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重點大學博士畢業。
在我媽的嚴抓狠打之下,我成為了高考理科狀元。
媒體蜂擁而至,熱切地向我媽詢問經驗。
她仰起頭,驕傲地說:“我家沈知問每天必須學習超過6個小時。”
其他家長逐字記錄,笑著祝賀。
我卻緊閉房門,疲憊地在自己的房間割了腕。
1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並不算是聰明的小孩。
學習好隻是因為當別人家的孩子在公園玩耍、打鬧、去遊樂園的時候。
我被我媽鎖死在小小的房間裏,無休止地背課文。
但別人看不見這些,他們隻知道我每次都能考學年第一。
於是,他們笑著誇我:“這孩子天生聰明,以後肯定能考上狀元。”
我媽在這些恭維中,更是加大了對我的看管。
為了讓我替她實現未完成的清北夢。
我還有個小我十歲的弟弟。
但可惜的是,他生下來智力就有缺陷。
我媽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剛開始的時候,每當弟弟不學習,她就用手中的木條狠狠地抽打他。
幾歲的弟弟身上全是血痕。
我衝過去護著弟弟,哭著求她不要再打了。
可換來的隻有她更加瘋狂的怒吼:
“沈知問!你真是翅膀硬了,現在居然敢反抗我?”
“為了你們的學業,我不去上班,付出了所有時間和精力,沒想到你們是一群白眼狼!”
我緊緊地抱著弟弟的頭,眼眶裏全是淚水,木條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身上。
不是這樣的,媽媽。
我沒有想反抗你的意思,隻是,真的太疼了。
老房子隔音不太好,這種情況又經常發生。
一傳十,十傳百。
時間一久,鄰裏鄰居們基本知道了我家的事。
有好心的大姨過來勸我媽,說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緊,這樣遲早會出事。
我媽當場冷下了臉,罵她是鄉下來的死八婆,多管別人家的閑事。
回到家後,她又厲聲跟我說。
“媽媽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們家,但是你,必須要考上狀元。”
我不敢反駁,隻是在這樣重壓的環境中拚命學習。
小學時,我就被逼著背下了中考所有的必備篇目。
我媽說提前準備考試,就會把別人甩開一大截,讓他們想追都追不上我。
於是,我每天淩晨五點起,晚上十二點睡覺,為了趕她給我留的背誦進度。
可有一次,我太困了,沒聽見鬧鐘。
雖然是周末,但我足足睡到了八點才起來。
我媽發現之後,痛斥我:“簡直是玩物喪誌!”
她把我的床墊撤走,隻留一層硬硬的床板,這樣我就不會想要賴床了。
床板很硬,我經常會腰痛,也會睡不好覺。
我有時會祈求她給我在上麵鋪點什麼東西。
哪怕是一層毯子,也好。
但她隻是瞥了我一眼,說我無病呻吟。
2
上了高中之後,我需要和全省的同學競爭。
有靈氣的學霸實在是太多了。
我沒辦法做到每次都考全班第一名。
我媽去開家長會的時候,纏著老師問我在學校的表現。
說我不可能掉下第一名的位置,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
老師委婉地勸她,孩子成績有些波動很正常,況且這隻是一次月考,不用太過緊張。
可我媽不管不顧,在學校大喊:“一定是有人帶壞了我們家沈知問!”
“她從來都是第一名,不可能成績會下滑這麼嚴重!”
我從同學口中得知消息趕忙跑過來,正巧聽見了這句話。
大家都在旁邊竊竊私語,說以後可不敢跟我扯上關係了。
我感覺很自卑,希望她能給我在同學麵前留一些麵子。
於是,我默默地開口:“媽,成績沒有錯,班級裏學習好的同學太多了,我確實比不過他們。”
我媽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噴出火來,眼神也變得更加銳利,把我一下子推倒在地。
“沈知問,你胡說什麼呢?我從小培養你,你怎麼可能考不過他們!”
“真給我丟臉!我看你們這個學校風氣有問題,跟我回家,明天我就給你安排轉學。”
我被我媽提溜著耳朵,一路上又打又罵地攆回了家。
老師想上來做一做我媽的思想工作,但我媽拒不配合,我知道沒有人能夠說動她。
回到家後,我受到了一頓毒打。
明明知道我最怕黑暗、封閉的空間。
我媽還是把我關在了地下室。
隔著門,我聽見她在外麵叫罵:“當初就不該讓你上這個高中,明天就給你轉去私立。”
“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到你學習。”
“今晚在裏麵好好反省反省,你沒有資格休息。”
我害怕地坐在冰涼的地麵上。
媽媽,我怎麼沒好好學習呢?
你給我起名沈知問,不就是想要我知學好問嗎?
我每天下課不敢出去放風,甚至連上廁所都節省著時間,就是為了能多做一道數學題。
中午吃飯我從來不去食堂,隻敢啃麵包泡方便麵,生怕完不成你留給我的任務。
甚至班級集體春遊,我也聽你的沒參加,而是在家不斷刷題。
我多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努力......
