也別答應他結。”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我終於開口反問它。
係統,奇妙又讓人恐懼的東西。
梁佑之能因為它違背意願,它還能改變因果,把一個人的福報換到另一個人身上,我怎麼能不害怕?
“那你晚上去翻他的抽屜,你看了再決定聽不聽我的吧。”
之後,它像生氣了,沒有再和我講過一句話。
梁佑之的抽屜是翻不得的。
我有次打掃衛生想整理一下裏麵的東西,他幾步衝進來拍掉我的手,眼角都急紅了:
“虧你還自詡受過高等教育,別人的東西不能碰你不知道嗎?!”
他幾乎是用吼的方式在阻止我的舉動。
我陪他了那麼久,自以為已經不同往昔了。
但是他對和我的關係定義,竟然還隻是“別人”。
後來我再也沒動過。
因為我怕他因為這件事跟我生氣,我承受不起。
然而現在我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
我覺得哪條路我都走不通,我像整個人陷入謎團中一樣。
我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對我。
晚間的時候他被別人叫出去了。
都是些認識的朋友。
因為條件有限,婚禮不能大操大辦,但大家都有自己的祝賀方式。
可是他們不知道,男主角被迫跟我結婚,他想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人並不是我。
所以他根本不稀得這些祝福。
自從吵那一架後,他倒也不防我。
鎖也不上,因為他知道,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他生氣。
我很輕易地拿出了裏麵的東西,一個筆記本,還有好幾封信件。
強烈的道德感撕扯著我。
可是他把我騙成了這樣,我又憑什麼不看?
8.1
今日安然被她爸媽送走了,我扮豬吃老虎了那麼久,就是想和她能有一個未來,我恨他們……
8.5
成日酗酒,我媽走的時候說,我爸是天下最沒有情意的人。
他好喜歡我弟弟,就因為他是那個女人生的。
但那個草包哪裏比得過我了?
他之前那麼愛我媽,可是在外麵包女人生孩子這些事一件沒少幹。
他也說過愛我,但結果呢?
我不能像他那樣,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在感情上有擔當的人。
安然,我絕對不會負你......
9.3
俞綏靜天天纏著我,這種千嬌百寵的大小姐有什麼好的,我爸竟然還想讓我和她結婚。
那安然怎麼辦?
這個世界上我隻喜歡安然。
9.16
安然寄回來的信件說每日都很勞累,但她爸媽沒有想讓她回來的意思。
我爸最近看我看得很嚴,我到底該怎麼辦?
9.28
出了個小車禍,醒來的時候係統說能幫我,我第一次遇到這樣新奇的事。
它說萬般都有因果,我想替安然受罪,我想改變她的生活。
可它選中的人是俞綏靜,她肯定不會幫我。
10.3
係統出的法子可真行。
俞綏靜那麼喜歡我,我去哪兒她都願意去。
她這麼多年過了多少好日子,後半生讓給安然又能怎麼樣?
10.16
明日就啟程。
俞綏靜這個蠢女人,居然願意和家裏人鬧掰陪我去。
不過這是她自己選的,什麼樣的結果也由她自己承受。
……
我手都在抖,腦子跟缺氧一般。
根本就無法思考。
過後是他對安然無盡的思念。
連那幾封安然寫給他的,墨跡都快幹涸的信件,都保存得跟新的一樣。
我的視線定格在才寫的那句話上:
“係統說要讓俞綏靜懷孕,可我隻想跟安然有孩子,這樣的抉擇真的會讓我很痛苦……”
豆大的眼珠從眼眶中滑落,他在痛苦什麼?
他又有什麼資格痛苦?
我怵在原地,跟被人剝了皮似的。
痛苦如利劍一般刺進體內,讓我無處可避。
“去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接你回去!”
我像突然被點醒,一丁點考慮也沒有,哪怕人都站不穩,哪怕電話亭在十幾裏泥濘路之外,我也隻有一個念頭:
我要找我爸,我要回家!
老板看見我的時候,還在笑嘻嘻地和我說著恭喜。
可我卻在聽見我爸的聲音時嚎啕大哭:
“爸,我錯了,我想回家……”
決定和梁佑之離開的時候,我爸企圖用威脅來逼迫我,想讓我妥協。
“你知道鄉下是什麼地方嗎?這麼多年我一丁點委屈都舍不得讓你受,你為了這麼一個男人連你爸都不要了嗎!”
“如果你執意要去,那你就永遠別回這個家,也別再認我這個爸!”
當時我以為愛可以贏萬難。
隻要我和梁佑之有結果了,我一定能讓他看到梁佑之的好。
也能夠理解我這麼做的緣由。
可是這麼些日子過去了,除了痛苦和欺騙,我什麼也沒得到。
我已經做好了被他斥罵和拒絕的準備了。
可我爸隻是長歎了一口氣,在那邊哽咽出聲:
“好,想回來就好,爸馬上就讓人過去接你……”
掛斷電話後,我靠在牆壁上,半天緩不過神來。
“你這不是明天要結婚了,你準備回哪兒去呀?你不準備要你男人了呀?”
老板磕著瓜子探出頭來問我,他剛剛一直在偷偷聽我講話。
我搖搖頭,沒有力氣回答他.
我要回家。
回去過好日子。
誰的人生命數,和我再沒有一點關係。
這個村子雖然零零散散的,但出了點什麼事傳得可太快了。
等我走回去的時候,梁佑之已經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脾氣不好,剛剛我翻過的日記還沒收。
本來就不滿意我,一會肯定得找著借口和我吵。
才剛跨進門,我就已經做好了應對的舉措。
我什麼也不怕了。
往日受他的情緒牽動,不過是因為我愛他敬他。
但他卻把我當成一個傻子,耍得團團轉。
不過就是魚死網破,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時間會來帶很多東西,也一定會消散很多東西。
但他隻是笑著看我走進門,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是像他騙我的時候一樣溫柔。
“剛剛聽他們說你爸要接你回家,你是不想和我結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