3
轉到新學校之後,我以為一切事情會有轉機。
可沒想到,這裏的同學也早就聽說了我媽的鼎鼎大名,他們不願意接納我。
也是,誰願意跟一個定時炸彈做朋友呢。
我好好學習,他們認為我在搏老師同情。
我去問老師問題,他們認為我裝。
回到家,我也沒有喘息的時間。
我爸出軌了。
“沈銘!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像個黃臉婆一樣,你居然敢在外麵養人?!”
“那我這些年的付出算些什麼?”
我媽衝上去對著我爸拳打腳踢。
我爸隻是默默忍受著,說了一句。
“我們離婚吧,孩子和財產我都不要,房子也留給你。”
“我真的忍受不了你了。”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還像個正常人。”
我媽震驚地把弟弟使勁拽過去,指著我爸破口大罵。
“沈學,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就是你爸,他不要你了。”
弟弟被這個緊張的氣氛嚇到了,但是又不敢哭出聲,眼眶微紅僵硬在原地,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氣息多得快要溢出來。
大人之間的恩怨,為什麼要牽扯到無辜的孩子身上?
我拉過弟弟的手,摸了摸他的頭,蹲下來輕聲安慰道:“姐姐給你買棒棒糖吃,不要害怕好不好,嗯?”
弟弟一下子撲進了我的懷裏。
我感受著他的害怕,帶他逃離了這個陰暗的家。
我爸雖然和我媽離婚了,但每個月會打很多很多生活費過來。
其實我和我爸並不熟,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他的離開對我而言和以前的生活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我媽更加頻繁地念叨著。
“知問,媽媽隻有你了,你必須出人頭地。”
“你是我生的,就要一輩子聽我的!”
回到學校,我每天麻木地上課,不敢有絲毫懈怠。
我媽變本加厲地盯著我。
有時,我都出現了幻覺,認為她就站在我的書桌旁,手裏拿著戒尺。
然後我就會分心,會學習不進去。
我怕我媽發現,緊張地用指甲摳破了手。
因為隻有疼痛,才能讓我清醒過來。
夜晚睡不著覺,我總是做噩夢,夢見我高考落榜了,連專科都沒考上。
夢見班級裏同學們嘲笑我。
從薄薄的床板上醒來,我總是一身冷汗。
這個家,就剩我還停滯在這了。
4
心理健康課那天,我做出了人生最叛逆的一件事。
逃課。
我知道自己的心理狀況不好,大概是生病了。
但是如果被老師發現,以這種情況肯定是要請家長的。
我太了解我媽了,她不信任何人說的話,隻信她自己。
大概率會和心理老師又起衝突。
所以,我獨自一人跑到了學校的天台吹風。
天台上除了我沒有別人,我看著樓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腦子裏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
“跳下去吧,跳下去一切就都解脫了。”
我恍惚了一下。
下麵......似乎有什麼東西真的在吸引我的注意。
如果我跳下去,血肉模糊,我媽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學習機器突然失靈了,她會傷心難過嗎?
我緩緩抬腳站上了平台邊。
我閉著眼睛,腳剛剛往前挪了一步,後麵突然傳來了一個男生的聲音。
“喂,你想吃香草冰激淩嗎?”
我站在原地,回頭看去,一個清秀的男生眉毛彎彎,笑著對我招手。
我平靜地出聲:“誰讓你來的,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男生沒有半點猶豫地向我走過來,嘴上還一直說著。
“是我自己來的。我認識你,你是我媽媽班級裏學習最好的學生。”
“她回家總是和我誇你,說你懂事、細心、對待老師同學都很有禮貌。”
“你總是幫助別人,我相信你是個內心溫柔的人。”
我還是冷眼看著他。
直到他向我自揭傷疤,我才有了些反應。
“沈知問,其實我很羨慕你,你有健康的身體,不像我生下來就先天性心臟病,從來沒有人敢和我交朋友。”
說著,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我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
身形也很消瘦,風一吹,好像就要散掉。
我抿了抿嘴角,猶豫了兩秒,還是走下了台階。
男生見我肯下來,看起來很開心,自我介紹道:“我叫謝玉,因為心臟手術休學了兩年,現在跟你平級,也是高二的學生。”
我認識他,他是我班主任的兒子。
班主任是個善良的老師,曾經私下裏詢問過我需不需要幫助。
但我拒絕了她的好意,我深知自己無法逃離這個漩渦,除非我死。
聽說她兒子體弱多病,大夏天的,還穿著厚厚的秋季校服,很是奇怪。
見我一直盯著他的衣服,謝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體質不太好,經常會感覺到冷,你別見怪。”
謝玉說話聲音很好聽,在他又一次邀請我去吃校門口那家冰點店的時候。
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他。
冰激淩很好吃,蛋糕很甜,店裏的大叔人也很友善。
說來也奇怪,我第一次在陌生人的語句裏感覺到了關心。
分別時,謝玉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們現在算朋友嗎?以後還可以一起出來玩嗎?”
我笑著點頭,心情是從沒有過的輕鬆。
翻牆回到學校,原本在我眼裏極度煩躁的人群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好像,生活也有了那麼一點盼頭。
我想回到教室多做幾套卷子來彌補內心的不安。
可剛一走到門口,我就渾身血液倒流,整個人仿佛被冰水從頭到尾澆個遍。
我媽正站在我的座位邊上,眼裏透著冰冷的渣子,死死地盯著我。